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拿著房卡開門，一把拍開了墻上所有的燈光。

        進浴室前她把寧景行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吩咐道：“把你今年的體檢報告發我。”

        寧景行紅著臉，在手機上找了半天，然后發給了她：“我……我沒有交過其他女朋友。”

        “不用解釋，我不在意。”葉芷的尾音被關在了浴室之外。

        寧景行垂眸局促地坐在床邊，腦海中浮想聯翩。

        聽到浴室門打開時，他抬起頭，就看見葉芷穿著酒店的浴袍走了出來。

        她頭發隨意的搭在肩膀上，眼神黯淡無光，清純的臉卻帶著一絲迷茫和厭倦。

        “去洗澡吧。”她走過他身邊，只留下一陣沐浴露的清香。

        她走到床頭柜旁，把除了浴室和床頭燈以外的燈全關了。

        她輕輕拉起一半的窗簾，讓室外的光亮灑進室內，又不至于看到床上。

        她站在窗臺邊，低頭看了眼手機上寧景行的體檢報告，又把自己的體檢報告也找出來發了他一份。

        萬千薈的霓虹燈閃爍著迷離的光芒，在夜色中閃耀。

        浴室的水聲嘩啦啦響起，像極了重逢那天的雨。

        葉芷看著眼前的這座繁華的都市，輕輕閉上眼，額頭抵在玻璃上。

        她的呼吸將窗戶氤氳出一片薄霧，李阿姨高高在上的嘴臉，柯瑾瑜帶著真誠的眼神在她眼前不斷交替。

        猜忌、冷漠、質疑、鄙視、憎惡、嘲笑、怨毒、委屈，還有……有娘生沒娘養……

        無數的情緒從腦海中掠過，又化為平靜。

        手機嗡嗡的響起，她一看，是b市的號碼，猜也知道是柯瑾瑜打來的。

        她把這個號碼也加入了黑名單，將手機丟到身側的桌子上。

        她看著鏡子上自己的倒影，忽然就嗤笑了出來。

        瘦馬？

        呵。

        葉芷，你以為你自由了，你以為你長大了，你以為你熬出來了，你以為你搬出寧家，就可以擺脫成長留下的烙印？

        你看柯瑾瑜母親手里的那份報告。

        大學時的成績、征信報告、酒店入住記錄、銀行表彰記錄，還有曾經被寧景行發在ins上后來又被刪除的照片。

        過去的一切被隱藏在一個個冷冰冰的數字下，然后被一個中年婦女以愛子的名義，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和忌憚。

        手機再次響起，又換了個號碼，葉芷一臉冷漠的接起電話：“您好，葉芷，請問哪位？”

        “葉芷，你不要沖動，我現在馬上回h市，我們見面聊一聊，好嗎？”柯瑾瑜的著急溢于言表。

        “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需要人安慰，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葉芷被他的溫柔沖垮，她右手摸上鏡子里的倒影：“你能和你媽媽斷絕關系嗎？”

        “……”死一般的沉默。

        葉芷看著倒影里的自己微笑，看著自己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滑落：“是我逾越了，柯瑾瑜，我們已經分手了，就不用再聯絡了。”

        “是我媽又對你家里惡語相向了嗎？”柯瑾瑜的聲音響起。

        “我可以，葉芷，你給我一段時間好嗎。”

        霓虹閃過倒影，將葉芷的身影拉長，她輕聲細語：“柯瑾瑜，在你之前，我的前任男朋友是寧景行。我爸為了寧氏了一輩子，應該也會繼續服務下去，我不可能跟我爸脫離關系，這一層關系，你能接受嗎？”

        “你等等，葉芷，讓我反應一會兒。”柯瑾瑜的情緒也有些亂了。

        “你是說我媽知道你前任的事兒了？可你們不是已經分手了？我媽那邊，我媽……”

        “柯哥哥，你很好，我不配。你不要回來了，就這樣吧，我們分手吧。”

        葉芷食指劃過鏡子里的自己，笑得溫柔又酸楚。“也許，我現在還不配擁有戀愛的能力。”

        一個溫熱的懷抱從背后襲來，寧景行灼熱的身軀貼上了葉芷的后背。

        葉芷轉身，看著眸中似有萬千話語的寧景行，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眼睛卻是紅紅的。

        她直接掛斷了電話，右手牽著寧景行，帶著他走向大床。

        寧景行心神恍惚，他攢眉看著葉芷的背影。

        她的天鵝頸纖細優雅，耳畔的肌膚雪白，珍珠耳環搖搖欲墜，纖腰不盈一握，一雙腿美得令人窒息。

        她轉身，把臉埋進了自己懷里，似乎是怕他看到她臉上的淚痕。

        她的手就那樣輕輕一推，自己就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大床上。

        她像換了個人一樣，輕輕跨坐在她腿上，側身含上他的耳垂。

        ——她總是知道怎樣的她會讓自己心癢難耐。

        她灼熱的鼻息噴灑在他的耳廓上，他感覺自己快瘋了，他翻身把她輕輕地環在身下。

        她的目光悲傷中帶著一絲怨懟，在他探究的注視下，她輕輕地合上了雙眼。

        他緩緩低下了頭。

        葉芷能感覺到他越來越近的鼻息，能感覺到他的頭發擦過自己的臉頰。

        他的接近喚醒了她身體的記憶，她不由自主的輕顫著，直到她的眼淚悄無聲息的流淌而下。

        “姐姐？”他的聲音像是雪后青松，干凈凜冽。

        葉芷睜開眼睛，對上了他那雙澄凈的眸子。

        他一改往日的桀驁和狂妄，將所有的情緒都收斂了：“姐姐是想好了，要和我結婚了嗎？”

