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炙熱的光線,隨風亂跳的沙子,矗立的仙人掌——呃,姑且叫它仙人掌吧,畢竟有很多刺。以及最討厭的,隨風滾動的草叢。
公路旁的巖石上,蜥蜴樣生物吐著紫色的舌頭,慵懶享受暖光浴。但隨后它瞪大了眼睛,猛地跳下,躲開了紅色越野車卷起的風浪。
在愉快的五月我從家出發~
傷心悲慟地離開了蒂厄姆的姑娘們~
喝下一品脫啤酒,像窒息一樣忍著憂傷的淚~
是的是的,在西部播放鄉村音樂,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幸好在這個星球他們有一部專門的法律條文,來讓大家一邊放高分貝音樂一邊飆車趕路。當然,前提是大家都喜歡正在播放的曲子。
“captaingold?”
車載音響全力播放著高分貝的音樂,后座上傳出一個男聲,嘗試突破重圍,但隨后便被顛簸打斷了。
“我說過了,不要那樣叫我!”
金色的船錨掛飾在后視鏡下隨著輪胎碾過的石子亂竄,鏡子里映出一頂帽以及一副金色邊框的墨鏡,顯然它們的主人一定很享受掌舵的時光。
“我覺得這個稱呼和你的音樂品味一樣好,特別是你開車的時候,就更顯得好笑了。‘黃金船長’,噗哈哈哈哈……”
“如果某人沒有這么差勁地暈重型氧的話,說不定我也可以悠閑地躺在后座上,對辛辛苦苦開車的人指指點點,順帶嘲笑他的音樂品味,還拿他的名字開玩笑。要我說,你的幽默品味比魯道夫會長還差勁了。”
當兩個人正在拌嘴的時候,任何聲音聽起來都像是助威。
“轟隆——“公路前方突然席卷起海嘯般的沙塵,無數火花閃爍其中,風聲里隱隱夾雜著金屬的摩擦。
“嘿,這就有些過分了,阿船。”
后座上坐起一個不很高大的男性,同樣戴著金色邊框的墨鏡,還叼著棒棒糖。一身夏威夷休閑服讓人有些懷疑是不是剛剛從海邊度假回來。
“再怎么說人家好不容易也出了一本笑話書,你的幽默細胞倒是一點都沒有分化啊,訓練員先生?”黃金船把頭轉向后座,右手移下墨鏡,紅色的眼睛里滿是笑意。
買雙粗革皮鞋越過沼澤~
嚇走去往都柏林的山石路上的所有的狗~
“轟隆——“沙塵海嘯的速度不減,火花數量逐漸增多,金屬摩擦聲也愈加劇烈。
“要是你在暗示大眾的笑點集體遷徙到兩極這件事的話,我的評價是我對此無可奈何,但我們還可以有自己的堅持不是嗎?”
“你是在承認自己的笑點與眾不同嗎?”
“請稱呼這個叫‘不落世俗’。”
“你要是有把我們這一路上你開過的玩笑記錄下來了的話,說不定可以拿回咱們母星編撰成新新教派的禱言。”
“我……黃金船,你就這么對待你的訓練員的嗎?”男人站了起來,把頭探向駕駛座。兩對墨鏡之下,眼神正針鋒相對。
捕獵一只野兔并狂追不休~
“哈?是啊,都這么多年了,我還是那么怕你擺架子。嗚嗚嗚,好可怕,誰來救救可憐的黃金船小姐。”黃金船皺著眉頭,雙手離開方向盤,把頭撇向車窗外。儀表盤圖標亮起,越野車進入了自動駕駛。
“嘯——“沙塵遮蓋下,是無數巨大的刀片組成的碾壓機器,正旋轉著吞噬一切進入其中的物體。
“今天要是不為我的幽默細胞挽回名譽,就算被快要撞上我們的‘大胃王’碾碎我也不怕!”訓練員粗魯地擠到副駕駛座上,狠狠指著黃金船。
“是啊是啊,就算被‘大胃王‘……嘿,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就算被‘大胃王’碾碎也……欸?”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前方——鋒利的刀片行了個紳士禮,隨后用碰撞聲發出了問好。
白色的棒棒糖尾掉落車廂,糖的部分早已經被舔完了。
“哼哼,‘黃金船’,以及……”
“她的訓練員,先生。”
紫色眼睛從星際護照上移開,看著兩個哥布林模樣的手下把戴著呼吸頭盔的訓練員按在引擎蓋上。黃金船雖然處境沒那么慘,但也被特殊材質的膠帶粘住了嘴,被數倍于訓練員的哥布林看守著。
“那么,一個馬娘,一個地球人,來我們賽柯星的西部有何貴干呢?”
