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亭子兩側的梧桐樹枝葉繁茂，搭在頂端的枝干萎靡地垂下葉。
蟬鳴在頭頂叫嚷，聒噪又惱人。
微信在瞬間被撥過來電話，江緣靠著石柱按下接通，思考著怎么讓自己聽起來楚楚可憐一些。
“那群人又來堵你們了？”
四平八穩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
攥著手機的手指略微收緊，江緣呼吸一亂，急忙否定：“不，不是�！�
聽筒里傳來的腳步聲止住，沉默片刻。
江緣咬著下唇，一時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了。
短短幾秒鐘，她心里泛起無數想法。
萬一他有事要做呢，萬一他還沒吃飯呢？
我和他也不是很熟，這樣也太不禮貌了。
沒聽見下文，秦忱疑惑：“嗯？”
尾音拉長，揚著微末的笑意。
“學長，你等下有事要忙嗎？”江緣問得小心翼翼。
秦忱頓了下：“沒有�！�
她又問：“那，那你吃飯了沒有？”
兩個問題上下一聯系得出一個答案，秦忱笑了下：“你要請我吃飯？不上課了？”
江緣：“？”
“不是！”發現自己剛剛的話多有歧義，她急忙否定。
秦忱沒再開口，等著她繼續說。
背后學校的上課鈴聲響起，熟悉的音樂不由分說地播放。
江緣靠著石柱的身體緩慢滑下去，抱膝蹲在地上，軟糯的聲音帶著點祈求：“學長，你能帶我回學校嗎？”
學校對面是所新建的小區，旁邊配合著開了家診所，跟一中隔了條馬路。有時流感期學校醫務室忙不過來，學生也會到這里看病。
江緣走出診所，拎著透明塑料袋，里面是碘伏，棉簽和創可貼。
她跳下臺階，看著旁邊的那家板面店，思忖著掏出手機。
草莓啵啵：你要是到了，就先在門口等一下我。
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讓我帶你回學校，還讓我等你？
草莓啵啵：等一下嘛！
八字不合：……好。
許是因為剛剛連著發生的事，讓她忘記了自己被秦忱罰抄十遍的仇恨。一改下午的叛逆，甚至下意識帶上撒嬌意味的語氣詞。
當她意識到的時候，消息已經沒法撤回。
她從店鋪門口探頭往里看了眼。
還好沒多少人。
老板眼尖，立馬扯出笑臉迎接：“來了啊，還是老樣子？”
“誠哥。”江緣蹦上臺階，打完招呼卻猶豫起來，她不知道秦忱的口味，他看著挺大少爺的，不知道這種吃不吃得慣。
但她沒糾結太久，做出決定：“每樣都加兩個吧�！�
誠哥愣了下：“�。俊�
這家店的板面配菜相當多，有十幾種。
江緣拎著兩個塑料方盒走出店鋪，隔著馬路往對面望見黑色身影，他站在亭子左側。
旁邊站著高挑的女生，她臉上堆著笑，將手機屏幕懟過去。
意圖明顯，是過來要聯系方式的。
女生自來熟，揚起胳膊要搭他肩膀。
秦忱直接冷了臉，腳步往后一步躲開她的手。
動作干脆利落，卻又讓人覺得隨性儒雅。
只是周遭氣壓低下來像是層屏障，將人遠遠隔開。
哪怕站在他旁邊，都像兩個世界的人。
女生的手頓在空中，有些尷尬。
她站在馬路邊，不知道該不該過去。猶豫間瞥到女生的身影，覺得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這時，手機震動，微信冒出條未讀消息。
八字不合：看熱鬧隔著馬路看多沒意思，過來看。
草莓啵啵：信我，我只是路過。
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過來。
江緣抬眸看過去，對面兩個人都盯著這邊。隔著段距離看不清神色，然而兩人如出一轍的偏頭弧度，卻讓她感到一絲壓迫。
她將手機揣起來，穿過馬路。
女生視線在兩人間輪轉一番后，不滿地轉身走向門衛室。
江緣在人面前站定，視線掃過女生的背影，把疑問咽回去，將兩個盒子一股腦塞給他：“給你的�！�
兩個方盒盛著滿滿的板面和加的食料。
秦忱怔了一瞬：“我的？”
澄澈的月光撒在她干凈的眼眸，碎了一灣星光。
江緣瞇著眼睛笑：“這家店的板面特別好吃。”
