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沒有你的世界】

        “我們走吧。”顧遲說。

        被余知非摟在懷里的身體，也停止了呼吸。

        089看著默坐在沙發上的精神體，開口道：“小爸爸，你要不要，緩一緩？”

        顧遲輕輕地嗯了聲，下一秒，天旋地轉，他從永恒世界里醒來，回歸現實。

        他抬起眼皮，視線落在虛空一點，一動不動，過了好久，才眨眨眼，聲音沙啞地開口，“給我倒杯水。”

        家用型智能管家很快遞過來一杯溫水，“主人，請慢用。”

        “我餓了，做點清淡的、易消化的吧。”顧遲把水杯還給了管家。

        擬人態的智能管家聽話地滑向廚房，拉開冰箱門的瞬間，它忽然回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好似在思考著什么的顧遲，足足有七十秒，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到食材上。

        很快，簡簡單單的成品被端上餐桌，管家垂下頭道：“主人，做好了。”

        “嗯，”顧遲站起身，慢慢走向餐桌，拿起刀叉的瞬間遲疑道：“不是說清淡、易消化，怎么做了牛排？”

        管家一板一眼地道：“您的氣色不太好，需要補充蛋白質和維生素，我檢測到您的腸胃沒什么問題，您可以放心食用。”

        顧遲默了默，切下一塊細嫩的牛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整個進食過程，他一言不發，而不是像往常那樣，讓管家給他念新聞或講個笑話。

        管家的視線鎖定了顧遲，三十秒、六十秒、三分鐘、五分鐘、七分鐘，直到顧遲吃完餐盤里的食物，轉過頭看向它時，它才收回目光，假裝待機狀態。

        “還不錯，”顧遲抬起手，摸了摸管家白色的烤瓷側臉，“謝謝。”

        “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管家微彎下腰，念著程序里寫好的臺詞。

        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顧遲自嘲道，他在難過些什么呢，不過是龐大的數據體而已。

        就當、和虛擬偶像，談了場戀愛吧。

        幾分鐘后。

        顧遲穿過數道安全門，到達戒備森嚴的主機室，朝隱匿在無數臺硬件后的虛擬影像笑了笑：“好久不見，001。”

        系統的編號很復雜，為了方便和人類交流，同系統下的分系統，都以最后三位數相稱。

        “好久不見，顧先生。”虛擬的身影閃了閃，由數千兆字節組成的幻影，其實看不出什么五官和性別，更像是一團發著光的虛影。

        顧遲當著它的面，把一塊蘊含病毒的閃存盤插進了讀取器，“祝您、玩得愉快。”

        有修改基礎數據權限的顧遲，絲毫不怕這家伙能隔離病毒，就算它不想接受，也得吞下這串包藏禍心的病毒代碼。

        顧遲揮揮手指，滿意離去。

        那團光影閃了閃，一會兒變成煙花，炸得滿地都是；一會兒變成蠕蟲，爬滿整個機房；一會兒分裂成成千上萬只哇哇亂叫的小狗；一會兒變成雪花，紛紛揚揚。

        好幾分鐘后，幻影才收回紊亂的字節，默默注視著顧遲離開的方向。

        主系統沒有對顧遲的行為做任何評判，自然也沒有什么懲罰。

        ……

        “以后，記得和我說晚安。”顧遲躺進被窩，對立在床前的管家說。

        面板上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管家微彎下腰，湊近顧遲耳邊說：“晚安，我的主人。”

        “晚安。”顧遲說。

        進入深度睡眠的顧遲沒有看到，本該候在床邊待機的智能管家，并沒有遵循程序，而是默默注視著他的睡顏，開啟了記錄模式。

        意識空間里，白白胖胖的089咋呼呼地喊道：“小爸爸，你回來啦。”

        “嗯，進入下個世界吧，”顧遲抬手揉揉它的腦袋說，“你是不是、長大了一點？”

