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今年春天熱得過早,泉蔭路兩側郁郁蔥蔥的梧桐樹把陽光遮得嚴嚴實實,可方尋還是熱。
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方尋覺得自己從寵物醫院出來就應該打輛車。短短十分鐘的路程他用了將近二十分鐘才走到單元門口,樓下兩個替別人搬家的工人看了看方尋不太利索的腿,好心說:“停電了,你家要是樓層高就等會兒上去吧!”
方尋下意識地抬頭看眼自家陽臺,十三樓,還挺高的。他爬樓梯上去肯定累個半死,更別提現在還得拄拐。
今天就是不順,從上午救助站被領養的小貓因為太能叫被領養人退養,到現在停電沒法兒坐電梯回家,就沒一件順當事兒。
好在方尋心大,給自己添堵的事從來不往心里去。這會兒往單元口的臺階上一坐,他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搬家工人聊天。
看眼搬家車上的運動器材,方尋隨口問了嘴:“你們給搬家的這個人是搞健身的啊?”
“體院的。”搬家工人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把汗,天熱得他渾身都燥,連說話都提不起勁兒,跟平時比蔫了很多,“好像是練游泳的,嫌宿舍吵就搬出來自己住了。”
他說完看眼方尋的腿,還挺不見外的,問方尋是怎么受傷的。
“之前半夜在路上救了只流浪貓,腳被車轱轆碾了。”方尋邊說邊摸了摸后脖頸。其實他不太愿意說自己是怎么受傷的,有時候說了別人不理解,覺得就為只貓,不值當。
果然聽到方尋的話,對方先來句:“就因為只貓啊?”
然后笑了笑,喝口水又說了聲:“因為個貓搭里進去一只腳,你虧不虧!”
方尋肯定不覺得虧,他就是覺得自己應該小心點。不過也怪當時的天太黑了,貓又受傷走不了道,在馬路中間一直叫。他本來就是獸醫,這種情況肯定不能放著不管。
跑過去發現貓應該是被車撞了,下巴和腿上都是血,方尋只想著快點兒帶貓回醫院治療,抱貓起身的時候沒看見突然出現的車輛。好在躲得快,車轱轆只在他腳上碾了過去。不然一人一貓,都落不著好下場。沒準還得連累車主,他估計下地獄都下不太踏實。
沒在臺階坐著聊太久,方尋就順著一樓窗戶聽里面的人喊“來電了!”。
搬家工人要搬的東西太多,先把電梯讓給方尋。
方尋道過謝后進了電梯,他回到家立刻開窗戶吹小風,吃蜜瓜。在屋里涼快沒幾分鐘又聽見門口有動靜,他拄拐到門口一看,發現搬家工人正往自家對門里搬那些健身器材,感情是對面搬來了新房客。
給搬家工人拿兩塊哈密瓜,方尋說:“我家對面空好幾年了,挺好,這回終于住人了。”
說完探著腦袋往對面的屋里看,方尋嘀咕一嘴:“就你們倆忙活,那體校的學生呢?”