兩枚銀色戒指在烈陽下閃耀,只有四個手指的綠色手掌簡單一翻,護照掉落在了地上,被沙塵覆蓋。
“呃,度假?我聽說賽柯星西部的風景很棒,居民都很熱情,而且絕對不會傷害善意的游客。”
正按著訓練員的兩個賽柯星人抬頭看了看周圍的一片荒涼,輕蔑地笑出聲,隨即被首領模樣的賽柯星人伸手制止。
“是的,訓練員先生,我們賽柯星人確實很好客,而我更是其中的最甚者。”
感到壓力減輕,訓練員從引擎蓋上轉身,正面看著剛剛的首領哥布林,卻立刻被剛剛的兩個按倒,吃痛地叫出了聲。另一邊的黃金船見狀擔心地發出嗚嗚的聲音,也馬上被擋在面前的奇怪槍支嚇得不再動彈。
“你們應該很慶幸,我的手下及時停下了‘大胃王’,不然你們就要連車帶人一起變成這顆星球的塵土了。”
“關于這一點,我們確實感激不盡,‘公爵’。”
首領模樣的賽柯星人有些吃驚,但很快又恢復了剛剛的鄙夷。
“我還以為我沒有那么出名,能被普通游客認出來呢。”
“呵呵……‘公爵’,行事狠辣,不計后果,喜歡對自己的獵物保持奇怪的禮貌。在星際強盜這一行里,有誰不知道您的名字呢?就算排除這幾點,那兩個銀色的戒指可不是哪個賽柯星人都會有的。”
“公爵”摸了摸戒指:“哦?照你這么說,我們還是同行?”
“也大可不必這么侮辱人。”訓練員掙扎著抬起頭微笑,又隨著旁邊賽柯星人的一聲怒喝被更用力地按下。
“公爵”走近訓練員,用戴了戒指的兩只手指敲敲訓練員的頭盔,隨后轉過身去。
“沒錯,我確實是‘公爵’,但你們一定不是什么游客。”
“早從十個朗日前起,我就聽說有一個地球人和一個馬娘在大肆追捕我們這一行的人。剛開始我還笑著說是個飯后笑話,但當大家約定的,每朗日一次的聚會只剩下我的時候,我也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了。”
一個賽柯星人走到訓練員面前,用一把銀黑色點綴的手槍隔著頭盔頂在他的額頭處。
“那個什么什么,噢,訓練員先生,你還有遺言嗎?”
訓練員費勁地用頭指向黃金船。
“我想和她說最后一句話。”
“公爵”的額頭皺出層層疊疊的紋路。
“那不行,你知道我們賽柯星人的規矩。”
“是是是,你們在幾萬個朗日前基因被改造了,雄性必須完全聽從所有雌性生物的命令,而且不能隨意傷害她們,不然就會自我切斷神經回路。放心吧,她不會說你們的語言,我帶著這個頭盔所以能無障礙和你們交流。”
“你話太多了,地球人。”剛剛指著訓練員的賽柯星人再次用力,將訓練員推得生疼,隨即被公爵舉手制止。
“真是一對可憐的情人,那就讓你們彼此說最后一句話吧,敢多說一個音節,你的下場會比被粉碎更慘。”
賽柯星人將黃金船嘴上的封條撕開,她一邊喘息的同時,一邊掛著淚眼看向訓練員。
訓練員只是微笑。
光線炙熱,一旁的沙地上,奇怪的草叢滾過。
“你還想演到什么時候?”
“滿帆,水手們!”
“聲音權限已接收,進入戰斗狀態。”
越野車劇烈抖動起來,從車身周圍探出無數駭人的槍械。火舌噴吐,彈殼飛濺,擊斃了訓練員和黃金船周圍的賽柯星人,讓兩人會合在越野車旁邊。
“(外星粗口),中計了,全體,快給我把這兩個外星人射死!還在‘大胃王’上的給我把他們碾碎!”
