陽熙接了那信封，示意顧愫坐下。她從信封中掏出一疊紙，大致看了，意味深長地瞧著顧愫，緩緩開口道：“顧大人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顧愫道：“從前都是卑職自欺欺人罷了，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既入官場，哪還有不爭不搶的道理。顧愫所求不多，只不過希望自己在意之人可要安樂，如今這好似也成了奢望�！�

        陽熙盯著顧愫，淡淡地笑了，把罪證隨手放在了桌幾上，道：“不過顧大人，這吏部尚書的大女兒如今正得圣寵，你讓本郡主出這個頭，可為本郡主考量了？”

        “卑職以為，郡主此舉，不但直言進諫，為圣上分憂，也是救那南州百姓于水火，天下百姓必會感恩于郡主，如此一來，郡主也可收得民心。”

        陽熙笑意不減：“顧大人倒是會說�！�

        “郡主謬贊了�！�

        陽熙靠近顧愫，輕聲道：“什么人心不人心的，本郡主只關心，能不能收了顧公子的心。”

        她不相信，顧愫不明白她的用意。本來她是不愿意這么早就逼迫顧愫做他不喜歡的事的，但是，她更不想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她要的不多，只要顧愫稍微升了職，哪怕是個尚書，都要比現在這個員外郎好得多，如此一來，她也好向太后求了這門親事。她為太后做了那么多事，她不相信太后連這點自由都不給她。

        顧愫說的沒錯，樹欲靜而風不止，誰都想要安穩的人生，陽熙也是。陽熙覺得，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她有必要推顧愫一把。她知道這位尚書的秉性，容不得他人忤逆。所以她特意向尚書大人的小女兒展示了顧臻的畫。顧愫那么在意他的兄長，定不會容忍兄長被他人當時奴仆一樣差遣。顧愫派人給自己送信的時候，陽熙知道，她的計謀成功了。

        顧愫稍稍向后退了，拱手道：“郡主肯幫助卑職，卑職自然效忠郡主。”

        陽熙不甚在意顧愫抗拒的動作，道：“顧大人可要想好了，你隱忍這么久，一旦踏出這一步，想回頭可就難了�！�

        顧愫道：“與其這樣膽戰心驚地活著，不如放手一搏�！鳖欍寒斎皇窍脒^以后的，能夠跟著兄長一起到山中過著平淡的日子，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不過，這都是建立在兄長能夠安樂的基礎上的。眼下的事，他實在無法隱忍。

        陽熙嗤笑道：“這時顧大人不怕連累兄長了？”陽熙自然是知道他們兄弟情深的，可有時候，她覺得，這樣的深情，也未免太過了些。起初這樣想，她覺得自己甚為荒唐，這兩兄弟好歹也是經歷了王朝傾覆、大生大死、大起大落的，自然要比尋常兄弟更親密些。不過，顧夫人葬禮期間，她去顧府吊唁，偶然間見顧愫把神情呆滯的顧臻樓在懷中，當真覺得這樣的深情，實在不適用于兄弟之間。

        顧愫道：“我這樣唯唯諾諾，任人擺布，才令兄長擔心，還連帶著兄長吃苦�！辈蛔プ‖F在，何談將來呢。

        陽熙把那些個荒唐的想法都拋了，道：“你明白就好。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太后已經秘密地派人去接五皇子了。顧大人啊，你選對了邊兒，福氣都在后頭呢。”

        “多謝郡主指點�！�

        陽熙大方道：“你與我有恩，我自當報答。”

        從登瀛樓回來，顧愫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中，細細地整理著兄長的畫作，一幅幅的，輕輕掃凈了畫上的灰塵，小心地展卷，欣賞一會兒，再斂色屏氣地收了。

        帶到暮色將晚，顧臻才從尚書府回來，顧愫就忙去兄長房里找他了。

        顧愫見兄長面色尚可，心下稍稍松了，道：“兄長，尚書大人那小姐可為難你了？”

        顧臻笑道：“琉珂多慮了，那小姐十分滿意我的畫，還給了許多賞賜�！闭f著便拉著琉珂到了擺滿禮盒的桌幾前，一個個向顧愫介紹了。

        顧愫一字不落地聽完，其實不過是一些金銀之類，兄長向來不在意也不喜歡這些，兄長臉上的笑，又有幾分可信呢，兄長不過是不想讓自己擔心罷了。

        顧愫扯出一抹笑，“兄長多有勞累，琉珂讓人給兄長準備了兄長愛吃的紅豆餅子，兄長先去吃了，待會兒我們一同吃飯�！�

        顧臻點點頭道：“好�！�

        待顧臻走后，劉羽向主子道：“大人，這些應該怎么處置。”

        “放到我書房顯眼的位置。”顧愫要讓自己記得兄長所受到的屈辱，時刻警醒自己。

        “是�！�

        “兄長歇息后，把喜樂叫到我書房來，我有話要問他�！毙珠L今日所說，顧愫定是不信的。

        劉羽應了。

        喜樂甚少單獨與二公子在一個房間里。方才劉羽來找他，他已然是十分懼怕了，現在見了這二公子，他跪在地上，渾身不住地抖著。低著頭，連二公子的腳尖也不敢去看。

        顧愫的聲音緩緩在喜樂頭頂響起：“喜樂，你可知我叫你來是為了什么？”

        “回二公子，二公子是想問小的大公子在尚書大人府上的情形�！眮淼臅r候，劉羽也囑咐過喜樂了，不管二公子問什么，讓他一定要實話實說。

        “不錯，你起身答話吧�！鳖欍盒南虏话�，開始用手指玩弄起手腕上的紅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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