        “嗯，”089重重地點頭道，“下個世界是末世模式，小爸爸，你得小心了。”

        “那不是、會很有趣。”顧遲不以為然道。

        【番外：沒有顧遲的世界】

        活著是暫時的，只有死亡是永恒的。

        姜蕊是被凍醒的，也是被餓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被關在衛生間里有多久了，饑餓和寒冷同時到來，她低下頭看了眼腹部，心里想著，會懷孕嗎？

        她一點都不期待小生命的降臨。

        她想活著，而不是死在這里。

        迷迷糊糊的，她昏睡了過去，耳邊好像聽見了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

        她掙扎著爬起來，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那兩個一胖一瘦的綁匪，似乎在吵架，而后是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后是‘砰’的一聲，他們好像出去了。

        過了會兒，沒聽見腳步聲，也沒聽見說話聲，她后退了幾步，然后，猛地朝玻璃門撞去。

        哐當幾聲之后，門鎖松動，她抱著又麻又痛的手臂，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

        客廳里，果然沒人。

        她跑了出去，奔向人群，奔向救護車，奔向警察，然后看見……地上躺著具血淋淋的身體，他死不瞑目。

        姜蕊渾身顫抖，好半天才擠出幾個字：“王、王會平，你、你起來。”

        不顧警察的阻攔，她撲向那具尚且溫熱的尸體，“你起來啊，王會平，你是不是來找我了，我沒死，我在這兒呢，你起來啊！”

        “啊！”——姜蕊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

        王會平關心道：“怎么了？”

        “我、”姜蕊抬手一摸，發現自己滿臉淚痕，“我、好像看見……”

        下身濕熱濕熱的，姜蕊忽然意識到不妙，“王會平，羊水……好像破了。”

        “什么？”王會平掀開被子一看，“好像真的是，你沒事吧，疼不疼，我馬上叫救護車，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你別怕，我在這兒，”王會平比孕婦本人還要緊張，連忙翻出備忘錄查看注意事項，“待產包、不要著急……對了，小蕊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接下來，一陣兵荒馬亂，幾小時后，母子平安。

        偶爾，她還是會夢到那些、不知道是夢，還是什么的畫面。

        這也是，她喜歡把冰箱塞得滿滿的原因。

        她怕餓，怕午夜夢回，才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根本就沒有逃出去……

        她夢見，他們都死了。

        然后，世界重啟。

        先前所有的遭遇，從小到大，所有的事，一成不變的發生、持續、永不終結。

        就好像，他們活在一個首尾相連的怪圈里，怎么掙扎，都改變不了既定的命運。

        她一度以為自己患上了產后抑郁癥，直到孩子滿月時，她向邢卓尋求解決之法。

        對方聽后，臉上浮起淺淺的微笑，摸著她的頭說，“別怕，有我在，那樣的事，不會發生。”

        像是一句靈驗無比的咒語，后來，她就很少夢到那些事了。

        【番外：等不到的愛人】

        “哥，你都相親多少次啦，怎么還沒找到結婚對象啊？”余梓溪抱怨道。

        “我總感覺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等的那個人，一直沒來。”余知非抬眼看向窗外，陽光明媚，萬里無云，天氣挺好的，就是、身旁空空的，徒然生出寂寥感來。

        “你這是年紀大了，很難有那種沖動感了吧？”余梓溪不客氣地懟道。

        “也許吧。”余知非沒有辯解。

        他在感情方面，一直都興趣缺缺，就好像身體里，少了點什么東西，他提不起興趣和別人交往，看著別人締結良緣，也沒什么感觸。

        “哥，你最近都瘦了，可我也幫不上什么忙，要不、你把這套房子也拿去抵押了吧。”

        “我沒事，這套房子先留著吧，還沒到那時候，”余知非淡淡道，“要是真到了那時候，我會和你說的，你先安心住著吧，別擔心，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很糟糕。”

