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二日起來,年媽見責初氣色還不錯,才舒了口氣。
雷婭去了洋行,責初便窩在屋里閑閑地看書,一日也就過去了。晚上雷婭回來,急忙忙跑到責初屋里,抽掉她手里的書,瞪圓了眼說:“別看書了,你猜猜,誰回來了?”
責初抬起頭,被燈晃了一下眼睛。
雷婭等不及她反應,一把拉起責初說:“令帥在鮑勃的別館,我帶你過去。”
責初覺得難以置信,反手抓住她問:“他怎么會突然回來?”
“你親自過去問他不是更好?”雷婭見她怔怔的模樣,笑起來說,“我帶你過去,開車過去十分鐘就到了。”
責初一顆心吊在嗓子眼,坐在車后座不說話,雷婭見她僵直的脊背,抓過她的手說:“你緊張什么?”
責初緩緩吐了口氣說:“我是怕,新政府那邊亂哄哄的,他這個時候回頂荊,是不是又有什么麻煩?”
雷婭答不上來,只說:“前面左拐就是了。”
雷婭留在樓下,讓責初獨自上去,責初走到二樓,看到最深一間房門口守著兩個衛兵,她一走過去,二人就立刻上槍行禮,隨即聽到屋里“篤篤”的皮鞋聲。儲定池從里屋走過來,人見著消瘦了幾分,看得出一路舟車勞頓,精神不大好。
儲定池見到責初,立刻摘了帽子交到高鞍手里,走過來不由分說地就抱住她。
責初一時沒反應過來,身子一僵,只聽儲定池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小初,我好想你。”
責初愣了半晌才伸手推開他,微微低著頭,賭氣說:“你也知道回來。”
儲定池輕笑,招手讓高鞍出去,低頭與她說:“還生氣呢。”
“沒有。”責初抬起頭冷淡地看著他,說,“我只是覺得,你說話從來沒個準信。”
“那就是還在生氣。”儲定池上前摟住她,“看在我千里迢迢趕回來賠罪的份上,能不能饒了我這一次?”
責初沒心思與他玩笑,掰了掰他的小手指,儲定池吃痛地松開她,責初問:“你突然回來,大總統知不知道?”
儲定池揉著揉指關節說:“你別操心這些事。”
責初皺了皺眉,說:“那我換個問法,你是不是馬上又要走?”
儲定池這回老實地點了點頭,雙手握上她的肩說:“你別同我生氣了,你一生氣,我心里更是愧疚的很。我連夜從濱州回來,就是想見你一面,我答應你,會很快解決那邊的事情,你安心住在宋會長家,再等我幾日好不好?”
責初聽他軟言軟語,一時又不忍心說什么重話了,就問:“你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要我與尤利特小姐接觸,是不是?”
儲定池裝傻充愣道:“我哪有那么神通廣大。”
責初見他這副樣子,心里也有數了,卻沒再追問,只說:“我在頂荊都聽到聲音了,坎西戰事不斷,百姓們怨聲載道的,你們爭來爭去,最后都是苦了那些無辜的人。”
儲定池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說:“你看你又操心起這些事來了。”
“我知道你不愛聽我說這些,你其他的公事我都不會過問,但我想替那些無辜的百姓說幾句,這仗沒完沒了地打,總有一天會打到頂荊來,打到我們自己頭上的。”責初說。
儲定池背過身沒說話,責初不曉得他聽進去幾分,卻也不想再多言,就問:“奶奶那邊,你可是都安置好的?”
“放心吧,他們不敢動老太太,等我處理好一切,再與你一同去接。”儲定池說。
責初點點頭,一事覺得無話再可說。
沉默了片刻,儲定池突然轉過身又抱住她,責初驚了一跳,握著拳頭捶了一下他的背,說:“你就不能站著好好說話。”
儲定池把頭埋進她的肩窩,悶聲道:“我真怕我一不留神,你就跑了。”
責初覺得他說的話沒頭沒腦,又覺得肩上癢癢的,忍不住笑起來,問:“我跑到哪兒去?”
“你哪兒都不能去。”
“我日日被你看著,能去哪兒啊。”責初輕撫他的背哄道,“你是不是怕我真的哪日不高興要攜了你的家產跑了?你要是怕,那便不準再誆我了,成日叫我過得提心吊膽的,說不定真有一日,叫你人財兩空。”
儲定池默不作聲,責初推他起來,說:“好了好了,數你把戲最多,我不生氣了,這下你該好了吧。”
儲定池不撒手,賴在她身上,說:“我過會兒就得走了,你再同我待一會兒。”
“那你起來,我還能好好同你說說話。”責初說。
儲定池乖乖站直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人。
高鞍在門口敲了敲門,說:“令帥,火車站那邊來報,時候差不多了。”
責初捏了捏他的手臂,說:“別耽誤了,我送你。”
儲定池湊過來,輕輕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說:“你先同尤利特小姐回去,頂荊現在也是安著許多雙大總統的眼睛,我要從后門離開,不能有太大動靜。”
責初點點頭,挪了挪步子,轉身往門外走。待高鞍開了門,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儲定池一眼,見儲定池站在那兒同她笑。
雷婭坐在樓下的沙發上抽香煙,見責初下來了,立馬掐了火,走過來問她:“這下可安心了吧?”
責初說:“雷婭,多謝你和宋會長幫忙。”
雷婭擺了擺手,漫不經心道:“鮑勃是討了個人情來,而你我是朋友,不必客氣。”
“令郯讓我先走,我們回去吧。”責初說。
儲定池搭商會的專列,悄無聲息地回了濱州。第二天年媽從街上回來,意想不到地帶回了孔由艾。
責初見到孔由艾十分驚喜,年媽見她高興的樣子,就在一旁說:“孔小姐記性好,還認得我,關心起少夫人,我便自作主張將孔小姐帶過來了。”
孔由艾放下皮包,拉過責初的手說:“我聽說大總統派人去了督軍府,待趕過去的時候你人已經走了,今日在街上遇見年媽,才曉得你原來在這里,你同尤利特小姐,是怎么認識的?”
