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蓮中午吃飯都是大姐給端過來的。

        今天她還接了十二個預售單，楊小梅也接了四個，那只要一個的一直在壓價，非要跟大家一樣的價錢。

        楊小蓮叫大姐跟她講，不可能降價，如果買了一個，收了五毛，看在同學的份上，如果她一周之內，再買兩個的話可以給她都算三毛五。

        楊小蓮一回家就沖進房間，從立柜柜角掏出一個大袋子，之前她把剪好的布條都放在這個袋子里了。

        楊小菊端著飯碗跟在后面，示意二姐看她的頭發，一上午過去了還美美地……

        楊小蓮問她：“媽呢？叫媽來。”

        堂屋里大家都聚在一起吃飯，就沒看見劉英子。

        “媽媽在喂豬！奶奶說飯后再喂，豬吃得冷了，肚子痛。”楊小菊扒著飯。

        “……那算了。”楊小蓮先把需要的東西準備好。

        楊小梅端了兩碗飯進來。

        “你姐妹仨在房間里干什么？出來吃飯啊。”楊傳順在桌子旁喊。

        姐妹仨也不理。

        姐妹倆幾口扒完飯，開始抓緊時間開干。

        楊小蓮挑松緊帶，挑布條，一個一個地配成對扎一起，有些面料需要兩個一起用好看，有些面料單個的就可以用，有些料子不用做成豬大腸的，卷成花更好看……

        把簡單的放一堆，復雜的再找個袋子單放著。

        楊小蓮縫針針腳密實，她先飛快地縫好幾個小圓筒，交給大姐。

        前兩天做的時候，楊小梅也看到了，但她只會一點，復雜的就不會了。

        但是她手穩，勁大，楊小蓮讓她縫松緊帶，先穿過圓筒，再縫成一個個的圈，一定要結實……

        接頭怕她針腳太明顯，還是自己來。

        邊做邊跟大姐講講哪些需要注意的。

        等楊小菊把劉英子拉來的時候，兩人已開始做第三個了。

        “什么事這么急啊？”劉英子手上剛端上飯碗。

        “媽，看。”楊小蓮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錢。

        “你哪來的？找死啊，又找你爸要錢了。”劉英子愣了一下，壓低聲音，“上次那一塊錢，你奶奶都說了半天。你再作，小心……”

        “不是。”楊小蓮趕緊截斷她的話，“是我賣頭花得的。”邊說邊不顧劉英子的眼神把零錢又塞進了自己口袋。

        她不待劉英子開口，把剛剛做好的頭花扔給她，跟她講了一下銷售情況。

        劉英子感慨，“這些小孩子哪來的錢？”看女兒瞄過來的眼神，“這能有幾個人買呀？”

        “我們學校最少七八十個女生，只要有三分之一買，就有二十多個，每人肯定不止買一個，她們還有親戚朋友；初中過去也方便，那條馬路上我打聽過了，好幾家小店呢……咱先賣著，賣完了還有村上、鎮上……”楊小蓮細細地講解了一番。

        楊小菊在邊上聽得津津有味，也從旁邊的針線筐里扒拉起來。

        劉英子還是有點懷疑，但是看幾個女兒都熱血沸騰地也住嘴了，“行吧，你們折騰吧。”

        “做好一個兩毛錢！”楊小蓮直接說道，“媽，你要是做好一個，我賣出去了給你兩毛錢，你自己賣出去的歸你，但只能是我剛說的那個價。”

        “……你這孩子，你存什么錢？”劉英子念叨，放下碗去找針線了。

        把劉英子教會很快，稍微講一下關鍵點，她很快就學會了，畢竟是老手。

        楊小蓮本來打算自己先走，讓大姐在家再做一會兒。但是劉英子不愿意，看兩女兒每天回家那個速度就知道不會聽話走大路，肯定從哪邊小路繞的，兩個一起放心一點。

        “你怎么才來啊？”剛進教室，就有人抱怨了。一教室的人，比平時多多了，還有幾個其他班級的學生。

        楊小蓮瞅瞅黑板上方的掛鐘，“沒事，這不是還有半個小時嘛。誰先來？”

        上午賣掉的頭花，有兩個需要幫忙梳頭發的，同年級的梳成跟楊小蓮一樣的辮子，給自己編的時候很費勁，浪費了楊小蓮十幾分鐘，給同學編，幾分鐘就編好了，而且編得更精致。

        這個發型，頭花是在編到一半就戴上的，相當于把頭花也編在頭發里。

        “哇！”一群小朋友，不管男生女生都驚嘆出聲，幾個小女生更是把剛扎好頭發的同學團團圍住。

        “能不能幫我扎一個？”一個高年級的女同學一直圍在旁邊看，這時候就開口了。

        “不行哦，只有買了我們的頭花的，我才幫忙編頭發。”楊小蓮趕緊招呼上午買過的姐姐同學到方文斌位子上坐。

        高年級女生趕緊表示自己也要買，楊小蓮把書包里的頭花掏出來，扔給大姐，剛才她也是直接到二年級教室了。

        楊小梅把頭花全散開到桌上，“三個一賣哦，三毛五一個，要梳頭的，單加一毛錢。”

