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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故人昔乘黃鶴去


第九章故人昔乘黃鶴去

        林木葉走到門口。

        白果正坐在院內草圃前的石桌旁,像是在打坐練功。他今天又換了一身水藍色的衣裳,很整齊,很好看。她多看了兩眼,回屋洗漱更衣。

        不久白果進來一起吃了早飯,正在收拾碗碟,門口光影閃動,一個人走進來。

        白果看見來人,很有些意外,

        來的是前幾天跟蹤林木葉的那個白發老者。

        林木葉看見來人,神情卻似乎有些了然。

        “林姑娘,老夫找你有些話談。”

        林木葉點點頭,說道:“楚總管稍等。”

        楚總管意味深長地挑挑眉,像是意外于她在他面前開口說話。

        林木葉沒有理會他,和白果一起把洗好的碗筷擺好,將飯桌擦干凈,道:“請坐。”

        楚總管坐下,見白果坐在林木葉的旁邊,問:“你是她相好的?”

        白果愣了一下,問:“什么是相好的?”

        林木葉很突兀地噗呲笑了一下,似在嘲笑,道:“不是——楚總管這么早來找我,是醫館里的賬目有問題?”

        楚總管看著白果:“既然不是,你要讓他坐在這邊聽我們說話嗎?”

        林木葉理所當然道:“他不是好事的人,些許賬目,不必忌諱若此。”

        楚總管道:“老夫此來,不是為了谷里的賬目。”

        “那是為了什么?”

        “你不知道?”

        林木葉頷首:“請賜教。”

        楚總管撫須沉吟,重新打量她,道:“你可以說話,為什么在醫館里要假裝自己口不能言。”

        “我從前喉嚨受過傷,說多了喉嚨痛。先生和師兄師姐們都體諒我,而且我與他們相處久了,自有默契,不必開口。此間事情,不足為外人道,怎么談得上‘假裝’二字。”

        她語速雖緩慢,說出來的語氣卻帶著十足的疏離,近乎尖刻了。與她平常待人殊不相同。白果更加肯定林木葉跟這位楚總管是舊相識,還是有點過節的那種。

        遭了這樣的軟釘子,楚總管也不以為忤,依然優哉游哉的做派:“林姑娘喉嚨的傷是怎么來的?”

        白果聞言一驚。

        “想必您聽孫總管提過,是墜崖時摔傷的。”

        “孫總管還提過,林姑娘因為落下切地崖,許多往事都不記得了?”

        切地崖?在月牙谷。白果想。

        楚總管說著臉色越來越嚴肅:“柳大夫與唐公子委托孫總管,如果有認識林姑娘的消息,希望孫總管代為留心。”

        林木葉也臉色不善:“是有此事。難道有消息了?”

        “林姑娘出事,是在六年前?”

        “是五年前春末夏初時。”

        “愿聞其詳?”

        林木葉思索片刻,道:“我當時是被洛州東山鎮的一戶漁民所救,高燒昏迷。附近的郎中都束手無策。我的老師當時正好游醫到東山鎮,漁民把我送到師父游醫的醫館,漸漸才好起來。后來聽那戶漁民說我是從溪里被撈出來的,說我身上許多傷口,應該是從落地崖上摔了下來,萬幸掛在樹上,順流飄到了東山鎮。先生見我傷勢嚴重,又不記得自己是誰,為了給我治傷,就把我帶在身邊。后來我漸漸好了,老師見我無依無靠,就收我做了弟子。我就一直跟著她,一直到現在。”

        她一壁說,白果一壁覺得心驚。

        楚總管問:“你難道沒有想過去找家人?當時身上就沒有什么可以證實身份的東西?”

        林木葉說:“如果有的話,不至于找了這么多年還是一場空。”

        “那孫總管說林柜在潤州當地又有家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家在我十幾歲少年時家里出了一些變故,我與家人走散了。前年潤州元宵游燈廟會,一位家中的老人恰好看見了我,認了出來,說起我小時候的一些事,隱約都對得上,這才認出來。不過既然當年就走散了,自然并不知道切地崖前面的那些事情。”

        “你記得小時候的事?”

        林木葉終于冷笑道:“就算我記不得了,所幸這張臉并未傷到,身上從小帶的胎記也不會沒掉。何況家人提及,我還隱約可以記得小時候的一些事。”

        楚總管道:“那何以切地崖前的事,反而一點也不記得了?”

