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小少年晚來一步，她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不是讓你們去找人嗎？”李璇陽問。

        “找……人……讓我找……嘿……”那些怪物身披黑色鱗片，形似站立的牛蛙，高約三米，頭顱很小，沒有五官，只有一張長滿獠牙的嘴，伸出的長舌垂至地面。他們不時發出癡呆的笑聲，或者笨拙地學人語舌。

        怪物朝他們一步步緊逼，三人不敢亂動，白少禮雖害怕，倒十分有骨氣，說道：“我讓他們去夜王府找人了，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

        “你來了？你他找你來的？”李璇陽意外地問起李魚歡。

        “沒有啊。”

        “我來找你。”李魚歡見她沒事，便環顧一圈，冷漠地說道，“你怎么好意思被這些廢物打成這樣？”月光倒影在她眼底，像覆了層寒霜。

        李璇陽卻高興地笑了：“放屁，我一個人打了好多，是它們實在太多了！”

        “還笑。”她無奈地皺起眉頭，再次看向那幾只怪物時目光凌厲，殺氣十足地迎了上去，刀劍無影，處處直逼要害。不過三下五除二，斷肢殘臂散落四處，一道黑色血液順著白劍淌下。晚風吹拂，迷了白少禮的眼。

        “璇陽，這就是你的妹妹？”他后怕地看著這個比他矮一截的女孩，心想她比那些怪物還可怕。

        李璇陽走過去抱住她，笑道：“怎么樣，是不是很厲害？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后一句是對李魚歡說得。

        “臟。”李璇陽身上的泥污與血污蹭了她一身，她扭了扭身子，卻沒推開。

        后來她問她：“你真的覺得我會去救你？”

        “當然！”李璇陽比她長得早，輕松攬住她瘦弱的肩膀說道：“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怎么會不知道。你呢，以后就不要跟我害羞啦！”

        “你……”似乎她塵封的心，就是在那時打開的。

        那些冷言冷語不曾摧毀過李璇陽半點意志，她讓那群富家子弟逃命一人把怪物引出城時也沒有半點猶豫，生死度外，一往無前，她永遠是這樣。

        因此李魚歡放心把心交給她，這世上她只相信義父和李璇陽，一個強大到望塵莫及，一個赤誠之情堅不可摧。

        眼見著擂臺上，與那女子交手的年輕人開始下盤不穩，兩腳發軟，即將被女子故技重施一腳踹下臺。李璇陽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單腳踩著窗沿，一手扶墻一手耍著花槍，蓄勢待發。

        女子腳一正中對手的小腹，李魚歡在她身后高聲指揮道：“去！”

        “老娘先來！”

        被蒙住了眼睛和耳朵的李璇陽猶如離弦之箭，在人群中脫穎而出，□□先斜插于擂臺，她方落地，用槍指著女子說道：“讓我來會會你。”

        二人一觸即發，那女子兩手成拳，指縫間探出十根銀針，以此傷人。掌心的針柄連著細小的鎖鏈，與手上繁復的手鐲相連，手腕上的圓狀物似乎是個鈴鐺。

        那女子刻意用的銀針，眾人皆知她沒有使下毒的伎倆，更加猜不透究竟是什么法子讓人渾身無力，變得手無縛雞之力。

        李魚歡一眾人焦急地看著她，李璇陽失去了視力，聽力也不比平時，需要女子近身方知躲避。這次女子沒有采用先避戰在猛然擊破的法子，而是趁她感知遲鈍，搶占先機。

        但她很快發現李旋陽反應動作奇快，根本無法傷之分毫。那銀針總是離鼻尖一毫時，對方縱身一晃到她身后。最終那女子力竭，被她一身罡氣活活振出擂臺。

        “把你那眼罩摘下來吧。”李魚歡喊道。那女子尋聲瞪了她一眼，灰溜溜地鉆入人群。

        方才她已發現，鈴鐺與銀針都是虛晃，那女子多次想劃破她給李璇陽戴上的布條，靠瞳術操控對方。

        這功法對心智薄弱之人十分有效，不論修為高低，是以弱勝強的罕見招數。

        今日清晨的冰天雪地……一個念頭在她心中一晃而過，她臉色有些難看。

        李璇陽扔開遮眼的布條，扯出耳朵內的眼罩，迎戰接下來的對手。二人真刀真槍，無比酣暢淋漓。與昨晚不同，誰都沒空作揖行禮，好聲好氣說話，無不以武藝交流，以刀劍相撞時的眉目達意。

        “郡主，可有心事？”楚文竹問道。

        “今天不能和阿陽一較高下，真是可惜了。”她回過神，將注意力放到戰場上說道。

        “郡主若苦于沒有趁手的兵器，我有一把。”他說著，抽出腰間的軟劍遞給她，“聽聞郡主善使軟劍，我正巧有把上好的碧云霄常伴于身，你試試看。”