他垂眼盯著才到自己胸口處的人，視線落在那兩盒板面，沉思片刻道：“你覺得我有那么能吃？”
“……”
臉上笑容淡了淡，江緣縮回手，嘟囔道：“不吃算了。”
“誰說我不吃。”秦忱接過她手里的袋子，轉身往門衛室走，“走吧，不是讓我帶你回學校？”
江緣拎著那袋還沒來得及給他的藥品，跟了上去。
兩人剛進門衛室，前面那個女生正好刷完臉。
冰冷的女聲響起：“識別成功，周沫蕓�！�
門衛大爺一揮手，將人放進去。
這個名字勾起了她的記憶，周沫蕓是隔壁班的。
他們學校不僅有重點班，還有三個實驗班，都是按成績分，卻天差地別。
說白了，重點班是沖清北的。不說其他師資和教學計劃等等，只談每年競賽拿獎的半數都是重點班。
周沫蕓上次只差了幾個名額就能進重點班，上學期末更是揚言要進前三十名。
江緣收回思緒，看向一旁瞇著眼睛的門衛大爺，又看了看身前的人，小聲道：“靠你了。”
大爺坐在一旁椅子上，指尖虛點墻邊的儀器：“過去刷臉�！�
秦忱清了下嗓說：“我不是學生。”
“不是學生你來干嘛？出去出去！”大爺臉頓時塌下來，睜開眼起身要推他，手剛搭上肩膀，大爺才看清他的模樣，頓在原地，“小秦？”
秦忱淡淡笑了下，目光落在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
大爺這才反應過來收回手，笑道：“忘了忘了，你不喜歡被人碰。”
秦忱：“……”
這句話說得微妙，江緣沒忍住笑出聲。
秦忱分過來半個眼神：“還想進去嗎？”
她立馬斂去笑意，豎起食指在嘴邊打個叉。
非常真誠。
“前幾年上學時沒來幾次學校，這時候反倒來得勤了。”大爺嘖了聲，問道，“今天來干嘛？”
秦忱往后指了下，答道：“帶她回學校。”
大爺這才側過頭看向他身后的江緣：“哦，這還有個人，姑娘長得挺嬌小，剛剛沒看見�！�
江緣：“？？？”
秦忱勾起嘴角，對上她瞪大的眼睛：“是挺矮的�！�
我矮你個大頭鬼。
“劉爺爺，你看我能帶她進去嗎？”秦忱問。
老人眉毛一挑，不知想到什么，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
江緣從他身后探出腦袋：“可以嗎？”
“不行�！�
劉爺爺冷漠又無情：“學校有規定，只能本班班主任簽字來領，否則一概不讓進�！�
秦忱眉間微微蹙著：“我也不行？”
劉爺爺說：“你連個班主任都不是�！�
確實。
江緣又絕望了。
秦忱臉皮很厚，想了個好辦法：“那您看我裝一下呢？”
“裝什么，班主任？”劉爺爺嘴角一抽，“你見過二十歲不到的班主任？”
“這不就有了�！�
“……”
江緣扯了下他的衣角，仰著頭絕望道：“算了�！�
秦忱沒說話，沉默著掏出手機，撥出個電話，并按下免提。
“來接你學生�！彼�。
江緣心一慌，以為他真打給了老吳，踮起腳看向屏幕。
對面沉默幾秒后問道：“什么學生？”
是邵洺霆的聲音。
“你讓我去哄的學生�！�
“江緣？”
“嗯，在門衛室這邊堵著不讓進。”
江緣縮回墻邊看過去，白色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輪廓分明的五官襯得有些冷漠。
她想起下午，原來是因為邵洺霆，她還以為……
當時她理直氣壯問秦忱要情書的模樣出現在腦海。
腦袋騰一下燒了起來。
社死無處不在。
地球是徹底生活不下去了。
就在江緣處在想要挖坑把自己埋了的狀態時，秦忱已經結束了通話。
“到時候老邵來簽字，我先帶你進去……”話說了一半，他瞥見江緣通紅的臉，頓時卡了殼。
她是典型的冷白皮，稍微磕碰都很明顯，此時像極了熟透的蘋果。
秦忱不明白她在短短一通電話的時間發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江緣僵硬地扯動嘴角：“我在想哪個星球比較適合我挖坑。”
秦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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