        “如果記得,又何必托付孫總管一遭?”

        楚總管一時默然。

        林木葉看他,道:“楚總管此來,是得到了我那個‘夫家’的什么消息嗎?”

        “夫家”兩個字,林木葉咬得特別重。

        楚總管笑笑,道:“想必孫總管也跟你說過,你這一套記賬的法子是我們月牙谷獨有的。是以我們懷疑,你或是月牙谷的某位內眷。”

        白果出離震驚了。

        林木葉說:“這么說,這段時間,月牙谷查出頭緒了?”

        楚總管說:“所以才請問林姑娘,身上是否還存有什么信物?”

        林木葉冷笑道:“我說沒有,是不是就是在你們月牙谷偷過師的?”

        楚總管笑笑道:“如有的話,兩相對照的話,自然是更好一些。”

        林木葉冷冷道:“實話說,第二年我傷勢好了,特地回了東山鎮一趟,將切地崖上下的形勢看了一遍,切地崖、東山鎮、月牙谷近在一處。當初先生救了我,我們特地在東山鎮等了一個多月,一邊是為了調養我的傷勢,一邊是等我的家人來找。但是沒有任何人找來。一個有孕在身的人,為什么會從切地崖那么危險的地方落下?即便真是與月牙谷有什么相關,恐怕貴谷中家大業大者不乏其人,并不在意我這小小的孤兒。”

        白果吃驚地望著林木葉。她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如果不是語氣冰冷,可以說像只是在陳述別人的事情。

        “……那年想通了這些,我再去找什么家人的心思便淡了許多。后來我林家的家人找到我,已是上蒼眷顧,我十分感激。今天楚總管今天來,如果是有我那個‘夫家’的什么消息,我自然是開心;若是牽扯到貴谷中什么豪門深宅大小老婆的恩怨,我知道不如不知道。我承蒙老師收留,到如今敢說一句不攀附你們月牙谷什么事;日子清靜,你們若是要拿不清不楚的舊恩怨來聒噪,我雖然不才,但總還有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硬氣。”

        她這么說,已經是定死了自己當初是拿了被月牙谷中某位不清不楚的下流胚子拿去當了外室繼而引發宅斗的劇本。楚總管聽了,只沉吟著不說話。

        “貴谷的李谷主,我第一次向我家先生求醫時他也在。彼時他眼疾初愈,是看得見人的。我所言是否非虛,他當時在場親眼所見,完全可以作證。”林木葉站起來,不管楚總管臉上明顯的一閃而過的沉痛,下逐客令:“——時候不早,我須關門去醫館了,恕不能接待。”

        說完她也不理楚總管,離開廚房,客廳里傳來大門上鎖的聲音。

        楚總管頓了頓,沉吟片刻,向白果拱拱手手,徑直走了。

        他回到月牙會館,到谷主李成竹的房門外敲門:“谷主,屬下楚夏威。”

        李成竹沒有回答。

        楚夏威又走到書房,書房門口半開著。他站在門邊:“谷主,屬下楚夏威。”

        里面傳來李成竹的聲音:“進來。”

        李成竹披衣坐在榻上,手上拿著一只荷包,繡工很粗糙,針腳卻很細密,顯見是個不會做針線活的人仔細做的。

        楚夏威隔著他三步路站著,眼神再好,自然不可能到明察秋毫的地步。他之所以知道這個荷包繡工很糙針腳很細,是因為他認得這個荷包。

        這個荷包是穆夫人做的。

        穆夫人個性爽朗不飾小節,從小多得家中寵愛,針織女工極少上手。這是她留給谷主唯一的念想了。

        李成竹慢慢收起荷包,看著他道:“我昨天讓王總管給你傳話,你知道了?”

        楚夏威道:“是的。我昨天夜里回來,王總管已經將谷主要見我的話傳給我了。”

        “那你現在才來找我,是有什么事?”

        自然不是問現在來找他有什么事,而是有什么事耽誤了,現在才來找他。

        楚夏威道:“我還有一些事尚未確定。等確定了才敢向谷主回話。”

        “確定了?”