“好像有課。”搬家工人吃完瓜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大腿,問方尋,“哥們,你晚上在家嗎?在的話這屋的鑰匙你能不能幫忙拿著?那個體育生就一把鑰匙,要不然搬完家我們還得給送回去,太折騰了。你要是能幫忙,我們就不用再跑一趟去送鑰匙了。”
方尋倒是在家不打算出門了,但他得經過對門的體育生同意,才能幫這個忙。
搬家工人立刻給體育生打了通電話,對方接得很快,也同意把鑰匙暫放在方尋這。和方尋相互留了電話,體育生說等晚上下課會過來取鑰匙。掛斷電話前,方尋聽見對方在電話那端跟他說了聲“謝謝”。
可能是因為在上課的原因,對方把聲音壓得很低,但是方尋覺得這種刻意壓低的聲音很好聽。
把鑰匙交給方尋,搬家工人吃完瓜便繼續忙去了。
方尋閑著沒事兒,倚著門在門口看了會兒。體育生的東西除了些健身器材,還有三個行李箱裝著衣服,然后就是十多個紙盒箱,裝得全是球鞋。普通男人沒幾個人能抵擋得了球鞋的誘惑,更別提搞體育的了。
之后搬家工人又抬上來一臺架子鼓,外加一把吉他,看來平時還玩玩音樂。
不過方尋可能和普通男人不一樣,他對球鞋啊,音樂器材什么的全都不感興趣,平時連體育賽事都不怎么看。之前談戀愛的時候可能會出去約會,看電影。自從接連被甩后,他每天除了去寵物醫院和流浪動物救助站,其余的時間都窩在家里很少出門。
關于他接連被甩這個事,剛開始寵物醫院的同事都很不理解。在外人看來方尋要個頭有個頭,要模樣有模樣,平時待人溫和有禮,對方尋有意思的女孩也挺多的,結果每次談上都會落得個被甩的下場。
被甩一兩次可能不是方尋的問題,但是每次都被甩肯定就是方尋有問題了。但大家不理解歸不理解,誰都不可能去問方尋被甩的原因。
只有方尋自己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用他前女友的話說就是方尋哪哪都好,無論何時何地都非常有禮貌。可恰恰因為這種禮貌顯得他待人格外客氣,所以相處起來總有一種距離感。就是你們明明在戀愛,卻總像一對最熟悉的陌生人。
方尋沒少檢討自己,結果一點兒用都沒有,再和女朋友在一起還是拿捏不好那個度,對待女朋友依舊客客氣氣。上上個月他前女友顧琪實在不想跟處得像個哥們似的方尋談戀愛了,便把方尋約出來和他說分手。
臨分手前顧琪看著方尋的臉,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對方尋說:“方尋,我上網查過,男的性冷淡是可以掛個男科看看的。”
顧琪說這話的時候方尋正拿著水杯喝水,他一口水卡在嗓子眼差點兒沒噴出來,咳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不過他知道顧琪說這話是為了他好,他自己在這方面確實很冷淡,基本很少有那方面的欲望,就算有也都是自己晚上隨便解決一下。
方尋后來有去醫院檢查,醫生說他沒有問題。也試過吃藥看片來提升一下這方面的性致,結果一點用沒有。
不過方尋也想開了,戀愛不是他生活里的必需品,他每天工作,給貓貓狗狗看看病,為流浪動物找個家也挺好,挺開心的。
反正生活嘛,自己過得順心就行了。
收回思緒,方尋見搬家工人搬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抻了抻胳膊,回屋打開手機上微博,開始在微博賬號上給被退回來的小貓找新的領養人。
發完微博打算在沙發上瞇一覺,方尋剛閉上眼睛手機就來條微信。是顧琪發來的,問他在不在寵物醫院。
方尋回:【不在,我剛回家。】
緊接著又問顧琪;【怎么了?】
兩個人自打分手后除了朋友圈互相點個贊,已經很久不說話了。主要分手分得體面,雙方又沒做過對不起對方的事,現在做個朋友也不錯。
顧琪那邊收到方尋的回復立刻把電話打了過來,她聲音很急,帶著哭腔:“屁墩兒受傷了,腿被別人踢斷了。”
屁墩兒是之前方尋和顧琪一同養的小柴犬,狗是因為生病被裝到紙盒子里,扔到了方尋他們寵物醫院門口。那時候他剛和顧琪確認關系,顧琪又喜歡柴犬,等狗的病治好之后方尋便把狗留了下來。
狗要跟著顧琪回家那天高興得撲向顧琪,愣是給人家撲得向后仰,直接摔了個大屁墩兒,所以顧琪就“屁墩兒,屁墩兒”地叫它。屁墩兒也一直都是顧琪在照顧,分手之后自然是被顧琪帶走了,但不意味著方尋不在乎屁墩兒。
聽見屁墩兒腿斷了,方尋立馬伸手去拿拐杖。他一邊拄著拐杖向外走,一邊安撫顧琪讓她別著急。
到樓下叫了輛車,他坐進車里聽見顧琪哭了出來:“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就在樓下帶著屁墩兒遛個彎,牽引繩也在手里牽著,有個小孩上來逗狗戳到了屁墩兒的眼睛,屁墩兒不過叫了兩聲,小孩他爸非說屁墩兒要咬人,伸腳就把屁墩兒給踢了。”
不講道理的人太多了,方尋一路上都在安慰顧琪,等到寵物醫院門口才想起來對門體育生的鑰匙放他這保管的事。
匆匆忙忙給體育生發個消息,方尋問他:【小兄弟,你幾點下課?我這邊有事出去一趟,應該不會太晚回家。】
對方很快把消息回過來,說:【七點多才能回去。】
方尋看眼時間,現在不過五點多鐘,應該能在對方回來前趕回家。下車推門進醫院,顧琪見方尋來了,又注意到方尋的腳,這才知道方尋受傷了。
看顧琪眼睛都哭紅了,方尋把聲音放輕一些,問:“屁墩兒呢?怎么樣了?”