        葉芷一愣。

        不，不是的。

        只是你一向對于已經攀登過的高峰不再留戀，只是現在的我覺得，我們之間，可以正式做個決斷和告別了。

        葉芷抿唇，看著他期盼的眼神，卻說不出任何話。

        她的視線有些飄忽。

        面對柯瑾瑜時，她權衡的是他帶來的情緒價值，是匹配的社會地位，是否適合做自己的丈夫。

        而面對寧景行時，她發現自己無法冷靜的衡量。

        她好像已經被這四年的職業生涯帶走了青春，磨平了沖動，失去了鮮活，沒有了沖動。

        可寧景行不是，他甚至比之前更加鮮活了。

        他擁有了比以前更多的，曾經葉芷也擁有過的，但再也換不回的東西。

        葉芷試著伸手去攬他的脖子，卻被他一把抽出了浴袍上的腰帶，輕輕地捆住了她的手腕。

        他撐在她上方，瞇著眼睛仔細觀察她：“姐姐別再勾引我了，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你不知道你有多吸引人。”

        葉芷的眼淚一顆接一顆的掉。

        她說不出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會控制自己，他會忍耐。

        可笑，他從來都是肆意妄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他哪里管過身邊人的想法，他怎么可能會忍耐。

        “你不喜歡我了嗎？”

        “喜歡，喜歡的要命。”他慌亂地幫她擦眼淚，“怎么還哭，你跟我分手的時候都沒哭，這不就是甩了個臭媽寶男，有什么好哭的。”

        “我不知道。”葉芷用力的掙開手上的束縛，“你給我解開。”

        “噢。”他踉蹌著起來，又幫葉芷攏好了浴袍，又輕輕給她解開了腕上的桎梏，坐在床邊拍了拍，“坐過來，給老……我抱抱。”

        葉芷把自己埋進被子里，悶著不說話。

        寧景行猶豫了片刻：“你怎么啦。”

        “不知道。”葉芷甕聲甕氣的回答，“我周末就要搬出去了，我買房了。”

        “哦。”寧景行看著身后團成一團的被子，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怕她哭，又收了回去。

        葉芷倔強地說：“我以后不跟你見面了。”

        “那沒事。”反正我會來找你見面的。

        “今天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寧景行嘆氣：“姐姐，你覺得可能嗎？”

        “我不管，我以后不要跟你談戀愛。”

        “啊對對對。”

        “寧景行，你干嘛啦。”葉芷嗔了他一眼，又被他流暢的背部線條吸引，紅著臉抱著被子躲在床邊。

        “哄你啊，我問了很多人，他們說女人生氣的時候說什么都是對的。”

        “我走了。”他起身，俯視著躲在被子里葉芷，“我不能在這里呆著了，我覺得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你這樣太他媽招人疼了。”

        葉芷紅著臉，跟他揮手拜拜。

        他猛地爬上床，湊到葉芷跟前仔細觀察她。

        葉芷嚇的把被子舉起來遮住了自己的臉。

        寧景行突然低笑：“恭喜你恢復單身。”

        也恭喜我。

        他伸出右手給葉芷：“姐姐，你先打我手心吧。”

        葉芷：“？”

        高二時，他逃課不寫作業，被老師告到寧爺爺那兒，那時的處于叛逆期，誰也不服，寧爺爺安排爸爸結結實實的把他揍了一頓。

        葉芷正好十一放假回家，被寧爺爺拉過去盯著他寫作業。

        怕她壓不住他，寧爺爺給了她一把戒尺，說只要寧景行敢犯渾，就讓她打他的手心，再犯渾，就安排她爸再把他揍一頓。

        他爸下手十分有分寸，打的很疼卻不留傷。

        寧爺爺和葉問鶴剛離開書房，寧景行就跑到電腦前開始玩游戲，葉芷去打他手心，他就跑。葉芷追不上他，毫不客氣大喊：“爸！”

        葉問鶴回來又把他揍了一頓。

        寧景行自那以后學乖了，每天三下五去二的把數學作業做完，然后把語文作業丟在葉芷面前，不情不愿的說：“教我。”

        葉芷是真的狠，他不聽話她是真的打她手心。

        可自從他開始參加國際奧林匹克競賽后，她就很少再打他手心了。

        他這是想干什么？

        葉芷疑惑的看著他。

        “真不打啊？再不打馬上不給打了啊，我馬上都要過24歲生日了，要臉的。”寧景行反復提醒。

        葉芷警覺的看著他：“你又做什么了？”

        “我把你家隔壁買下來了。”他笑的張狂又肆意，“你也單身，我也單身，你懂我意思了吧姐姐。”

        葉芷猛地一巴掌打在他的手心：“你太過分了！”

        他輕輕捏住葉芷的手腕，幫她揉了兩下，又輕輕的吻上了她的手背：“給我點時間，我會讓你把曾經對我的喜歡，一點點全部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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