        李魚歡接過，到廂房正中央比劃了一會兒，果真和她的劍十分相似，只是手感稍沉更有韌性。此劍劍鞘有著精致鏤刻的鶴松山石圖，顏色青白相見，抽出劍身，卻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針，劍刃鋒利吹發可斷，劍身微青。

        她的白蹄烏相比之下更加樸素，通體呈白玉色澤，劍鞘底部有一團墨色，刻了條向上盤踞的小龍，劍身銀中泛白。

        “多謝。”她不多客氣，脫下長袍，拔劍來到窗前，眾人給她讓出一條路。

        李璇陽與對手打得不相上下，堪堪險勝，下一秒她就出現在擂臺上。

        兩人一句話不說，李璇陽的槍已經來到她胸前，她彎腰下身，長劍順著槍身像條靈活的小蛇上溯。看似以柔克剛，實則是用蠻力改變□□的軌跡。

        “喲，意外啊。”少女笑道。

        她今日便用李璇陽最喜歡的戰斗方式，激流勇進，不靠彎彎繞繞的戰術。

        盡管如此，仍能看出二人風格大相徑庭。李璇陽的直進直退渾然天成，動作遒勁有力，以突刺為主，她的□□什伐赤由百年玄鐵和紫云鐵樺做成，整整十五斤重，每一次進攻沉重卻不凌亂。

        而李魚歡軟劍輕盈，對力道的掌控十分精準，往往靠近目標后驟然用力，往復多個來回也毫不疲憊。今日她選擇不擅長的直面迎擊，動作稍顯僵硬畏縮。

        在習慣了對方的攻勢后，逐漸游刃有余，占據上風。她常在人前故作平庸平庸，唯有戰斗，她從不退縮。

        李璇陽毫不客氣地使出自己的得意招術——閻將軍，如遠古沙場率千萬士兵的女將軍俯沖而去，腳下木板碎屑四處飛散，周身靈氣縈繞，整棟樓仿佛都在顫抖。她大喝一聲，目光堅決。

        數年前，她們在李如夜的引導下天天比武，李魚歡天生腦子反應靈敏，總能出其不意。李璇陽嫌她不擇手段，每每被她壓制成一頭無能狂怒的困獸，后在李如夜引導下自創了一套招式，將全身靈氣匯聚，與天地共振作為殺招。

        那是唯一一次李魚歡被打得倒地不起。她給這招式起了個霸氣的名字——閻將軍。

        此后李魚歡再也沒見她用過這招，這招式讓李璇陽人槍一體，這么多年私下一定不斷精進，不知今天是何威力。

        李魚歡沒有時間猶豫，也氣沉丹田，不慌不忙使出自己的殺招——燕歸巢。

        眾人見場上殺氣騰騰，不僅沒有擔憂，反而把狂熱的氛圍推進到極致。如果沒有法力將花間樓與世隔絕，尖叫驚呼聲將在深夜劃破天際。

        “璇陽不會有事吧！”只有白少禮擔心道。

        “放心吧少禮，她們二人自有分寸。”尉遲川說道，他關注著兩人眼花繚亂的招式，心生敬佩，“不愧是夜華城聞名的兩位郡主，都是天縱奇才。”

        楚文竹則驚喜欲狂地看著李魚歡在擂臺上攻守翻飛，如入水之魚，引他回想起多年前那個堅韌不拔的瘦弱身影，日復一日，終化作一道光留在他的回憶里。眼下李魚歡每一個挑劍的動作，都在他心頭挑起無限遐想。

        李魚歡靈體相融，全身與長劍金剛不壞，迎了上去。

        “嗡”刀槍相撞的爭鳴聲震耳欲聾，一股氣浪以二人為中心蕩開，眾人驚嘆。終于，李璇陽引動天地靈氣力竭，被震出二十米開外，李魚歡亦難以自控，后退數步堪堪站穩腳。

        此回合并未能分出勝負，但按照百花會的規則，李璇陽摔出擂臺，依靠□□懸掛在擂臺外，是輸了。

        留下李魚歡應戰接下來的對手，對方上臺時明顯有些得意。他看出李魚歡體力有些不支，可沒想到她與李璇陽的打斗尚未使出全部本事。

        面對這個陌生的敵人，李魚歡一轉剛才的風格，突然變得無所不用其極，令對方猝不及防。劍光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晃出，速度極快，那人堪堪抵擋，找不到進攻的機會。沒撐到五分鐘，就被她抓住破綻，一腳踢出擂臺。

        她輕蔑地看著眾人，百花會十年一會，她不介意以此聞名天下。昨日棋技已讓不少人對她青眼有加，部分人認出她，興奮地歡呼起來。

        她正等待下一個不識好歹的人出現，來者卻出乎自己意料。一個玉冠少年正想上臺，忽然兩腳懸空，動彈不得。白衣謫仙斗笠遮面，不疾不徐地降落在擂臺上，取而代之。男子背著一把重劍，卻不抽出，做了個請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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