        “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我會的，我先回公司啦，早些睡。”

        下雪啦。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空中飄落。

        整個城市在此刻，好似突然安靜下來。

        ‘砰’——劇烈的撞擊讓余知非渾身疼痛，頭部脹痛無比，一瞬間，他什么也看不見了。

        他被壓在車底，動彈不得，眩暈中，似乎有個身影，向他走來。

        他好像聽見，有人對他說：我來了。

        我、我好想你。

        肺葉被肋骨扎破，鮮血嗆上喉管，他根本無法開口。

        他真的、好想他。

        可是，他等的人，是誰呢。

        他好像，聽見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好像，聽見有人在呼喚他，要他堅持住，不要走。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往何方？

        能不能，去一個，有他的世界？

        我……好想他。

        【番外：逐漸開竅的大傻子】

        魏寧就像只精力旺盛的大型犬，總喜歡跟在宗毅身邊打轉兒，想要對方陪自己玩會兒。

        宗毅總是耐心地哄著他：“聽話，晚上回家再陪你玩兒。”

        養個傻子沒有他想象的那么費力、折騰，除了比狗還黏人外，魏寧很少讓他操心。

        不管是吃飯穿衣，還是上廁所洗澡，他都能自理，想要什么，哪里不舒服，也能說出口，更重要的是，他會看人臉色，很乖巧聽話，所有的心思都不難猜。

        就算是養一輩子，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宗毅，你快看，下雪了。”魏寧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玻璃窗外。

        “不就是下個雪，有什么稀奇的。”嘴里那樣說著，還不是操控著輪椅，來到傻大個身邊，陪著他一起看雪。

        宗毅忽然說：“你看過冰雕嗎，溜過冰梯，玩過雪橇嗎？”

        魏寧搖搖頭：“都沒有。”

        宗毅摸出手機，吩咐秘書安排明天的機票，“明天我帶你去冰雪大世界玩兒，那兒特別冷，你得好好照顧我，知道嗎。”

        “我們要去玩兒？”大傻子笑得可開心了，忽然彎下腰，吧唧一口，印在宗毅的臉上。

        “親我干嘛？”宗毅牽起他的手，用他的手背，擦拭著并不存在的口水。

        “就是、忽然想親你。”大傻子蹲下身，抱著宗毅的雙腿，埋頭蹭來蹭去。

        “像條狗一樣，”宗毅抬手揉揉他的腦袋說，“好了，明天還要趕飛機，趕緊睡了。”

        “那、你也要睡了嗎？”傻大個仰頭看他。

        “嗯，走吧。”宗毅垂眸道。

        收到肯定回答的傻大個，也不管輪椅了，直接彎腰抱起宗毅，往臥房里跑去。

        “你慢點。”宗毅無奈道。

        明明有很多房間，傻大個卻偏要和宗毅一起睡。

        傻大個還自覺地牽過對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晚安，宗毅。”

        “晚安。”宗毅順勢攬過他的腰身說。

        我的小傻瓜。

        【番外：小小的善意】

        某年某月，聞名全國的邢先生研發出了一項處理廚余垃圾和變質食材的新技術。

        他在接受采訪時，笑著說起童年趣事，說是有家工廠的老板，每個月都會把快過期的面包和點心，送到孤兒院里，供大家免費拿取。

        那是他們小時候吃過的，最好的零食。

        那瞬間，郝恬恬猛地意識到，那次的手機故障，不是偶然。

        是某個人在提醒她，讓她看清身邊的人。

        是他在報恩。

        ……

        舊的輪回崩塌，新的輪回建立，老舊的劇情煥然一新，看著亂中有序的新世界，劇情君默默合上劇本，從堆滿塵灰的書箱里揀出了幾本破破爛爛的古書扔進了火堆里。

        紛飛的灰色煙塵中，還隱約能看見‘囚徒’‘錯換’等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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