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這場賞梅宴,凡在帝京的公主都到了,約有十來位。
后宮里的嬪妃也差不多都來了。
錦杪剛一露面,就讓幾位娘娘圍住,親切地問候她最近身體可好,又有幾位娘娘圍過來,提到徐貴妃,叫她放寬心,吉祥話說了一堆。
各人身上的香味交織在一起,熏得錦杪有些難受,腦袋沉沉的,說話也不大有力氣,不自覺握住了桃月的手。
桃月瞧見殿下額角的冷汗,正欲開口請各位娘娘讓一讓,內侍拉長的聲音響徹御花園。
“皇后娘娘駕到。”
眾人紛紛行禮請安。
錦杪蹲下再起身,眼前忽地閃過一片黑,身子軟綿綿地踉蹌了兩步。
桃月驚呼:“殿下!”
眾人循聲回首,只見那嬌若春花,媚如秋月的人不勝怯弱地依偎在婢女懷中,檀口微張,呼吸急促,她的難受讓人感同身受。
胡皇后忙吩咐人去請太醫,又命人伺候瓊陽公主去延暉閣歇著。
到了延暉閣,周圍清靜下來,也沒那些熏人的香味,錦杪慢慢回過神。
太醫正在給她把脈。
不是鄭太醫。
細瞧之下,有幾分眼熟。
年輕的太醫把完脈,抬頭觸及打量的視線,連忙垂下眼簾行了個禮,“微臣李獻春,給殿下請安。”
李獻春,好耳熟的一個名字……
錦杪回想起來,“你是鄭太醫的徒弟?”
李獻春:“殿下好記性。師父他身體不適,上午回家歇息去了,這才由微臣來給您看診。”
李獻春此人,錦杪見得不多,但從鄭太醫那兒聽見過許多。
年輕有為,是從醫治病的一把好手。
她如今服用的新藥,就多虧了李獻春,他提出加入一味藥后,很好地解決了她之前吃藥后盜汗的情況。
“如何?”
“回殿下的話,您剛才只是被悶著了,無妨。若有需要,微臣可以給您開一劑清心凝神的藥。”
“別!”
一聽要吃藥,錦杪渾身都在抗拒,她雖然吃了這么多年藥,但可一點都沒接受藥這個東西,能不吃就不吃。
李獻春抿了抿唇,斂起稍微有點上揚的唇角,“殿下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微臣就去皇后娘娘那邊回話了。”
“鄭太醫可還好?”
“師父他老人家只是累著了,勞殿下擔心。”
沒事就好,錦杪擺擺手,“那你回話去吧。”
李獻春退出去沒一會兒,門外傳來聲音,“奴才孟陽給殿下請安。”
來人是馮總管的干兒子,他來這趟,想必是帶了圣上的一些吩咐。
錦杪讓人進來,孟陽到她跟前又打了個千兒,“皇上讓殿下好生休息,不必去那賞梅宴。”
“謝父皇體諒。”錦杪說著,咳嗽了兩聲,光潔白潤的臉上立即泛起了薄紅,當真是我見猶憐。
孟陽哎喲一聲,心疼道:“奴才瞧著您,心都快碎成渣了,您好好歇著,可千萬得把身體養好嘍!奴才還要去回話,就不打擾您了。奴才告退。”
待孟陽跨過門檻,桃月上前掖了掖被角,笑說:“這人嘴跟抹了蜜似的。”
錦杪也笑了,她靠在床頭,聽見孟陽的聲音再度傳來。
“各位娘娘公主,殿下這會兒剛歇下,怕是不好見你們。”
許是知道她醒了,大家都來了延暉閣。
讓孟陽這么一說,外邊說話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不多時,人就都散了。
胡皇后那邊打發了人過來瞧瞧,得知她歇下了,便沒進屋子。
錦杪這會兒確實也困了,讓桃月放下幔帳沒多久,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錦杪看見床邊有個人,不是桃月的身形,想開口,卻又發不出聲,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使勁也沒法完全睜開,身體更是動不了。
那人抬起了手,穿過幔帳,落在她的脖子上,慢慢收攏。
劇烈的窒息感,讓她本能地想要掙扎,奈何她動不了,只能被動地承受這份痛苦。
在她覺著就快赴黃泉的時候,對方松開了手,容她喘口氣兒,然后又接著掐住她。讓她絕望,又給她希望,就這樣不斷重復。
錦杪想活下去,可她現在除了承受,做不了別的。
無力宛如一張大網,將她牢牢包裹住,心里漸漸生出了一種燒灼感。
重復到不知第多少次時,錦杪感覺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她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鮮血奪口而出。
意識模糊之際,門砰的一聲被打開。
錦杪有氣無力地趴在床邊,待來人掀開幔帳,她疲憊地抬起眼簾,“人呢?”
青色幔帳被血染透,從外面看已是觸目驚心,里邊更是不必說。
裴臻不置可否地皺緊了眉心。
“桃月姑娘給殿下準備吃的去了,奴才這就去給您請太醫。”
“我問的不、”錦杪突然想到什么,話鋒一轉,“我脖子上可有什么痕跡?”