        “……是。”

        李成竹將衣服穿好,穿過書房的花廳,坐在一只大書案的后面。這是平常他與幾個主管們議事的地方。主管們坐在書案旁的兩排椅子上,此時楚夏威躬身站在邊上。

        李成竹有讓他坐:“說吧。”

        “是。屬下親自看過那位林賬做的賬目,的確是我月牙谷賬房的手法;這幾天我到潤州南鄉查訪過,當年林乞兒曾說過的祖籍潤州——正是潤州南鄉的林正音林御史家。這位林賬每年春秋大祭都會回來祭奠,屬下與她正面交談,雖然她的聲音因傷變化很大,相貌隨年歲有所變化,但屬下一看而知……”

        他說到這里,抬頭去看李成竹,“……就是當年的林乞兒。

        李成竹周身像是被凍住了,從眉毛到衣角都紋絲不動。

        “她說自己已經不能記起過去的事情,屬下試探過她,的確像失憶的樣子。她還說,當時被柳云婷救治時,谷主也見過她……”

        楚夏威說到這里停住。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李成竹漫不經心地低下頭,瞧不清表情。

        他當時的確見過她。那時雙眼才能視物,他滿心歡喜,迫切想回家見心愛的妻子——雖然她一直不離不棄地陪伴在他左右,但他已經三年沒有看過她的樣子了。才要跟柳云婷告辭,門口急急抬進來一個女人,奄奄一息,蜷在一塊簡陋的木板上,蓋著一塊舊衣,生息莫辨。

        “大夫,您看……”抬著木板的一個粗壯漁夫掀開那塊舊衣,露出女人半身的血。

        柳云婷瞧了一眼,臉色凝重起來,一邊招呼抬到內間去,一邊問:“怎么弄的?孩子保不住了,媳婦兒現在也很危險……”

        李成竹間隙中就要告辭,拿木板抬過他身側,掛住他一塊衣角。李成竹低首牽起衣袍,就對上了擔架上那女人的臉。

        李成竹本來以為自己是記不得的,可這幾天這一幕忽然沒完沒了地在他腦中浮現。

        女人白紙一樣的臉,望著他,雙唇微動,脖子上全是血污,喉嚨里發出嗚嗚的呼痛聲。

        楚夏威站著,看見谷主的雙手發起抖來,喊:“谷主!”

        李成竹被他喊回魂,頓了頓,從大書桌的抽屜里拿出一張紙,遞給楚夏威,說:“南方花河有個鏢局,叫郭氏鏢局。他們兩百多年一直做著鏢局的生意,因為做得不大,所以雖然在南方當地小有名氣,月牙谷卻一直沒有沒有和他們接觸過。昨天他們的兒子在潤州莫名其妙地死了,因為長青鏢局的高小公子跟他們兒子有交情,所以托了高小公子的情面,請戴總管過去調查。

        我昨天才知道,郭氏九代單傳,這兩百年來,一直以這個徽標作為家族圖騰,刻在所有的兵器上、大門和車輛的門楣上。”

        楚夏威很奇怪,不明白為什么谷主忽然跟自己說起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直到他接過那張紙,看到紙上的那個徽標,只覺一陣酸麻之感從天靈蓋直擊心口,震驚得無以復加。

        “這……”他喃喃道。

        李成竹笑了笑。如果這時候有其他的人在場,會覺得他笑得很奇怪,他笑得很嘲諷、很無奈,也很心酸,很寂寥,很沉重,好像被誰狠狠打了一頓耳光一樣,身心由內到外對外界蜷縮起來。

        “當然他們也有一塊星木,一直作為傳家的平安符符傳了下來。他們九代單傳,所以傳得很認真。直到昨天郭小公子被人殺死,傳家的護身符也失蹤了。”

        楚夏威很久沒有說話。因為震驚。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夏威開口了:“家兄在汜州唐氏,這么多年杳無音訊,生死未卜。除此之外,還有人知道星木的秘密?”

        李成竹沒有說話。他的臉色蒼白,不是虛弱的蒼白,而是一種悲憤交集情緒激蕩之下的蒼白,“當年……當年……如果知道還有這一塊星木,何必去算計穆家那塊……弦歌也不會埋怨我那么多年……她也不會受傷,不會離開我……”

        李成竹手腳顫抖,言語凌亂,顯見得是要發起瘋病。

        “谷主?”

        李成竹被他一聲喊斷,神識清醒幾分。

        楚夏威道:“或者,星木的事……是林乞兒……”

        李成竹緩緩道:“她會說話?”

