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多年未見美人師兄
這是絕無僅有的情況。
“先生,與我下棋時,還是不要分心為好。”只聽聲音,是位成熟青年,氣吐如蘭,想必有極好的修養。說話時總是不咸不淡,清清冷冷的語氣。
“好,勝負未分之前,不問其他。”柳見峭一鼓作氣,將精力都投入到飄搖白紗中去。
六樓,李魚歡并未睜開眼睛,卻馬上聽出了熟悉的聲音。
“是他。”
“你認識他?”
“是我——義父身邊的那個人。”她斟酌片刻,短短說道。
“他好厲害,你真的不要起來看看嗎?”
“不想看。”她靠聽也知道擂臺上的情況。
樓外的夜色淡了些,再這樣下去,柳見峭就要輸給一個“無名小卒”了。
李魚歡腦子里浮現出零零碎碎的回憶,自己曾經也在他手下輸的一敗涂地,無論武藝還是棋藝,眉頭皺了皺。
這百花會果然不凡,連他也來了。那義父是不是也在附近?她強壓著困意,想了想還是起身,盯著白花花的紗林,不時有其中一條飄落,順著棋局默默思索。她盡量不去看他,怕他察覺到自己后刻意躲避。
但其實以那個人的本事,隨時都可以發現她。
“今天還只是百花會的第一天,就這么多厲害的人出場,太振奮人心了。歡兒,我們要不明天還是去四樓跟他們喝兩杯,豈不更加熱鬧有趣?”
“隨便。”
“這六樓包上一整晚也不便宜啊。”
“去去去!你高興就行。”她伸了個懶腰,說道,“要不是他突然出現,我早就想打道回府睡覺了。”
“棋局都不想看了?”
“這倒是。”說罷,她自然地從腰包里掏出一張宣紙,展開揉平,再從桌上順給李璇陽一碟桂花糕。
“黑子。”
又給她倒了杯茶。
“白子。”
“得,您免開金口,懂什么意思了。”李璇陽左手沾糕油,右手沾茶水,盯著白茫茫的布陣,雖然發憷但爽快答應了。
“那就麻煩了,我先養精蓄銳一會兒。”李魚歡見狀倒地就睡,翻開眼皮子偷看她一眼,偷偷憋笑。
這突然出現的神秘男人仿佛天神附體,順利地將棋局了然于胸,運籌帷幄。就連柳見峭也節節敗退,馬上就要見勝負。
就在眾人翹首以盼時,那白衣公子起身向柳見峭行了一禮,說道:“今日這局棋,晚輩只能下到這里了。”
舉座嘩然,就連李魚歡也驚坐起,沒忍住來到欄桿旁往下看。她瞧見那一襲白衣,與模糊的記憶相去甚遠,再不像以前那般單薄瘦弱。如果不是熟悉的作風和聲音,她都要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李璇陽見到她的反應,并不意外,只說道:“可算睡醒了?醒了就拿走,哪兒畫錯了可別怪我,我盡力了。”她兩指推了推身前的宣紙。
“不怪你……”她怔怔望著那人,不知斗笠之下是否也有一雙眼在看著她。
“你是覺得你一定能贏?”臺上,柳見峭問他。
“非也,此中有玄機,需將棋盤交給有緣人。晚輩盡力而為,順勢而為,現在江郎才盡而已。”
“公子叫什么?”老者沉吟片刻,終于問出他心中疑惑。
“長桑,我叫長桑。”
“去吧,后會有期。”
兩人又向彼此行了禮,那一襲白衣翩然回到人群中去。老者見他消失在人群里,閉上眼睛,五味雜陳地等待自己下一位敵手。
第一夜,已有無數佼佼者上臺。有名譽天下的才子,有身份尊貴的太子,還有北熾南凇的面孔,也有一鳴驚人的黑馬……
對李魚歡來說,試了把棋,又遇到故人,不可謂不是平靜生活中的一大波瀾。
花間樓沸騰的人聲前所未有。可男人走在過道上,身側熙熙攘攘,起初不少人拉拽挽留他,轉眼間所有人都不再看他,仿佛從未見過,盡管嘴里還念叨著“剛才那個人”。
他來到大門前,打開門,大搖大擺離開了,沒有人發現。
李璇陽猛然間搖了搖頭,扶著腦袋:“歡兒,我剛才好像——”
“是他干的。”說罷,李魚歡匆匆起身,找到一扇能打開的窗戶,花香微醺的晚風涌進來,吹開她銀線織就的裙擺,月光在側臉留下一道銀弧。
花間樓暖黃的燭光與人聲鼎沸都一瞬間躲進了濃密的發絲間,對影三人,這大概才是她大部分時間的模樣。
“你要去找他?”