        鬧哄哄的午休結束了，剩下的五個頭花都賣完了，又掙了兩塊零五分錢。有兩個女生想要幫忙扎頭發，但是時間來不及了，只能約好明天上午課間梳，什么時候梳什么時候給錢。

        兩個單獨的頭花，楊小梅也沒降價，按照二妹說的，一個五毛，后面一周內要是再補齊就按三毛五一個算。

        下午課間她還抽空給張小玉梳了一個發型，張小玉長得漂亮，膚白貌美，長發及腰，楊小蓮給她扎了一個簡單又優雅的發型，從兩邊鬢角挑出幾縷頭發，各編一個小辮子，再往中間編成一根辮子，戴上頭花……

        連一直在前面給楊小蓮翻白眼的季文康都莫名其妙紅了臉，看一眼，過一會再回頭看一眼。

        這一下午同學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張小玉頭上飄，連上課的老師都看了好幾眼。

        到放學的時候，連三四年級的同學都知道了，不少學姐往二年級的教室里張望，一年級的小豆丁信息太慢，沒存在感，太嫩！

        放學后，姐妹倆個沒有著急回家，而是跑到云芳小店去買了點不少針線，家里的針線太單一了，也不多。

        之所以不去學校附近，是因為兩個小店的客戶群不一樣，云芳小店主要面對的還是村民，店也大一些，生活用品什么的都會有一點。

        學校附近的小店主要就是針對村小的學生，店很小，連個名字都沒有，零食作業本鉛筆什么的比較多。

        原本還準備買點瓜子零食什么的，楊小梅看二妹買了兩塊錢的針線，趕緊拉著她要走。店主還認得姐倆，笑瞇瞇地又給兩人抓了把瓜子。

        張小蓮個人資產：235元。

        一回家就往房間沖，還沒扔下書包，楊小蓮就看到她晚上睡覺的立柜蓋板放了下來，上面放著一堆頭花，塑料袋放在旁邊。

        楊小蓮翻翻塑料袋，里面配好的竟然已經沒有了。

        再拿起頭花細看，看不見雜亂的針腳，需要暗針的地方也很完美……

        楊小菊看兩個姐姐回來，跟進來，舉著手給姐姐們看，左手食指上好幾個針眼……指著桌子上的一個黑色頭花，“這個是我做的。”做好之后，媽媽再做了一遍，這個就不說了。

        楊小蓮胡嚕一下妹妹的頭，扔下書包，趕緊干家務活去。

        大房四口急急忙忙吃過飯，收拾好，四個女人把煤油燈放立柜蓋上一放，開工。今天可還欠同學二十幾個頭花呢。

        楊小蓮負責配對，扎好；

        劉英子負責縫圓筒；

        楊小梅負責穿，和縫松緊帶，劉英子再接著收尾。

        楊傳順倒完洗腳水回來，看母女幾個已經緊鑼密鼓地開始了，把木盆送到床后放好，邊擦手邊湊過來，“做得能賣得掉嗎？”

        楊小菊看著大家手腳飛快，也去針線筐里找東西。

        楊小蓮趕緊把小妹拉到一邊，“等下，你幫我們干件大事。”

        “什么事？”一聽是大事，楊小菊繃緊了小臉。

        楊小蓮從一邊的被堆里翻出一個塑料袋，打開，里面是一小堆透明塑料袋，把透明袋扔到柜子另一邊，“你看看怎么把它分成一個個小袋子，巴掌大小就可以了，正好可以放頭花的。”

        母女三個一晚上把剪好的布條全部做成了頭花，連楊小蓮挑出來需要做得更復雜的都做好了。一直干到了晚上11點，難得地熬了夜。

        楊傳順帶著小女兒研究了一會兒就找到了方法，做了一沓手掌大小的袋子。一個大袋子基本可以做成八個小袋子，先一個個剪出來，再找出一個細鋸條——家里有一個木工，這些用壞的東西還是有不少的。鋸條對準袋邊，留出一些邊沿，放到燈火邊一烤，口封好了。三邊封口，留一邊不封，等著裝東西……

        楊傳順封好一個小袋子，就發現了訣竅，先烤邊封口再裁剪更方便……

        找到方法，做了幾十個小袋子，楊小蓮表示夠了，后面需要再做。

        父女倆這時也呵欠連連了，楊傳順就帶著小女兒先去睡覺了。

        母女三人看著滿滿一柜頂的頭花，“能賣得掉嗎？”

        “裝嗎？”楊小梅把做好的小袋子推過來。

        “先不裝。”楊小蓮手腳飛快地收拾東西，四十幾個頭花被她分了分類，好看的先留起來，中等的都裝到一個大袋子里，難看的……恩，唯一的難看的，想想小妹期待的小眼神，也算中等的放到袋子里，壓實，塞進書包。

        劉英子想了想這些成本，料子是舊衣服上拆下來的，成本就是松緊帶和線，再加一點點人工，再賣不掉也不怕，加上幾個姐妹姑嫂侄女的，一人還分不到兩個呢。這樣一想就坦然了，安心睡覺。

        楊小蓮躺在柜子里，心里默默地算著今天那些來詢問的面孔、表情……

        至少一大半能賣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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