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可以說的嗎？

        方耿有一剎那的恍惚。

        雖說早前也知道陛下與郡主說什么做什么，都把他不當人，也沒管有什么外人在。

        可今日除了他，可還有老嬤嬤在啊。

        陛下竟還是這般“特立獨行、我行我素“？

        奚長寧也沒想到，百里昭會當著方耿和舒嬤嬤的面說出這種話來。

        當然，就算不當著那二人，僅對她一人而言，這話也著實是——太刺/激了。

        于是，她立馬道：“陛下，這紫宸殿是您的寢殿，長寧一個外人，若是真住進紫宸殿的偏殿，這般于理不合，恐怕會遭人非議。”

        “非議？”百里昭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冷笑，“孤會在乎旁人非議？”

        他百里昭當然不在意非議不非議，可她在乎啊！

        你想，這好端端的，她一個郡主，還并非百里昭親生姐姐，跑人家皇帝寢宮里住著，成何體統。

        就算宮里人不說，若是傳出去，加之如今盯著百里昭的人不少，豈不是白白落人話柄。

        這天家皇宮，最忌諱的就是這等不合規矩之事。

        百里昭臉皮厚不在意，但她不行，她得為他好好打算。

        想來她真是命苦至極，一面要應付百里昭，以免惹得百里昭不高興，一面還得為百里昭的名聲打算。

        可百里昭就這么不懂事。

        從不想想，他當初之所以那么輕易就被沂王奪了權，還不就是因為他這“暴君”的名頭太大，名聲太響。

        不過也是，他若是能知道前世之事，也犯不著這時候耍這種渾，這么不懂事了。

        “陛下身正不怕影子斜，謠言非議自然是不在乎，可陛下管得住自己的心，又豈能管得住旁人的嘴，所以長寧還是覺著，此事，陛下切莫一意孤行的好。”

        她如此苦口婆心，若是換做旁人，早就領會了她的苦心。

        可人家百里昭哪里管這個，只看向她，眼神冷冽，“管得住自己的心？”

        她見百里昭看向自己，便略一低頭。

        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明明是旁人的嘴。

        再說了，她這話的意思，只是想表明，就算百里昭心無旁騖，沒有什么齷齪心思非分之想。

        可到底是攔不住旁人，也左右不了旁人的心思。

        人家倒好，像是只聽見了“管不住自己的心”這一句。

        “若孤管不住自己的心呢？”這時，沒等她回答，百里昭便又問。

        此言一出，方耿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舒嬤嬤則一臉淡定，依舊站在原處，頗有兩耳不聞窗外事之感。

        只有她，無比詫異，也無比困惑。

        說實在的，百里昭未曾理解她方才那番話的意思倒也罷了，但如今，換做她不理解百里昭這番話，她便著實有些費解。

        什么叫——“若孤管不住自己的心”？

        管不住什么？管不住什么心？

        莫非，百里昭他——

        想到此，她抬頭對上百里昭的眼神，眉頭微微一蹙，道：“陛下您……”

        說著，她就是一頓，在思索究竟用什么詞來形容得好。

        要說百里昭年歲見長，如今又正值血氣方剛之齡，對某些男女之事有些蠢蠢/欲動倒也正常。

        可她實在不得不提醒他一番，這心思，還是得用在正途。

        當然，也不要用在于婉容身上。

        畢竟那是個奸細。

        思索一番后，她卻將話頭轉到了方耿身上，對方耿開口吩咐：“方總管，陛下內殿浴池的水該換了吧？”

        方耿“啊？”了一聲，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她便接著道：“如今這天兒越發熱了，陛下的湯池之中，是該換換溫度，水溫不必那樣高。”

        她的意思，便是讓方耿給浴池放上涼水。

        畢竟血氣方剛，用涼水壓一壓就好了。

        這也是她從書上看來的，知道涼水降溫的好處。

        方耿自是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但對她這所言之意卻依舊費解，轉而就去看百里昭的臉，“陛下，這——”

        百里昭竟也沒反對，見方耿看向自己，似在征得自己同意，便大大方方道：“郡主說什么，照做便是。”

        方耿這才立馬應了一聲，就扭身離開去辦。

        還不由有些慶幸，終于是給自己找了點事兒做，否則自己這么不合時宜地在紫宸殿里待著，連個氣兒都不敢喘。

        臨走前，還不往路過舒嬤嬤時，輕輕咳嗽一聲，表示“要不要一起走？”

        舒嬤嬤卻壓根兒像是沒聽見，直愣愣地依舊那么杵著，就好似在告訴眾人：別管我，我站得很好。

        方耿不禁心中感嘆，到底是不如他這般“身經百戰”，在陛下身邊待久了，知道什么時候該留，什么時候該走。

        見方耿走了，她又看向舒嬤嬤，對舒嬤嬤柔聲道：“這里沒嬤嬤什么事了，嬤嬤也出去等我吧。”

        聽了她的話，舒嬤嬤才終于稍有動彈，對著百里昭行了禮，又對著她頷首了，才終于從殿中離開。

        方耿和舒嬤嬤一走，整個紫宸大殿就冷清了下來。

        氣氛又陷入了寂靜。

        她思索了良久了話，也終于得以開口：“陛下，您這年歲，多關心關心國事、家事都屬正當，可您還年輕，你看那選秀在即，咱也不急于一時不是。”

        聽了她這一番話，百里昭反倒頭一回摸不著頭腦。

        見百里昭沒說話，她便接著勸：“陛下您別看我身為女子，可那有些事，自然還是知曉一二的，您還年輕，時有分不清男女之別，倒也能理解，只是身邊人還是得多加防備。”

        說完這番話后，連她都自覺甚妙忍不住想要點頭。

        她這話有兩層意思，一則，是告訴了百里昭，她很理解他多年來身邊沒有女子，所以一旦同女子親近，包括她在內，都容易生出一些意味不明的感情來，她希望他能意識到，真正的男女之別得好好分辨才行。

        二則，是在提醒百里昭——

        于婉容不是個好東西！

        百里昭聽罷她所言，沉默半晌，凝眉深思。

        直到半盞茶的功夫過去，直到整個殿中都再聽不見一絲響動。

        終于，百里昭皺著眉頭，看著她。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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