責初笑著說:“是令郯介紹的。”
孔由艾打趣她:“令郯令郯,真是親切,好似恩愛夫妻。”
責初聽了紅了臉,在她手上輕輕掐了一下,說:“我同他怎么樣你還不曉得,做什么拿這個笑話我。”
“以前是曉得,現在卻不曉得了。”孔由艾說,“我正想同你說呢,我昨天聽見父親和大哥議論,說大總統想讓高朋做楚系巡閱使,張大帥不高興了,再加上他這次雖然主戰,但又不想親自出馬,就鬧著要辭職給大總統施壓。大總統反倒就此授了令帥’鎮威將軍’的稱號,派其做援西軍副司令,故意來拆張大帥的臺。”
“大總統是想分化楚系,這是故意離間張帥和令郯呢?”責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昨晚上令郯回了頂荊一趟,這件事你不要同別人講,尤其是你家里人那兒。”
孔由艾驚訝地瞪了瞪眼問:“現在這局勢,令帥回頂荊做什么?”
責初垂著眸子不說話,孔由艾靈光一閃,拖著聲兒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放心你啊。”
責初岔開話兒說:“你幫我送介紹書過去,怎么這么長時間了都沒有回音呢?是不是賴教授那邊有哪里不滿意的?”
孔由艾不依不饒,追著責初問:“我都聽說了令帥對你十分好,你現在對他,是不是也…”
責初掐了一下她的手背打斷她:“什么好不好的,都是過日子,你看我現在這樣,有家不能回,是好嗎?”
“話不能這樣說,雖然現在不太平,但令帥能冒險回頂荊來看你,這份情誼,你怎么可能視而不見。”孔由艾說,“你其實心里是早就接受他了吧,我想見你同令帥在一起過得好,你就不要跟我嘴硬了。”
責初抬眼看了孔由艾身后的白墻。昨日見了儲定池后,她心情久不能平靜,從別館回來的時候,她甚至想,這輩子同儲定池在一起,或許也不是很糟。
“好了,我同你說我的事兒呢,學校那邊怎么說,是招還是不招我?”責初收斂神色說。
“范省山剛下臺,學生們又成日搞游行,學校那邊亂糟糟的,遲遲下不來批文,我再回去幫你問問。”孔由艾說。
“怎么了,又有游行?”責初蹙眉問。
孔由艾嘆氣說:“南邊打,西邊打,這學生們哪里還有心思上課。”
責初聽了心里不是滋味,拉過她的手說:“我勸過令郯,但這種不痛不癢的話,他多半是聽不進去的。”
孔由艾安慰她說:“你也別多想了,說不上話也是正常,我平日多一句嘴都是要被我爹數落的。”
責初勉強地笑了笑,沒再說話。
孔由艾下午有事,沒留多久便走了。年媽進屋來送了個包裹,說是儲定池的人送來的。
責初打開包裹,年媽瞥到一眼,說:“又買書了呀,少夫人的書多得都堆不下了。”
她都差些忘了這事兒,捧著手中的新書十分歡喜,滿臉笑意地對年媽說:“我下午出去一趟。”
年媽連連擺手說:“外面危險。”
“不遠的,就在前面一條街,我去拿些東西,拿了就回來。”責初說。
年媽不肯讓步,說:“少夫人拿什么東西,我去就好了。”
“真的就在前面一點路,這個窗子都能看得見的。”責初給她指了指窗口說,“那你跟我一起去,這總行了吧?”
年媽拗不過她,只能說好。
到了胡同口,責初轉身對她說:“你在這兒等我,就在前面。”
年媽朝她指著的門望了望,說:“那少夫人動作快。”
責初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畫室門口,卻見門虛掩著,心下一緊,快步上前推門進去,只見屋里一團糟亂,桌上的東西都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抽屜柜子全敞著。責初不假思索地跑去看書桌右邊的小抽屜,鎖粱大開,裝模作樣地懸著。
這是責儀上的鎖,也是畫室唯一的禁區。
責初倒吸一口涼氣,手不由自主地撫上掛鎖。她曾無數次地想打開這把鎖,或許里面就藏著責儀自縊的秘密,但每次都又作罷,她不敢賭,如果里面的東西跟責儀的死無關,她不想掘出那些姐姐想帶到墳墓里的秘密。
責初想,如今鎖被撬開,是不是老天在指引她?想到這里,鎖已經被她拿了下來。
責初打開小屜,里面躺著一本燙金硬面的日記本,邊角已經磨得掉了色,責初拿起來,沉甸甸的,往邊一看,竟還掛著一把大拇指甲蓋大小的精致小鎖。她知道責儀從小就愛寫日記,小時候家里給零花錢,自己總是到胡同口買糖吃,而責儀都是第一時間跑到新街的百貨商店里,買新到的筆記本,那些本子是進口貨,都做的十分漂亮精致,價格也不便宜,一本能抵好幾袋糖。責儀收集了各種各樣的,這種帶小鎖的,當時賣的最貴,責儀就拿來寫了日記。
責初仔細看了看,是個三個撥圈的密碼鎖,她先試了試責儀的生日,打不開,接著又把家里人的生日都試了一遍,還是打不開。責初蹲下來,托著腮想了一會兒,腦子里突然跳出一串數字,她把本子放在腿上,又用小拇指撥了撥撥圈,只聽“咔”的一聲,鎖粱立刻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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