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屬實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端莊優雅之人，說話竟也這般直接。

        但既然別人都已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又何必藏著掖著。

        索性一笑，大方承認，“只是從前在宮中從未見過姑姑，故此感到好奇。”

        寄柔聞言垂眸，掩嘴一笑，“郡主還真是有趣得緊。”

        她也算見過年歲稍長的女人是何面目。

        可如寄柔這般，哪怕是笑起來，眼角的細細紋路都絲毫不影響美態的，還是頭一個。

        都說女人深恐容顏老去，尤其是宮里的女人。

        所以一旦過了女子間所認為的芳齡，她曾經所見，便沒有幾人能從容面對。

        那些人不是為了尋找養顏秘方費勁心思，就是找些歪門邪道的法子以保年華。

        但凡覺察出自己身體容貌的變化，便要鬧得是不可開交。

        而如寄柔這般，到了這個年歲，卻還如此淡然的宮中之人，的確少見。

        寄柔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已經不在乎容顏是否蒼老。

        “姑姑一路過來，還是先進去喝杯茶再說吧，”她沖寄柔一笑，便領著路朝廳中走去。

        舒嬤嬤早已備好茶水，待她領著寄柔到了花廳后，又見音緲也與舒嬤嬤站在一處。

        其實音緲作為她的護衛，這樣的場合大可不必前來。

        她的目光在音緲身上掃過，接著才發現，不僅音緲在，就連凡霜都在。

        今兒她這幾個丫頭都齊全了。

        該不是想著見見新來的司禮嬤嬤，好跟著學學規矩禮儀吧。

        想著，她嘴角不禁含笑。

        招呼著寄柔坐下后，她便道：“寄柔姑姑既然是陛下安排前來，想必陛下也是為了讓我盡快規范祭典之儀，寄柔姑姑若不嫌累，咱們這盞茶畢，就可開始。”

        寄柔剛送到隨便的茶盞一頓，繼而輕啜了一口。

        待放下茶盞后，才沖她頷首，“沒想郡主這般好學。”

        她不是好學，她是想學完，自己也好有空閑去做手頭上未完成之事罷了。

        可既然人家姑姑要夸她，她也不好拒絕不是。

        當即眉眼含笑，對著寄柔就是一陣謙遜，“姑姑過獎了，我也不過只是做些該做的。”

        寄柔笑吟吟點頭，緊接著就立刻起身，“既然郡主這般好學，那咱們現在便開始吧。”

        說罷，沒等她反應，便聽寄柔沖著月檀問：“這位姑娘，煩請領路后院。”

        月檀也很懵，呆呆地就往前給人帶路去了。

        她手里捧著的熱茶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又看了看那寄柔姑姑手邊茶幾上的茶盞。

        才抿了一口。

        雖說她是想趕緊學，但也不至于這么趕呀。

        舒嬤嬤這時候上前，在她跟前輕聲咳嗽一聲提醒，“郡主，宮中司禮都得去后院教習。”

        她倒不是在意教習之地在何處，她就是可惜了。

        她這上好的廬山云霧啊。

        還是從宮中帶出來的，從前舍不得喝，專程留以待客之用的好茶呀！

        “罷了，”她搖搖頭，也放下茶盞。

        好歹還是飲了兩口，不算糟蹋。

        于是起身，也欲隨去。

        忽而又腳步一停，想想還是轉頭把自己那盞茶給喝了。

        要換做往日，這樣好的茶，她定要一邊看書一邊品茗。

        可這會兒匆忙飲下，倒也覺得喝茶與喝涼水似乎無甚差別。

        郡主府的內庭之中有一樓閣，名曰“思寧”。

        思寧閣旁，種滿了竹林，環有花圃，分外幽靜。

        此處最是看書的好地。

        前世出宮后，她便也時常來此。

        只不過如今再回郡主府，再度來到此地，倒還是頭一回。

        此時寄柔和月檀已然在林中石亭等候，她則帶著舒嬤嬤和音緲后腳跟上。

        “郡主，可以開始了嗎？”寄柔見她所至，沒等她再開口說句話，便徑直問。

        她才將踏入亭子內，聞言還沒來得及答復，就見寄柔朝她走了過來。

        緊接著，伸手將她肩膀往下一按。

        這一按，好懸沒給她按倒。

        “祭典之上，對祖先對上蒼，都須卑微，”寄柔一邊說著，一邊又將她的后膝給輕輕一頂。

        她站立不穩，一個踉蹌，好在沒有摔倒。

        “時時刻刻都要保持卑躬屈膝，”寄柔繞著她走了一圈，似乎不太滿意，但又說不上哪里不滿意。

        人家司禮嬤嬤這么盡職盡責地教導，她自然不敢懈怠。

        只得按照此，繼續保持。

        卻忽然聽見耳旁傳來“嘖”地一聲。

        她不自覺就循著聲音望去，只見音緲在一邊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

        看得出，音緲在忍了。

        若非她早有交代，恐怕在寄柔按她肩膀的那一刻，音緲就會出手吧。

        見好似當真挑不出毛病，寄柔便繼續指導，“祖先在上時，郡主須行大禮，跪拜八次。”

        跪拜八次？

        聽到這兒時，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其實從前的祭祖她也有看過，就在成為“孤魂野鬼”的時候。

        她曾親眼見到，百里昭可是昂首挺胸，跪拜大禮也只有三次的。

        還是說，帝王所行的祭禮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樣。

        所以百里昭不用遵循的規矩，她須得遵循，百里昭可以少做甚至不做的事，她不行。

        這就是今日這位司禮嬤嬤所要教導她的禮儀？

        正想著，忽然就感覺一只手朝著后腦勺拍了過來。

        “頭要低。”

        隨著寄柔的聲音再度響起，一陣風已經比巴掌更快地讓她感受到。

        但她還未感受到巴掌落下，卻聽見寄柔的一聲驚呼。

        她立刻回頭一看，只見寄柔捂著自己的右手，詫異地看著音緲。

        她也朝著音緲看去，臉上同樣也有驚愕。

        音緲卻一副大無畏的態度，“是她先想打你的。”

        看著原本端莊優雅的寄柔姑姑，此刻滿臉錯愕，驚詫萬分又帶惶恐。

        她心里也覺得愧疚。

        于是立即對音緲開口：“還不快給寄柔姑姑賠禮道歉。”

        音緲輕哼一聲，別過頭去，表示自己不服氣。

        寄柔看看音緲，又看看她，一臉的難以置信。

        “郡主您身邊這位姑娘，會功夫？”

        聽寄柔如此問，她剛想坦誠回答。

        忽然念頭一轉，道：“力氣比旁人/大一些罷了，怎么？寄柔姑姑也懂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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