顧琪指了指里面:“蘇武哥說你下班了,他帶屁墩兒去包扎了。方尋,你的腳……”
“我沒事兒。”方尋讓顧琪別擔心,自己到樓上手術室看了眼。
蘇武也是他們醫院的獸醫,今天閑著沒事多在醫院呆了一會兒。見方尋來了,他跟方尋點點頭,說:“屁墩兒前腿骨折了,不怎么嚴重,不用開刀內固定,外固定圍住腿就成。”
說完又摸摸屁墩兒的狗腦袋,蘇武瞄了眼方尋受傷的腳,笑笑說:“屁墩兒是真隨你,你傷哪兒它傷哪兒。”
方尋折騰這一圈都快累死了,這會兒真沒閑心跟蘇武開玩笑。看屁墩兒傷得不嚴重,他下樓囑咐顧琪之后照顧屁墩兒應該注意的事項。
晚上大家都沒吃飯,隨便叫個外賣吃一口,吃完方尋打算叫個車趕緊回家。顧琪看方尋腿腳不方便,說要送他。
反正也是順路,方尋沒矯情,也沒客氣。鉆進車里捏捏趴在后座的屁墩兒的后爪子,不到五分鐘他就到小區門口了。
和顧琪道個別拿上拐杖下了車,方尋聽見顧琪放下車窗和他說:“那個……方尋,你照顧好自己啊,你腳傷看著挺嚴重的,得注意點兒。也別總是不吃早飯,胃該疼了。”
“恩,你也是,照顧好自己。”方尋沖顧琪笑了笑,“屁墩兒要是哪兒不對勁就給我發微信,問蘇武也行。你回去慢點開,到家告訴我一聲。”
至于別的話好像也沒什么要說的了,方尋轉身拄拐邊往小區里面走,邊拿手機給體育生發短信,問:【你沒下課呢吧?】
那邊給方尋回:【我逃課了,現在在樓道里坐著呢。】
【我馬上到家,等我一下。】方尋收起手機緊著加快步伐往回走。走到單元門口,發現這棟樓一片漆黑,又停電了。
這算什么事兒啊!
方尋打心眼覺得這小區太操蛋了。
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一瘸一拐地爬樓梯,方尋才爬到七樓就汗流浹背,累得直喘。到了十三樓那會兒,他心臟幾乎卡在嗓子眼,就快蹦出來了。
用手電筒在樓道里照了下,方尋看到了自家對門,正坐在地上的體育生。
體育生也碰巧看向方尋,他似乎被手電筒的燈光晃了下,半瞇下眼睛才站起身朝著方尋的方向走了過去。
可能是對方太高,氣勢過盛,隱約給方尋帶來一股壓迫感。體育生離方尋越近,壓迫感就越強。
等人家徹底站在方尋面前時,方尋覺得自己像被張無形的網牢牢罩住,連呼吸的速度都放慢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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