“我的演技怎么樣?阿船。”
“我覺得細節還可以再加強,說實話像是在看滑稽劇。”
“我就當你的笑點也出了問題。”
槍林彈雨中,兩人重新戴上金框墨鏡——訓練員戴在了頭盔上,重新坐上越野車,調頭飛馳。
“嘿,訓練員先生,,剛剛那個臭屁公爵的戒指我看上了,記得留給我作紀念。”
“為什么問我,你還是去求你的寶貝‘黃金號‘掛載的槍吧。”
“鈴——“越野車內響起急促的鈴聲,激得黃金船抖了抖。
“這下慘了,訓練的最后時間段要到了,咱們得快點回到學院了!”
“靠,那更不可能留給你那兩個戒指了,話說咱們不是有差不多三天時間嗎?這怎么就到了。”
“這邊一個‘朗日’是大約12小時,咱們到這里好像有快50小時了,還得小心穿梭隧道擁堵……哎呀真是的,放開手干吧,讓這些外星強盜看看金船大人的本事——”
路旁巖石下的蜥蜴生物探出頭觀察情況,結果一道光線襲來,命中了巖石,嚇得它快速縮回腦袋,顫抖地等待著。
它只是想曬太陽。
但無論哪顆星球的西部,太陽永遠有硝煙的味道。
“那么,能給我們一個解釋了嗎,黃金船同學的訓練員。”
特雷森學院的學生會室,陽光從古典的窗欞鉆進,直直射在訓練員和黃金船的眼睛里。
坐在光線之下的,是特雷森學院的學生會長,魯鐸象征——此刻正緊緊閉著眼睛,滿臉嚴肅。她兩旁的氣槽和成田白仁則更是表情凝重。
“感覺比開普勒64號星系的那顆破爛星球還可怕啊。”
“你可少說點吧,看在旁邊那兩顆衛星的份上。”
見黃金船小聲在訓練員耳邊說著話,氣槽臉色大變。
“黃金船同學,你和訓練員先生一個月來連續幾次未經審核就徹夜不歸。大家都十分擔心你們的安全,但是你們看起來好像還樂在其中啊?”
氣槽轉過頭,向魯鐸象征欠身。
“會長,黃金船和她的訓練員多次違反《特雷森學院宿舍管理辦法》,還不知悔改,我認為必須嚴懲。”
魯鐸象征嘆了嘆氣,雙手在胸前交叉。
“黃金船同學,訓練員,我知道你們都很有個性,但我認為你們絕對不會做出讓大家困擾的事情。有如此舉動,一定是遭遇了什么突發事件吧,要是你們能給各位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也不是不能有所寬容。”
“這……會長,這是否?”
“沒關系的,氣槽,黃金船同學雖然個性奇特,但本性溫柔,這幾次失蹤她都帶著訓練員,可能也是為了保險起見吧,雖然懲罰不可免,但我想盡可能聽一聽理由。”
氣槽搖頭嘆氣,再次面對兩人。
“那好吧,黃金船同學,請你誠實地說一下,這一個月以來數次外出的理由吧。”
訓練員看向黃金船,卻發現自己正對上她紅色的眼睛。
兩人點頭一笑。
“魯鐸會長,非常抱歉,我和黃金船這幾次外出是因為……”
“因為訓練員先生要和我回老家談親事!”
……
寂靜,陽光明媚,學生會三人心底卻是雷雨交加,雨聲密集。
還包括我們可憐的訓練員先生。
“啊?!”訓練員一下跳起來,不可思議地看向黃金船。
“各位請看,這就是訓練員先生給我的訂婚戒指。”
黃金船舉起右手——中指上銀色的戒指閃爍著妖艷的光。
“啊,啊~是的是的,我早就愛上阿船她了,沒有告訴各位,真的非常抱歉。”
氣槽用力扶著額頭,顯然在全力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白仁早就跑到屋外散心去了,看樣子有些難以接受;魯鐸象征,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將頭埋進陰影里。
訓練員見三人仿佛蠟像一般,也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手臂一陣力氣傳來,下一秒訓練員就被拉出了學生會室。
“趁她們沒反應過來,快走啊!”
