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凡沒想到，自己才從燕國運了一船貨來，就被奚長寧請去了府上喝茶。

        奚長寧此時笑吟吟望著他，眼里仿佛有星辰夜空。

        但這種如星辰夜空般的眼神，卻透著股讓人琢磨不定的深意。

        而這深意當中，又似乎，不懷好意。

        “別客氣啊，竇公子，”奚長寧面含微笑，指了指放在竇凡身旁茶幾上的一盞茶，對竇凡也是一副溫和無比的模樣。

        竇凡望著她的這副笑顏，頓時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郡主，您有什么話，不妨直說，在下定然知無不言。”

        見竇凡也猜到，她如此殷勤自是有事要問。

        她便也就單刀直入了，“不知，竇公子作為燕國人，對貴國從前的那位長公主，是否有所了解？”

        原以為，她此番話對于竇凡來說，不過就是一句八卦。

        可誰料，竇凡一聽這話，頓時臉色就變了。

        眸光陰沉，望著她便反問：“郡主緣何會問這個？”

        她屬實沒想到，竇凡會是這種反應。

        便立刻解釋：“我原想著，竇公子既身為燕國之人，那定然是對燕國之事知之甚多，我便單純地想要問問罷了，你別多想，若你覺得這事涉燕國，不便多言，那我也不會強求。”

        不知是出于對她的了解，還是對她人品的有所肯定。

        聽罷她所言后，竇凡當真神色緩和許多。

        臉上也恢復了一絲笑容，“郡主誤會了，沒什么事涉燕國不便說，只不過，關于長公主之事，在燕國是無人敢提起的。”

        “為何？”她脫口便問。

        她想起昨日那神巫所言，也說這燕國長公主行為不端，所以關于此人的事跡，便被抹除了許多。

        要說能抹除這長公主事跡的人是誰，那想都不用想，便知是燕國皇帝了。

        是未免自家姐姐為天家蒙羞，所以將諸多事隱匿下來。

        況且，能有這么大能耐，這么大手段，不受任何非議將此事做得好的，也只有身居皇位之人才能做到了。

        就比如百里昭，在她當初和姜家退婚一事鬧得滿城風雨時，站出來三言兩語的，就能為她證明清白。

        甚至一句話都不用說，只要表明了態度，便能讓人知曉，她這位皇姐也是很受當今陛下看重，不能被人輕視的。

        如此，才少去她諸多麻煩，也讓她能安然至今。

        一想到百里昭，她心中便是一頓。

        不知怎的，這兩日總是有意無意的想起他。

        要說從前，她也會時不時的想一想，但不會如這般頻繁。

        況且以往她都是想著如何為百里昭好，如今卻是想著，百里昭對她的好。

        這不對勁，很不對勁。

        好在竇凡并未注意到她的片刻晃神，只是兀自道：“這位長公主是當今燕國陛下的親姐姐，二人關系卻并未很好。傳聞在如今的燕國陛下繼位之前，先帝曾想過，讓這位長公主成為燕國史上第一位女帝。”

        女帝？

        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在她的認知里，無論是璧國也好，其余之國也罷。

        對于女子，歷來都抱有不少偏見。

        放眼看來，這天下有幾個女子，能與那些男子一般立身朝堂，同朝為官的。

        就算有女官，也是專為女子特設之官職，并無男子那般，能自己憑借能力功績，掙得自己想要的官位。

        而對于這種不大公平的局面，沒有一人站出來覺得不妥。

        甚至是她，在今日沒聽竇凡說起這件事前，都從未想到過這點。

        “然后呢？”于是，她八卦之心頓起，眼眸一亮，燃起了熊熊好奇之心。

        更像那見了老鼠的貓一般，既興奮，又迫切。

        “但這位長公主卻無心帝位，一心撲在游山玩水之中，因為年少，所以時常各國之間游歷，常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再后來，燕國先帝見自己這女兒實在不堪大用，這才立下當今的燕國陛下為儲君。可是就在當今陛下成為儲君沒多久，這長公主又回來了。回來后，倒也并未涉及政事，只說自己想要去他居別國，更找到一心愛之人，愿共守白頭。然那時候燕國先帝見自己女兒又回來，竟生出易儲之心。也是因此，那段時日的燕國朝堂，亂了許久。好在這長公主終究是走了，所以當今的燕國陛下也得以安心。再之后，燕國先帝病危，臨終前想要見到自己的女兒，可等了許久，也未見自己女兒回來。直到燕國先帝駕崩，燕國長公主才遲遲歸來，而那時候，其已身懷六甲，身邊卻無那個所謂的心愛之人相伴。于是，便有傳聞說，這是長公主自己行為不端，不知檢點，在外不知哪兒來的野種，竟帶回了天家。畢竟那時候，長公主的行為實在是有些超乎常人意料。這一沒有婚嫁，二不見成家，卻帶回了孩子，自然是引人議論的。而這件事，也讓當時的陛下大為惱火，索性下詔與其斷絕關系。自此，這位長公主才成了燕國人人不敢提及的禁忌。”

        竇凡終于說完了，她也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但有一點，她覺得不是很清楚。

        便問：“那長公主后來，是死在外面的？”

        竇凡搖搖頭，道：“不清楚，只道是亡故，卻不知究竟亡故在何處。”

        她點點頭，垂眸沉思。

        也就是說，這燕國長公主當時是懷著身孕，跟自己弟弟斷絕關系，然后幾乎算是被趕出了燕國。

        再然后，這個燕國長公主就死了。

        “那……這長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呢？”她問。

        竇凡看著她，“不知。”

        好，很好。

        如此說來，她倒真有可能是這位長公主的孩子了。

        她簡直想笑，但又笑不出來。

        雖說這都是猜測，但怕就是怕，世事無常，還真就如猜測一般。

        但見過當年這長公主的人，也不見得很多。

        那個神巫，又是如何覺得，她長相肖似燕國長公主的？

        難不成，還真是算出來的？

        她忽然覺得，事情好像往她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著。

        這感覺就像是，一個話本。

        而她，是話本里的人。

        等著被命運安排。

        “不過……”這時，竇凡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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