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奈逐一撿起婦人展示的肥皂，問道：「這些肥皂，知道造出來有多久？」

        「最久的時間有十年了。」婦人指著草木灰色的粗糙手工皂說：「其他的少說也兩三年了吧，我們一直省著用，所以保存得很好。」

        「這塊也是嗎？」靜奈指著半透明的手工皂。

        婦人面帶窘色，「這塊是前些天才買下的，當時見它的顏色特別就買下了，沒想那么多。」

        「不過，新凈也是它的優點啊。」婦人說，「市面上沒有半透明的肥皂，半塊這個換一塊牛乳皂適合嗎？」

        靜奈聞言，笑著搖頭道：「你的膽識可真不小。」

        「事實上，這種肥皂我早就見過了。從西到東，急匆匆地要散貨般——像是被什么追趕著似的。」她抬起頭，彷佛沒看見婦人的詫異和憂懼，仿佛不經意地問道：「賣肥皂的，自稱是它的工匠？」

        「是一對夫婦，男的自稱行商，女的看上去干干凈凈，沒有說話。」

        婦人說著，眼前的少年用線鋸在方才談好要的香皂上比劃了一下，把說好的份量切割下來，另外還捎送了她幾塊邊角料。

        自家的肥皂沒割，應該是看不上了，婦人有點可惜地想道。接過婦人遞來的錢，靜奈好心地提醒對方：「這塊半透明的手工皂先收好，等過幾年風聲過了再拿出來吧。」

        越少人發現這條線索，對她越有利，她可不介意婦人把它私藏一輩子。

        少年禮貌地向婦人和她的孩子道別，走出雜貨店，身影和叫賣聲漸漸融入人群之中。

        ＊

        宇智波族地。

        黑發少年口叼羊羹，身披羽織，愜意地坐在案幾后讀著手中卷軸。

        一只漆黑的烏鴉從窗口掠進，準確地停在案幾旁的木條上，張開嘴巴，吐出比牠的身體更龐大的黑色卷軸。

        「辛苦你了。」少年接過卷軸，將案幾上的肉干推近烏鴉。見烏鴉自顧自撿起肉干撕咬，他也打開了墨色卷軸——

        「泉奈大人親啟：

        經數日追查，可證目標人物為小鳥游夫婦。二人由西南國界起向東北偏東前進，沿途拋售強力祛味手工制皂。目標現位于橫城須賀町，不日將渡海前往他國。目的地未知。

        拜候指令。」

        泉奈兩三眼掃完情報，見到落款人是「隼」，他會心一笑。瞥覺寄信的時間是昨日傍晚，他旋即抓住卷軸起身找尋兄長。

        須賀町就在南賀川上游，不能讓他們過河，過了河就是千手的勢力范圍。

        那太危險了。

        更不能讓他們過海，一旦渡過汪洋，那就成了兩個國家的事。現在的情況已經足夠混亂，極有可能上升至新的國家級戰爭。雖然他不懼水上作戰，但終歸對大部分宇智波不利。

        思慮至此，他的內心已有決斷。

        對于說服兄長和族中長老方面，他倒是不擔心。要說有哪一部分令他擔心的，就只有靜奈，畢竟這只小鳥才初出茅廬

        黑夜中，一道深藍色的影子掠過樹林，正是靜奈。

        從婦人那里確認了目標的去向，以及人數，她便馬上回旅館退了房間，向目標追去。她有預感，在此夜的月亮消融于日光之前，她能找到目標倆夫婦。

        重重樹影向后掠去，靜奈穿過樹林的一剎用變身成游隼，向小城的高空飛去。

        感謝草空家的秘傳手札，讓她能使用變身術的同時，運用寫輪眼的視力加成和追蹤技巧來完成這次任務。銳利的眼睛使她在高空中仍能透過敞開的窗扉，看見旅館房間中的年輕夫妻。

        找到了。

        她奮力拍翼，最終輕巧地落在了屋檐上。隼鳥向著目標窗口俯沖下去的模樣驚起了屋檐上的麻雀，牠們四散飛走，屋檐頓時成了麻雀真空的地帶。

        「在看什么？」

        靜奈腳下的房間里傳來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剛才的麻雀似乎被什么驚得四處亂飛。」女聲回答道。

        「是嗎？可能被你嚇到了——唔哈哈哈、只是開玩笑啦！」跳脫的男聲連忙求饒。兩人嘻鬧一番后轉為竊竊私語，「……乘船抵達大海彼岸之后，我們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夕梨的話，制作的香皂在那里一定會大受歡迎。」

        「真是的，總是那么樂觀啊。」女聲低語，「那些都轉賣出去了嗎？」

        「全部轉售出去了，真的，沒騙你。」男人頓了頓，續道：「應該沒有人發現就算有，也不一定能那么快找到我們，放心吧。」

        「我相信你，只是，一天未離開這個國家，我的心就不能獲得平靜。」

        「夕梨會有的，那一天很快會到來的。而且，我們約好了再要一個小孩啊。」

        腳下的房間里只剩下兩人的嘻鬧，靜奈借著夜色的掩護，在暗處重新恢復人身。那位小姐的憂慮不無道理，她在心里想道，很快就會有像她一樣的鯊魚聞血而至。

        因為她會將他們的所在地和準備乘船渡海的打算，全部滙報給家族，到時候宇智波家族里派來的人，可不就是鯊魚？

        直到家族的下一步指令傳來之前，靜奈都只是遠遠地跟蹤著他們，因為她沒想好用什么方式接近，干脆就只是不緊不慢地跟著，偶爾順道掃走兩人留下的痕跡。

        她了解到年輕的丈夫叫浩司，平日對外的溝通，像是推銷販售手工皂等銷售工作，都是浩司在負責，妻子夕梨會默默地在他身后，為他打點好生活的瑣碎事務。

        那么問題來了，那些半透明的手工皂，到底是怎樣得來的呢？

        靜奈有一個不算大膽的猜想。

        要證實她的猜想，還有什么比祖傳的寫輪眼幻術更直接有效的方法呢？

        相信宇智波家族里也是這樣認為。

        靜奈盯著族里的回信，像是要把手上的信紙上盯出一個洞。家族的命令十分簡單，探得手工皂的秘方，然后，斬草除根。

        噢，斬草除根，贊美博大精深的古文，每個字都立體而形象。

        因為對方只是兩個普通人，所以家族不會再派遣支援。不論是斬草還是除根，靜奈都無法假手于人，藉此逃避作為忍者的必經之路——對普通人下殺手。

        如果說，上次尋找醫師時遇到的流忍，以及上一個任務時除去的流寇，都是殘忍的惡人，會傷害平民百姓，靜奈能打著“自衛”和“為民除害”的由頭下手。那這一次，她算是直面忍者最令人痛恨的一面了。

        白氣緩緩逸出，這入冬時節，靜奈覺得自己的四肢較冰雪更為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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