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心就像被剖開了一般，仿佛一瞬間沐浴在了陽光之下。

        熾/熱、溫暖。

        清晰、澈然。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確定了什么。

        她漸漸放下手中的帕子，看向于婉容。

        不，如今應該說是姬寧公主。

        “姬寧公主對我說這些，是因為我不過將死之人，所以即使是知曉所有事，也對你沒有威脅了，是嗎？”

        她此刻已經不再裝出虛弱的樣子。

        畢竟她大概明白了，這個姬寧一直以來想要做什么。

        其實她最無法理解的。

        是即使姬寧喜歡百里昭，又為何一定要對她心存惡意。

        姬寧見她神色驟然變化，眸光微微一閃。

        立即皺起眉，臉上的笑容也頓無。

        “你……在騙我？”

        姬寧也著實未曾料到，這奚長寧能生出這般心眼。

        原以為，這樣久以來都未能察覺到百里昭心意的她，是個實實在在的愚蠢之人。

        可沒想到，這樣的愚蠢之人，竟也能有如此防備之心。

        竟然會懷疑到她，還能給她下套！

        她之所以今日將這些事，告訴奚長寧。

        原本只是想著，總歸奚長寧都要死，告訴奚長寧這些，也是好讓她知道百里昭的心意后，就能只能帶著悔恨遺憾去死。

        可是如今……

        奚長寧看出了姬寧的心思，忽然笑了。

        “你是覺得，如今告訴我這些，就宛如一個勝利者，在對失敗者耀武揚威，想讓我后悔，讓我覺得不甘，讓我死不瞑目？是想讓我覺得，即使是陛下從前對我一片真心，然因為我的遲鈍而未能明白，所以將來陛下的一顆心，便只能由你接手？你是不是，想得太早了？”

        聽她說完這番話后，姬寧頓時急了。

        不復方才同她講故事時的從容，立時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奚長寧，你就是嫉妒！你嫉妒我能留在宮中，嫉妒我能陪著陛下，嫉妒明明是你與陛下共度一夜，陛下卻對天下人說，是與我在一起�！�

        奚長寧看著姬寧近乎于瘋魔的樣子，忽然有些同情起來。

        于是，說話的語氣便更加漠然。

        “互相喜歡的人之間若是出現旁人，便是吃醋。只有不被喜歡的那一方，才會稱之為嫉妒�！�

        對姬寧這樣的人，不能因為同情，因為于心不忍，便溫柔以待。

        雖說在聽姬寧說起自己的身世時，她還是挺可憐她的。

        全族被滅，而自己就連真正的姓名都失去。

        換做是她，她早就受不了了。

        不過，也不會是她。

        人各有命，就像她前世死在姜卿竹的鴆酒之下，今生卻能安然無恙。

        那姬寧走到如今這一步，不也都全然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百里昭對姬寧是有利用，但也給過姬寧尊榮。

        試問，在這后宮之中，誰能有姬寧這待遇。

        就哪怕是做戲，百里昭也是仁至義盡了吧。

        既然從未給過姬寧男女之情的希望，姬寧也清楚，這一切不過都是利用。

        若換做是她，她早就偷偷攢銀子，等到事情辦好，出宮尋片安寧之地，自己舒舒服服過完余生了。

        又何必，像姬寧這般，越陷越深，還對無辜之人心存恨意呢。

        所以這時候，就應該用最冰冷的語言，讓姬寧清醒。

        她覺得，這便是對姬寧最好的憐憫。

        只是，這份憐憫，還得是在姬寧除此以外，再沒有做過任何惡事的前提之下。

        畢竟，又不是她滅的姬寧全族。

        她又不欠她什么。

        但姬寧卻在聽完她這番話后，頓時就崩潰了一般。

        語氣也尖利起來，“奚長寧，你如今在我面前裝什么？你有什么資格教訓我？我就應該親手殺了你，而不是讓那群蠢人動手，才叫你如今還能對我指手畫腳�！�

        奚長寧心下一頓。

        所以，她猜得沒錯。

        眼前這個姬寧，便是真正的背后兇手了？

        果然吶，這人是真不值得同情。

        她還想著能讓這人清醒，可誰知，人家甘愿沉/淪。

        不僅如此，還想著要她的命。

        她竟是不知，自己的命，何時變得這般搶手。

        寧舒然想要，這姬寧，也想要。

        “好，既然你自己都承認了，那就沒什么可說，”奚長寧點點頭，從榻上站起身。

        “我這雙手上，從未沾染過鮮血，”她緩緩說道，“可是今日，也不介意為姬寧公主破一次例。”

        想到那夜遇險，若非有音緲在，她早已成為一具尸體。

        人這一生之中，本就會發生許多意外。

        有些是天注定，而有些是人為。

        天定的命運她認了，可是人為的命運，她又為何不予計較。

        要知道，當夜的那些人，是真的在下死手。

        就哪怕當時的情況，不允許她害怕，不允許她多想。

        可是如今想來，都是后怕的。

        想到當時腦中一閃而過的許多事。

        或許沒有經歷的人，不知那種絕望的回顧是種什么感覺。

        但是她知道。

        所以即使這件事，在旁人看來，已經化險為夷。

        但她卻不能就這樣放過。

        所以，她才對百里昭說，這件事她要自己處置。

        她要親自找出背后之人。

        姬寧也的確是不會武功的，聽見她這么一說。

        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

        而緊接著，就見音緲從門外進來。

        手里，已經多了一根麻繩。

        奚長寧看著姬寧，“你看看，是自己上吊呢？還是讓人給勒死。不過我看這上吊也麻煩，我可不想你死在我府中，晦氣，”她說著，又看向音緲，問，“音緲，你殺過人嗎？”

        她這時候都不忘考慮音緲從前是否殺過人，若是讓沒有殺過人的人手染鮮血，她還是有些不忍心。

        畢竟這姬寧死不足惜，可音緲是無辜的呀。

        憑什么讓人家音緲，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但音緲卻一點頭，頗有些不負眾望道：“殺過�！�

        得，這下好了，她都沒有顧慮了。

        “奚長寧！你……你敢！”姬寧回頭，看著音緲手上的麻繩，也終于有些繃不住。

        “我如何不敢？”奚長寧一笑。

        慈悲憐憫，是留給善良無辜之人，而不是姬寧的。

        “我……我肚子里已經有了陛下的骨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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