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時，你還那般謹小慎微，對誰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如今得勢，竟這樣迫不及待爬到哀家頭上來了，”虞太妃仰頭望著她一笑。

        看得出來，虞太妃的笑容依舊保持著從前的高貴，可此時此刻此景之下，卻顯得有些悲涼。

        她心中一嘆。

        瞧瞧，就算是自己做錯事，也還是能這樣理直氣壯地倒打一耙，這就是從前高高在上之人吶。

        可是，膽怯認慫的好人她當夠了。

        “私通后宮可是大罪，”她沒有理會虞太妃的冷言嘲諷，而是專戳人心窩子。

        虞太妃原本還存著笑意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你！”

        “我只是想問問虞太妃，這宮里還有多少姜丞相的人，”她語氣平淡，起身走到虞太妃跟前，蹲下道。

        ”你認為哀家能告訴你？“虞太妃輕哼一聲，滿是不屑。

        她了然地點點頭。

        “知道了，這后宮里果然還有姜丞相的人，”說著，她又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虞太妃。

        “你詐我！”虞太妃終于反應過來，立馬伸手就要去拉扯她的裙角。

        她不過輕輕一躲，往后退了兩步，邊搖頭邊感嘆，“話不能這樣說，我只是問問。“

        瞧虞太妃也不自稱”哀家“了，估摸著是真急眼了。

        她也不是什么喜歡得寸進尺的人，問完了也就行了。

        況且就如虞太妃所言，她難不成還真能把姜曹安置在宮里的眼線如實相告啊。

        所以她自然也就見好就收，至于姜府的眼線，要找出來也不算難。

        想罷，她便往前抬腳又從虞太妃身旁跨了過去。

        虞太妃聲嘶力竭：”奚長寧！“

        接著，便聽見什么東西撞在柱腳的聲響。

        應該是虞太妃又想爬著轉身，誰知不小心撞上一旁的柱子了吧。

        她沒有回頭。

        這可不關她的事。

        從虞太妃的屋子里出來，就見辰雀依舊安靜如雞地守在廊下。

        看她安然無恙從屋里出來，卻反而聽見虞太妃討命般地叫著她的名字，不由也是滿心疑惑。

        他記得來時，郡主身上也沒帶什么利器啊，這虞太妃何至于叫得這般凄厲。

        她瞧見辰雀好奇的眼神，笑著點點頭，示意自己這邊完事兒了。

        再轉眼環顧，四下里卻早已不見先前那女人的身影。

        不由問：”方才那位······“

        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稱呼，問到一半就打住。

        好在辰雀曉得她想問什么，當即回答：”那位娘娘見您進屋后，站著瞧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屬下見那位娘娘好似住在里宮的側殿里頭。“

        饒是被送進冷宮，當初也好歹是先皇的妃嬪，辰雀稱呼一聲娘娘也不為過。

        她朝著側殿的方向看了看。

        罷了，不關自己的事還是少琢磨。

        便扭身離去。

        辰雀將奚長寧送回長寧宮后，立刻就趕回了紫宸殿。

        一進門，就見百里昭倚在座上，沒有閱折，也沒有看書，就那么一直望著門口，直到望見辰雀的身影。

        ”陛下，“辰雀被百里昭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發慌，立刻就上前跪下。

        ”屬下按照您的吩咐，陪著郡主前去冷宮探望了虞太妃，“辰雀老老實實交代。

        百里昭換了個姿勢，繼續斜著身子，”還有呢？“

        還有？

        辰雀仔細想了想，低著頭道：”郡主不知在里頭同虞太妃說了些什么，出來時，就聽見虞太妃在慘叫了。“

        百里昭眸子一閃，眼里多了些好奇的光，”叫什么？“

        ”叫郡主的名字，“辰雀如實道。

        ”她可有受傷？“百里昭問。

        ”沒，“辰雀搖頭回答。

        ”你可查看虞太妃如何了？“百里昭又問。

        這——

        ”屬下一心想著趕回來復命，所以并未······“辰雀把頭埋得更低了。

        換做往日，這般做事不謹慎小心，早就迎來茶具一盞或是劍鞘一套了。

        可辰雀等待半晌，也沒等來自己的”獎賞“，不由奇疑地悄悄抬頭去看。

        就見此時的百里昭已經起身走了。

        他萬分震驚。

        不，這不是他認識的陛下，他的陛下何時這般風平浪靜地寬宏大量了。

        然百里昭并未回頭瞧見辰雀臉上的神情變化，只是心情頗好。

        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樣他實在看得心煩，就算傷了虞太妃又如何，他只是有些后悔，沒能親眼悄悄，她是如何把虞太妃氣成這樣。

        做皇后就要有做皇后的樣子，將來她若能這般盛氣凌人一點，就很好。

        長寧宮的宮人原本不多，前前后后加上月檀不過也就四個。

        奚長寧本也不需要什么人伺候，所以從未覺得不妥。

        直到這會兒回到宮內，望著殿里滿滿當當站了有兩列的宮人。

        她愣了。

        “郡主您可算回來啦！”

        招呼她的是大總管方耿，雖為總管，卻不常在百里昭身邊待著，只有百里昭有什么吩咐才會出現。

        瞧見方耿，她也禮貌地點頭一笑，瞥了瞥兩旁的宮人，問：“方總管，這是······”

        方耿嘿嘿一笑，指了指面前的宮人，頗為自信道：“這乃是陛下吩咐奴才準備的，說是郡主回宮，恐人少伺候不周，這才叫奴才多遣了些人。”

        又是百里昭。

        她內心忽然覺得很復雜。

        按理說，百里昭這樣對她，她應該高興應該感恩才是，可她總覺得別扭。

        所謂無功不受祿，她又沒幫百里昭做什么事，更沒什么利用價值，他為何如此對她？

        她忽然意識到，無論是前世死后，還是如今重生，她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為什么。

        為什么百里昭會對她這么好，為什么她甚至能覺得百里昭對她縱容。

        回想以往，難道她遺忘了什么瞬間，是促使百里昭如此對待她的緣由？

        不對勁，很不對勁。

        她立馬對方耿道：“陛下呢？這會兒可方便請見？”

        方耿聞言不解，“郡主這是——”

        “勞煩方總管帶我去見陛下。”

        此時已經黃昏，從一早在冷宮反復逗留，到現在去紫宸殿求見百里昭。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

        百里昭對她的好毋庸置疑，她不是傻子，能感覺出來。

        可一想到為何，她就覺得心驚膽戰。

        她只是想，既然她可以重生。

        那——百里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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