        “是。只是因為喉嚨受過傷,聲音嘔啞。”

        李成竹沒有再說話。過了很久,他說:“今天下午,你跟王總管他們一起啟程回月牙谷。我會和戴總管在潤州再留一段時間。”

        潤州夏日的中午,赤日炎炎。午飯后林木葉在賬房里算賬,有些頭昏腦漲。需要移交的事情比她想象中要多一些,今天估計干不完了,明天還要半天。她拍拍地拍動算盤,算是給自己提提神。

        “林賬,有人找你。”

        古大夫掀開賬房的布簾道。她的眼睛金光閃閃,臉上帶著一分羞意,八分欣賞。

        每次她看見白果都是這副表情,不過往常都是三分羞意,七分愛憐。林木葉以為是白果還完了毛驢來順道找她,不過這個點實在有些奇怪呀。她走出賬房,沒看見白果,卻看見了月牙谷谷主李成竹。

        “林賬。”李成竹站在醫館廳中,沒有帶隨從。

        林木葉轉念就猜到是今天早上那位楚總管的后續,挑挑眉。

        李成竹道:“有些事要請教,如果有空的話,能否借一步說話?”

        林木葉點點頭,回身跟楊柜趙柜交代完,跟著李成竹出去。

        烈日當空,她撐著一把傘,李成竹也撐著一把傘。走了一會兒,走到一家茶館。林木葉抬頭,認得是上次避雨時的那家。

        還是上次那個靠窗的位置,室內還算陰涼,不熱。

        上完茶點,林木葉開門見山說道:“谷主有什么事,不妨直說。”

        李成竹怔了怔,然后笑道:“我與林賬也算相識多年,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你說話。”

        林木葉說:“所以你應該知道,我聲音這樣子,大部分時候,是不會想開口說話的。”

        李成竹頓了頓道:“是從東山鎮那個時候就這樣了嗎?”

        林木葉搖頭道:“剛開始的時候,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這幾年調養,才漸漸能說說。”

        李成竹點點頭。

        林木葉道:“這幾天,月牙谷頻頻來找我,莫非,找到我失憶前的一些事?”

        李成竹端著茶杯,聽了這話,看著她有些發呆的樣子,呆了一會兒,開口卻說另一件事:“我的夫人姓穆,叫穆弦歌。”

        林木葉點頭道:“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我的師公穆公諱弦清,正是尊夫人的親哥哥。我曾聽我的老師提起過。”

        “我與夫人相識于微時,兩情相悅。幾年前我被仇家下毒,雙目失明,是我夫人不離不棄,飲食起居事無巨細,照顧了我三年,我才得以復明。”李成竹的聲音很輕,思緒飄到從前:“當時我身體剛剛復原,聽說穆弦清最擅長藥理的弟子柳云婷游醫到月牙谷附近,特地去拜訪她,希望她可以徹底清除我體內的余毒,雙眼可以復明。就在那個時候,遇到了也去求醫的你。”

        林木葉點頭,道:“我也仿佛記得,你那個時候也是去求醫的。”

        “東山鎮離月牙谷很近。那個時候家人給我送信說我夫人也有孕在身。我看見你小產,心有戚戚。只想早點回到月牙谷,見一見天天在我身邊,我卻見不到她的那個人。沒想到回到谷里,她卻失蹤不見了。”

        李成竹說到這里就不說了。

        他的面皮透出不健康的白皙,總是讓他看起來有點陰鷙。但是林木葉知道在夜半無人私語時他的那份獨一無二的溫柔。那些溫柔透過斑駁的歲月在那個夢中密密麻麻地向她襲來,光怪陸離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林木葉捏著筷子撥弄著自己碟中的茶點,厭惡起自己那畸形的右手來。

        李成竹看著她道:“我再也沒找到過她,再也沒有見過她。但是谷外卻多了一個同樣有孕在身的你——你難道不覺得,這很巧嗎?”

        他的眼睛不大,卻很鋒利,眉毛很濃,也很鋒利。所以他發怒起來很可怕。此時他雖然沒有發怒,但是散發出來的威勢卻十分令人膽怯。

        林木葉心中破鼓亂捶,低著頭,瞧著那塊茶點:“難道你們以為,我是穆夫人?”

        李成竹笑了,笑得很危險:“你覺得呢?”

        林木葉道:“難道我長得很像穆夫人?”