裴臻投去視線,搖頭。
膚如凝脂,完美無瑕,若有什么痕跡,那一定是極為刺眼的。
沒有痕跡?那就是她做噩夢了。
“去請李太醫,只說我夢魘了。”
讓人知道她吐血,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錦杪撐著床邊想要坐起來,可身體軟綿綿的,只好把目光投向裴臻,“要眼里有活,知不知道?”
裴臻伸手過去,將人扶穩靠在床頭。
環顧四周,他沒找到能使的帕子,只好捏住里衣雪白的袖子,輕輕貼在嬌嫩的臉上把血擦掉,不忘說:“奴才的衣服是干凈的。”
白得跟雪似的,能不干凈嗎?
“我沒嫌棄你。”
錦杪閉上眼睛,由著裴臻在她臉上擦拭,被子下的一雙玉手卻在不知不覺間攥緊了。
-
李獻春來得很快,當他瞧見幔帳上的血,呼吸一窒,“殿下這是……”
“你先把脈吧。”
錦杪甚是倦怠,聲音輕飄飄的,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吹散。
李獻春為她把脈過后,說:“殿下脈象無異。”
隨后,錦杪將夢中事道出。
李獻春沉思良久后開口,“微臣有個猜測,不過要等微臣將您的情況稟告皇上后,回去查閱醫書才能做定論。”
玉指落在額角輕揉,錦杪闔眸幽幽開口,“去吧,有答案送到公主府。”
早知道今兒這么遭罪,她就該稱病待在府里。
可惜,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估摸著賞梅宴快結束了,錦杪才出去,和眾人打了個照面后,一起散了。
剛出宮門,就見孟陽著急忙慌而來,嘴里叫著,“殿下留步!皇上召您去宣室殿!”
錦杪料到圣上會找她,但沒想到李獻春被下了獄。
李獻春不過是為她看診,過后又將她吐血的事稟告給圣上。
聽得胡皇后說李獻春謀害她,只覺得荒謬。
李獻春與她無冤無仇,為何要加害于她?
錦杪立在殿中一字一頓,“兒臣相信李太醫的為人,望父皇明察。”
圣上瞧著底下虛弱的人,捏住了掌心的五線菩提念珠,“知人知面不知心,瓊陽你年紀輕,識人不清很正常。”
“就算是兒臣識人不清,那害人總得有個理由,不知兒臣哪里得罪了李太醫,讓他想要對兒臣下手。”錦杪雖然虛弱,出口的話卻是有力的。
圣上微微瞇眼,他不喜歡被質問的感覺,尤其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
“瓊陽,看來是朕太縱著你,連禮數都忘了。”
天子之怒,誰也承受不起。
錦杪更是親眼瞧見過圣上對自己的孩子有多狠,她還想多活幾年,忙跪下頓首。
“是兒臣失禮,請父皇恕罪。”
“瓊陽這孩子跟她母妃一樣心善,這才一時失言,還請皇上別跟她計較。”一旁的胡皇后溫聲勸道,目光一轉,看向底下跪著的錦杪,“方才李獻春來向皇上稟告你吐血之事,說你吐血有蹊蹺,一問,竟是他和鄭太醫為你制的那藥出了問題。如今你服用的藥和之前比起來,只多了一味藥,而這味藥是李獻春建議加進去的。”
“倘若李獻春真的要謀害兒臣,又為何會承認?”錦杪抬頭,她不信。
“興許是他覺得瞞不住了吧。”胡皇后嘆了口氣。
此事有諸多疑點,錦杪覺得只有見李獻春一面才能將事情了解清楚,圣上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不僅如此,圣上還罰她閉門思過半個月。
半個月后,李獻春肯定沒了,不說半個月,能不能熬過今天都是個問題。
“求父皇讓兒臣見李太醫一面。”
錦杪跪在殿中,磕頭的聲音回蕩在宣室殿內。
不過須臾,白凈的額頭上就磕出了血印子。
圣上有三十多個女兒,唯一一個給了封號,賜了公主府的就是瓊陽公主。
而現在,圣上只是冷眼看著他最疼愛的女兒跪在下面磕頭。
可見圣上這回是動了大怒了。
鮮血順著月眉往下流,本來桃羞杏讓的倩麗容顏顯得尤為駭人。
“圣上……”
胡皇后這一句像是喚回了圣上的神,此時圣上眼睛里滿是心疼,“朕不動李獻春,你半個月后再見他也不遲。”
有這句話,錦杪就放心了。
“兒臣叩謝父皇。”
緊繃的狀態突然得到放松,渾身的疲憊爭先恐后涌了上來,錦杪話音未落,眼前一黑,暈倒在了殿中。
醒來已是第二天。
錦杪撐著身體要坐起來,桃月過來攙著她,哽咽道:“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一雙哭紅的眼睛又開始掉眼淚。
錦杪心疼道:“不哭不哭,我現在不好好的嗎?我餓了,傳膳好不好?”
桃月抬手擦掉眼淚,吩咐人上膳。
這時,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桃月走出去問:“出何事了?”
那奴才來不及把氣兒喘勻,“鄭、鄭太醫沒了!”
(https://www.dzxsw.cc/book/95514720/3055884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