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又有許多人陸陸續續到了。

        有人把林俊耀拉到一邊，低聲問：“有什么最新指示？”

        林俊耀想了想，站到中間去，說：“怕死的，快快出去。”林俊昌也說：“誰怕死的，出去吧。”大家說：“我們都不怕死。”又有人說：“怕死的就不是游擊隊員。”林俊耀說：“我們是一群不怕死的人，注定要干一件大事的。”

        沉默。大家屏氣斂息地聽著。

        林俊耀站高了一點，說：“上級指示我們，明天我們進行起事。現在，萬事俱備，就等起事的槍聲響起來。”

        有人激動地說：”好！我們一定要鬧他個天翻地覆！”

        林俊耀便向大家介紹了游擊隊的近況和桃榔當前的敵我態勢。

        外面又響起了雞叫的聲音。又有幾個參加起義的游擊隊員來了。

        林俊耀一一迎了進來。

        大家你一語，我一言，商議到半夜。

        夜里，大家分散在林三總兵廟附近歇息。

        林俊耀卻摸黑回到了家里。剛站在門口，門卻開了。他媽林嬸站在里面，說了一聲：“回來了？”

        “回來了。”

        林俊耀進了門，看到窗口卻亮出燈光來。平日，家里已經一片漆黑。村里人睡得早。林俊耀問：“爸還不睡？”林嬸說：“哪兒睡得著？手痛呢。”“怎么一直沒聽說？手怎么痛了？”林嬸嘆息一聲：“正要你回來勸你爸一下呢，叫他別一天到晚上山了。”林俊耀問：“天冷上山干什么？怎么一直沒聽說的？”林嬸低聲說：“最近他每天都上山去，到山上去捉野豬回來養。豬欄都做好了的，然而山豬沒捉到，卻讓山豬把手咬傷了”“傷得怎么樣”

        林嬸正要回答,卻聽到屋里叫：“誰來啦，快進屋里，外面冷。”

        林俊耀聽到父親的聲音，便進屋去。

        林維章看到林俊耀，卻笑了起來：“這么晚還回來？正到處找你幫手呢，屋背山有窩野豬，生出不久的，今天我差點捉到了一個。”

        林嬸不滿地說：“下‘山豬夾’裝他，不就行了？”林維章卻笑了：“那些小山豬可愛呢，哪肯傷了它們？把山豬放在豬圈里養熟，矜貴著呢。”說著，得意地舉起手來。

        林俊耀看到父親的手厚厚地纏著一層粗布，忍不住過去，捧著那受傷的手：“傷到骨頭么？”林維章又笑了：“只是讓小豬咬了一口，皮外傷。”林俊耀心痛地說：“別到水了，會化膿的。”林維章得意地笑：“咬傷點皮算什么？明天，我們多幾個人去，捉那些小山豬，捉到多少是多少”

        林俊耀點點頭，“唔”了一聲。他是流著眼淚答應了他的。背轉身，他偷偷地擦干了眼淚。

        林嬸便說：“夜深了，快睡吧。有話明天再說。”

        林俊耀便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等到父母都睡下了，林俊耀便閃身出門去，在父母住房的窗口前站了一會兒，靜靜地看著，任憑寒風吹刮。

        明天就要起義了。明天之后，會怎樣呢？不知道。

        林俊耀看過父母之后，乘著夜色，出門去了。回到林三總兵廟，看到大家正在歇息。

        林俊耀和衣倒在一層禾桿上睡了一會，天便亮了。

        天一亮，他便起來，突然心里一緊，立刻跑了過去，用手扯供桌底下，又松了一口氣：人，好好的還在，也就是說。“鬼剃頭”還在安分守己地睡覺。

        林俊耀叫“鬼剃頭”，不應，以為他出事了，費力把他拖出來，一看，并沒什么三長兩短。只是，“鬼剃頭”一直沉睡不醒。

        林俊昌過來了，說：“捉他去浸水，他便醒了。”

        有人的端來一盤水，要往“鬼剃頭”頭上潑。

        林俊耀忙制止：“不行，天這么冷，會凍病的。”林俊昌說：“哪能叫得醒裝睡的人？快去拿把火來，燒了頭發就會醒了。”

        果然，又有人拿火來了。

        林俊耀說：“哪用把人弄傷的？去拿牛尿來，看灌得醒他不？”、

        立刻有人找了一個瓶子，跑了出去，回來時，瓶子里裝滿了，黃黃一瓶。

        林俊昌過去，捏著鼻子把“鬼剃頭”的嘴巴扣開

        “鬼剃頭”卻跳了起來，捂著嘴巴叫道：“別灌別灌，我不敢睡了，不敢不醒了。”

        大家哈地笑起來。

        林俊昌說：“其實這哪是牛尿，只是一瓶濁水，你也太經受不起考驗了。”

        又一陣笑。

        林俊耀把“鬼剃頭”拉到一邊，叮囑說：“快回西鄉公所去，做好今天晚上的起義準備。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靠你了。”

        “鬼剃頭”直拍胸脯：“放心，今晚就看我的表現吧。”

        林俊耀感動地把“鬼剃頭”送出去，還送得遠遠的。

        1945年2  月2日。白天。

        甘耀楷家。

        參加起義的骨干，都聚集到了這兒。這里是起義的指揮部。

        陳志輝身穿一套嶄新的深灰色中山裝，一臉堅毅的表情，雙目有神，目光銳利，一眼一眼看著面前的每一個人。

        在他面前的，都是參加桄榔起義的骨干，并且以信宜（鎮隆）中學的學生為主。

        桌面上，放著今天晚上起義的時間表和地形圖，他已經反復向大家明確，入夜，向敵人發起進攻。此刻，他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特別是反對意見。

        屋子里的人議論紛紛，一下子說開了。

        一個人提高了嗓門：“我提議，今晚分成兩隊，分別攻打東西鄉公所”這與陳志輝所說的“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的意圖明顯不符，還別出心裁，設計了兩條進攻路線

        大家靜了。

        陳志輝眼睛一亮，揮揮手：“繼續說。”

        那人又說：“東西鄉兩個地方同時進攻，就能攻其不備，如果先打東鄉公所，成功了，也會走漏風聲，西鄉公所有所準備，攻打就難了，要付出很大代價”

        林驥走到陳志輝面前：“有道理！”

        此時陳志輝站在一個窗口下，思索了一會。他就問大家的意見。

        大家都贊成起義時，同一時間進攻兩個鄉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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