“嗯,我——不用等我了。”
“知道,放心吧,我繼續給你畫。”李璇陽吃一口桂花糕,舉起茶杯朝她笑笑,看她縱身一躍消失在月色中,打了個響指,窗戶緊閉。
比賽繼續,誰也沒發現有幾人離開了這場十年一遇的盛會。
此夜晴朗,月色霜白,東方隱隱泛白。她抓住瓦沿,來到屋頂,環顧四周,一襲白衣正朝李如夜的夜王府逼近。她一躍而下,落在尋常百姓家的屋頂上,像敏捷的貓兒無聲跟了上去。
每拐一個彎,那人的身影總是轉瞬即逝。長桑沒有再去夜王府,而是改變了方向,愈行愈快。李魚歡跳上一座高樓,找到了他最后消失的地方。他躲進小巷,不見了蹤跡。她如一道閃電追到那里,環顧空空如也的四周。
反而微風拂過,有淡淡的晚香玉和茉莉花香氣縈繞鼻尖。長桑和她一樣,不會喜歡這種無用的東西。他不是為了甩開她。
應該也不是殺手,她想道。這幽香透著淡雅貴氣。
李魚歡繃緊身體,微微防范。
“二郡主也喜歡與這些奇人異士結交?”聲音自身后傳來。她微微詫異,她的功力和李璇陽不相上下,在夜華城從沒遇到過年紀相近卻強上一截的人。
尉遲川溫潤一笑,并不遮遮掩掩。原來是他追尋長桑一路,如今也失了方向。
“如您所見,我對精通棋藝者都想認識一番。”她順勢說道。
“可惜那位高人并不想與我們相見。”
“機緣不夠吧。”
“也對。不過能遇上二郡主,也是件幸事。算一算年紀,二郡主芳齡十七,我大你六歲,喊你聲魚歡妹妹可還合適?”
尉遲川薄唇與高鼻梁都生得干凈利落,只有那雙眼睛十分精致狹長,睫毛濃密,清晰的臥蠶給人一種成熟倦怠的感覺。
這雙眼睛似乎藏了很多東西,是他從小在朝堂周旋才有的。因此盡管他說話溫和隨意,仍有種疏離感,常人難以察覺。
李魚歡也是心思細膩敏感之人,被這樣的人靠近總覺得心中難受,莫名想要逃離。
“隨便。”
“不如我們在此吹吹晚風,賞賞景也是好的。”
“川殿下可能要失望了,我平時閉門不出,對夜華城的景色不甚了解……城中愛出游的公子頗多,想必能陪你玩得盡興。”
“好,我短住在東街金銀樓,有空再與魚歡妹妹相聚。”他見狀不再強求,誠懇認真地說了自己住處,眼底閃過一絲興味,“方才我見你身子不適?”
她輕咳嗽兩聲:“微恙,我托長姐為我繪制棋譜,今日打算早些回去休息。”
“那就不多叨擾。”二人作別,她便不多停留,一刻鐘內趕到了夜王府。
府內駐守著不少士兵,大堂的燈早早熄滅了。她思忖片刻,推門走了進去。
李如夜的太師椅上做了個人,見到她也紋絲不動,仿佛是睡著了。那頂斗笠還戴在頭上。
“你在這里等我?”她問道,“長桑。”
長桑低低應了一聲,終于摘下斗笠放到桌上。月色透過紙窗甚是微弱,她沒能看清他的面龐,想必是種絕色。
“順便來熟悉一下自己這幾日要處理的事物。”他說道。
李如夜要遠去君照國,便找那個人坐鎮,最終派來長桑。那他呢?
“義父現在在哪兒,他過的好不好?”她一下子問出了長久以來心中的疑惑,甚至來不及等他回答,大腦又閃現出無數個問題,
“你們這些年到底去哪兒了,在做什么。你曾經說不告訴我是為了保護我,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他迎著少女急切炙熱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他們已經有五年前沒有見面了,他離開的時候,她還是個孤僻倔強又軟弱無能的黃毛丫頭。而他也是稚氣未退的少年。二人每天都在空曠的大院里一同習武練氣,歷經無數日夜。
如今他能感覺到,李魚歡的修為大增,也已經有獨立生活的能力。
“夜城主和李璇陽把你教得很好。”二人沉默許久,他才說道。
“我不要聽你說這些客套話。”
“小妹。”他無奈的嘆口氣。但少女心心念念只有那個人,不肯放松下來與他好好說話。他說道:“我只是由衷為你感到高興。”
“回答我的問題。”她固執地說道。
長桑察覺到了她對自己輕微的敵意,卻不解何故。
“或許真的是時候了……好,你若能過我三關,我就告訴你。”說罷,他消失在原地。李魚歡循著他刻意留下的氣息,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她沖出夜府,穿過長街空巷,一路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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