        李成竹沒有答話。

        林木葉道:“我聽先生說,穆夫人已經去世了。而且先生與穆夫人也相識,不會不認得。她從來沒有說過我長得像穆夫人,”

        李成竹看著她,眼中好像有火在燃燒。那火熊熊地燒了好久,終于在某一刻化為寂靜。“是啊,她死了。”李成竹自言自語道,“死了就沒了。”

        他嘈嘈切切地低語,手腳也顫抖起來,“她死了你就來了……你仗著跟她一樣的聲音,串通楚夏威來騙我……騙了三年……知道我看得見了,要回來找你算賬了,你就逃了……你逃了……你還把我的孩子弄沒了……我跟弦歌都有孩子了……”

        林木葉不由有些心驚,叫到:“李谷主。”

        李成竹瞥了他一眼,似是清醒似是糊涂,道:“你還要找你的丈夫嗎?也許他早就死了。”

        林木葉說:“不想找了。”

        “為什么?”

        “其實我早就想好了,他既然不來找我,我又何必要找他。”

        “也許他只是找不到,他也找得很辛苦。”李成竹的眼神癡癡呆呆,顯然還沒有恢復清明。

        “既然找不到,那就是沒緣分,這就是命吧。命都讓我們分開,何必又去追求過去?”

        “命,這就是她的命嗎?”李成竹喃喃道,“那你的命呢?”

        “我的命就是把現在和將來過好——李谷主,你沒事吧?”林木葉見他始終不太對勁,叫店小二道:“你去月牙會館,找一個叫王神風的人,說他的一位姓李的朋友中暑暈了,叫他趕緊過來。”

        小二看看李成竹,見他好好坐著,問道:“這位公子沒事吧?”

        林木葉道:“他中暑得厲害,我給他喂了一些清心丸,這才好一點。你趕緊去叫人。”

        小二道:“中暑了要給大夫看呀。月牙會館是個大地方,那些人指不定不會理我呢。”

        “會的。我就是大夫。你就是說李公子,把他的相貌說一遍,他是王神風認識的人,一定會有人來的。趕緊趕緊。”

        小二應聲去了。

        李成竹木著臉看她,不說話。

        林木葉摸了摸他的脈,從隨身的藥袋里找出幾顆藥丸,化在水里,遞給李成竹,道:“清心寧神的,谷主先吃一些。”

        李成竹怔怔轉臉,像孩童般茫茫然地吞下。沒多久雙眼一歪,倒在桌上。

        他睡得很安詳,眉目如畫,好像隨時會從睡夢中醒來,握著她的手問她:“冷嗎?”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假如當年她沒有逃,等李成竹回來發現那個照顧了他三年的人不是穆弦歌會怎么樣?

        想到的都是記憶里的恐懼。是一個人在春末的料峭深山中奔逃的倉皇,是墜落峽谷的恐怖,是骨肉俱碎的疼痛,是雖在白天也看不到未來光明的絕望。

        林木葉站走到窗邊喘氣。等了一會兒,聽見外面蹬蹬蹬的腳步聲,知道是王神風到了。不想卻見進來一個方臉寬額的人走進來,見李成竹倒在桌子上,大驚失色,“谷主!”

        林木葉問:“你是什么人?”她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道:“剛才我到月牙會館,說王神風已經走了。這位爺說他來也是一樣的。”

        那人看著林木葉道:“我是月牙谷總管戴桓。請問閣下是?”他邊說邊喚李成竹。

        林木葉道:“我是柳氏醫館的賬房。李谷主剛剛叫我出來說話,說著說著臉色越來越不對勁。我給他化了兩三顆凝神丸,他只是暫時睡過去而已。你們把他帶回去,過一個時辰他自然醒來。到時候有他平日里看顧的大夫,再給他仔細看看。應該只是沒休息好,天氣熱,一時叉了氣而已。”

        戴桓細細查看李成竹的氣色,問道:“谷主說了什么?”

        “說什么穆夫人,什么找不找,死不死的,前言不搭后語。”

        戴桓面色一沉。見李成竹沒有大礙,這才放心

        只聽得外面又有人登樓,片刻后一個膀大腰圓半面蒼髯的人走進來。

        林木葉認得,是李成竹的貼身護衛史彪。史彪見了她,也挺吃驚:“林賬,你怎么在這兒?”

        林木葉點點頭。

        戴桓道:“你們認得。”

        “認得——谷主怎么了?”

        “昏過去了。先帶回行館休息吧。”

        史彪于是不再多話,背起李成竹和戴桓一起下樓去了。

        林木葉仍舊撐傘回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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