傍晚,太陽沿著下班的路,將光線一點點變得粘膩,浸在小河流動的水里,仿佛綿延的糖漿。
與外星人一通大戰,急急忙忙收拾了戰利品,給星際警察局交了差,念叨占著隧道不走的低素質外星駕駛員,剛返回特雷森就被氣槽抓了個正著,最后逃離學生會三人的包圍圈。
這應該算是最緊張的一次外星探險了。
訓練員被黃金船拉著沿河邊的草地一路小跑,終于支持不住,隨意地倒了下來。
“不,不行了,哈啊,哈啊……跑到這里,應該就差不多了吧,哈啊……”
黃金船豪爽地脫下帽子,也“大”字形躺在草地上。
“哈啊,哈啊,應該吧。”
脫離了清冷的早晨,告別了厚重的中午,此時的風是最為輕跳舒緩的,也最容易安撫波動的情緒。
兩人就這樣躺在草地上,安靜地看著天空偶爾飄過的碎片狀云朵,任由草葉在風中摸著自己的臉。
恍惚間,訓練員看到了幾顆最為閃亮的星星——仿佛是宇宙的邀請函。在逐漸平穩的呼吸里,過去的記憶也借著云彩飄過眼前。
“嘿,阿船。”
“咋啦,我還以為訓練員先生你沒緩過勁來呢。”黃金船笑了笑,卻沒有轉過頭來,只是同樣望著天空。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太空旅行嗎?”
“啊,現在到回憶時間了嗎。當然記得啦,那時候你拿著一本超級英雄漫畫來給我看,滿眼都是小孩子一樣的興奮,說著要是能真的去太空當英雄就好了。你當時的樣子真的好好笑……”
“然后阿船你說著:‘這有什么,我就可以帶你去太空啊。’之類的話,我差點沒打急救電話送你去精神科。結果你還真是個外星人,還真的把我帶上了太空。說實話,我倒現在也不敢相信。”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嘛,誰知道你死纏爛打,我才忍不住的。”黃金船坐了起來,白色的長發在風中輕輕搖擺。
“但是追捕外星強盜是你的主意哦,我只能算被拉上船的。說什么:‘反正外太空也看膩了,不如整點更刺激的。’“
“不過我沒想到阿船你打起架來這么猛,確實讓我印象深刻。”訓練員也坐了起來,夏威夷休閑服被夕陽染成了橘色。
“訓練員先生,剛拿到槍的時候差點把自己的頭發燒掉,我那時應該錄下來發上umatube的,一定能賺不少點贊。不過啊,明明之前連槍都拿不穩,現在都快變成星際警察了呢。”
“那次是你忘關保險了,能怪我嗎?我沒找你算賬就不錯了。”
兩人開心地笑了起來,快樂的音調在風中溶解,沉淀在光里。
天色逐漸變暗,太陽只淺淺探了個頭,很快就要沉入地平線之下。
“吶,訓練員先生。”
“你也要煽情嗎?我覺得這種角色還是我來就好了,要是被那個黃金船感動到的話,說不定我會因為苦情劇哭得沒法和你一起訓練了的。”
“遇到了我之后,你的人生變得有趣點了嗎?”
訓練員看向黃金船:摘下帽子的她不再輕佻,更多了貴族自帶的典雅氣質;標準的露齒笑又讓她不顯得難以接近。這樣看起來,似乎更像是隔壁家的大姐姐。
不是賽場上的“不沉之艦”,不是來自遙遠星球的異鄉人,也不是星際海盜眼里的噩夢——她只是黃金船,一個相處起來不需要那些世俗套路的,可愛的馬娘。
“……如果排除掉被外星人拿槍指著腦袋的話,是的,有趣了千萬倍。”
“那,以后還要一起作戰哦。”
黃金船伸出右拳——中指上的銀色閃光溫柔而可靠,向訓練員發出邀請。
“這還用說嗎?我可是你的訓練員,你不僅要帶我一起把人生過得轟轟烈烈的,我還要把你的比賽生涯用榮譽和喝彩填滿。”
兩只拳頭輕輕碰撞,是比星球相撞更無聲而激情的誓言。
“靠啊,那個戒指你還要留多久,從人家斷掉的手指上拿下來的東西不覺得惡心嗎?”
“那你幫我戴著?”
“那你幫我寫檢討書嗎?”
“那還是算了吧,畢竟這可是向擔當馬娘出手了的你的最好下場了,要是沒有星際警察局的人出面向理事長求情,你估計都得蹲號子了。”
“下次糊弄人能不能想個好一點的借口啊?”
“欸,這還不夠好嗎?你可是和金船大人訂婚了哦。“
“我寧愿一邊暈重氧一邊聽鄉村音樂。“
“放心,這張新專輯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天啊……我還不如被‘大胃王’碾碎呢。”
月光下,銀白的戒指被小心存放在精致的盒子里,隨后進入了抽屜之中。
在它旁邊,是幾張合影以及來自外星的紀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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