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聽錯吧？

        他管這叫對她好？

        就好比拿著一把劍橫在你脖子上，跟你說“要么吃，要么死”。

        這叫“好”？

        她聽百里昭語氣里滿是怒火，自是不敢得罪，便小心翼翼指了指那碟中的鴨肝。

        道：“都得吃嗎？”

        百里昭臉色頗為難看，“你說呢？”

        “這上頭的蔥……我能不能不吃？”她依舊小心翼翼。

        百里昭挑眉，“嗯？”了一聲，表示不明。

        她便忙解釋：“也不知怎的，我一吃就吐。”

        她解釋完，就去看百里昭的反應。

        百里昭睫羽微垂，似在思索。

        她倒也不是不吃，而是一吃蔥姜就會忍不住反胃。

        太醫也瞧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總之既然吃不下，不吃便是。

        如此，她每每飲食便甚是小心。

        只是這件事，除了當初的皇后，無人知曉罷了。

        她今日同百里昭提起，也著實是因為，她太怕百里昭一個不高興，逼著她就給吃了。

        吃是是了，吃完就吐，一來不甚雅觀不說，還容易引起百里昭的誤會，誤以為她這是嫌棄。

        一旦叫百里昭給誤會，那她哪里還有好果子吃。

        片刻，百里昭又抬眸看她，“還有什么是不能吃的？”

        她聞言神色一頓。

        他這話的意思是——她不必硬吃了？

        便回答：“姜也不能吃，我也要吐，還有……蒜也不必了，這種味道極大的，我并不喜食，不過若是處理得好，去除了這些雜味，倒未嘗不可一試……”

        邊說，她卻發現百里昭的臉色沒見緩和，反倒越發陰沉。

        她頂會察言觀色，見此情形，就適時地住了嘴。

        百里昭太陽穴一跳，“你到孤的紫宸殿點菜來了？”

        她頓時委屈。

        這逼也是百里昭逼的，問也是百里昭問的，怎么她說兩句實話，他反倒又不高興。

        這做皇帝的，還真難伺候琢磨。

        “哪里，陛下這紫宸殿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天上的星星也是摘得的，遑論不過幾道菜，”她面上賠笑，一副阿諛之態。

        百里昭瞥了她一眼，好似真的很吃這一套。

        當即就又把甩到桌上的銀筷給拾了起來，夾上一片魚。

        這回，沒放進她面前的小碟子里，而是伸到了她嘴邊。

        她臉色有一剎那的震驚，隨后就是恐懼。

        只呆呆望著百里昭舉在自己面前的手，一時間不敢張口，更不敢說話。

        “怎么？這也不能吃？”百里昭微睨著她，語氣雖聽似淡淡，可卻依舊透著那股子“強人所難”。

        她怎么也沒想到，百里昭居然親自上手了。

        親自上手，喂她。

        看她渾身僵硬，一臉的惶恐，百里昭卻不以為意。

        又將手里筷子上的魚片湊近了些，“你這是在怕孤，還是——嫌棄孤？”

        別別別，她哪兒敢嫌棄啊。

        便苦笑著微微探頭，輕輕張開嘴。

        魚片入口，她甚至緊張得來不及細嚼，就給咽了下去。

        于是，她卡住了。

        百里昭也沒想到，尚膳司送來的魚居然能有刺。

        眼看著她卡住了喉嚨，百里昭立刻就起身傳太醫，并揚言要把今日尚膳司的廚子給處死。

        她一面卡得喉嚨疼，一面還得去拉百里昭，勸百里昭：“哎呀陛下，不過是小小魚刺，犯不著什么大礙，切不可因此胡亂殺人吶陛下！”

        就這樣傳來太醫，拔出魚刺。

        一番折騰下來，也有快兩個時辰。

        看著百里昭好不容易平息下怒火，她才終于松了口氣。

        而此時的方耿和舒嬤嬤也已經入了紫宸殿，正守在她身邊。

        方耿更是擔心受怕不已，生怕她一有什么意外，陛下就得遷怒他們這些奴才。

        在紫宸殿呆坐了好半晌，太醫也回答了百里昭三遍問話，確保她已經安然無恙。

        她才終于忍不住開口：“陛下，我既已無礙，不如………”

        她的意思是，既然都沒事了，不如就放她離宮。

        她還想趕著回去看看剛買下來的那塊地呢。

        百里昭卻冷瞥了她一眼，大手一揮，對方耿道：“去，把偏殿收拾出來。”

        方耿立馬應聲就走。

        她卻大呼“且慢！”

        “陛下，您的意思是？”她問。

        雖說她也大抵是猜到了，百里昭此舉，無疑是有意將自己留在宮內。

        可她還是得問問清楚，這留下，是留一夜，還是——一直留。

        百里昭似乎并不愿回答她的話，瞥了眼方耿，嚇得方耿不敢耽擱趕忙就離開。

        接著，又看她身后還站著舒嬤嬤，便對舒嬤嬤道：“照顧好你家主子。”

        舒嬤嬤頷首，“老奴明白。”

        “陛下，您今日沒有政務要忙嗎？”見百里昭沒有理會自己，她便上趕著又問。

        百里昭這時候才終于朝著她的方向看來。

        緩緩道：“尚膳司的那群人孤可以不殺，但必須換，知道了嗎？”

        “是，屬下這就去辦，”身后，又傳來辰雀的聲音。

        她扭頭一看，辰雀不知何時也出現在她身后，還就在舒嬤嬤身邊不遠處。

        再回頭去看百里昭，已經絲毫沒有看她一眼。

        也就是說，百里昭把所有人都吩咐完了，就是不理她。

        她這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不成？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時，方耿已經從外頭回來，對百里昭行禮稟報：“陛下，奴才已經安排好了，不出半個時辰，偏殿就能給打理得一塵不染。”

        看著方耿已經在邀功，她又望向百里昭。

        這一回，百里昭終于愿意看她一眼，卻只是對她道：“沒什么事，就退下。”

        說罷，就要轉身回內殿。

        她茫然地看了看百里昭。

        什么叫，沒什么事就退下？

        她有事啊，她很有事的，她還想問問，今日方耿遣人收拾出來的偏殿，難道就是給她住的？

        她又不是沒有寢宮，放著好端端的長寧宮不去，住到紫宸殿的偏殿算什么回事？

        便起身對百里昭道：“陛下，太醫都已經說了我已然無礙，就是出宮回府也沒什么，若陛下不放心，想讓長寧今日留在宮中，那長寧這便回寢宮。”

        她這番話，一來是表明了自己打算回長寧宮，二來則是同樣告訴百里昭，她當然可以留下，但只留今晚。

        百里昭身子一頓，立刻回首，“你說什么？”

        她見百里昭的眼神如冰刀割來，稍稍一怯，但還是道：“長寧是說，陛下定然還有政務在身，長寧不敢打擾，這就……這就告退。”

        百里昭忽而冷冷一笑，卻是對方耿道：“偏殿的東西，撤了。”

        方耿剛回了聲“得嘞”，復又一愣，“陛下您這——”

        “既然不喜歡住偏殿，那你，便來孤這里睡，”百里昭這回沒有理方耿了，而是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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