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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怒沙麓離


傳說中的麓皚城是一座金玉為欄、晶石作瓦、四面環山的城,亦是歸墟大陸上唯一一座信奉白晝的城,它位于南海岸戈壁之上,白晝時行走,勤日里蟄伏。

        對,沒錯就是行走,因為這座城,它,是活的!

        它是一座生于巨龜背上的城!

        相傳自上古時候巨龜生于天池,池中有魚有獸還有一雙生并蒂蓮,那時晝夜并立爾存,雙生并蒂蓮一頭開于夜,吐納夜華之氣,一頭開于晝,吸收晝陽之華,為平衡晝夜之力的存在。巨龜化形之時饑腸轆轆,啃噬晝蓮白葉,致使世間晝夜之力平衡被破,天神震怒,將巨龜打下人間困于南海岸戈壁,終身不能入水,又在巨龜甲上鑿出凹陷用以盛放億萬石之重的綠水山川玉城萬民,并降下神令:麓皚城民以愿力誠心助其飛升解脫,巨龜才能重獲自由身。此后,巨龜身負麓離山行于戈壁至今,麓離山乃天神所降無懼戈壁炎熱沙塵,山頂終年白雪皚皚而山下氣候宜人,得城民取名麓皚城。

        戈壁荒漠黃沙成海,晝日炎熱,沙礫炙人難以翻越,勤日月輝遍地,銀沙寒涼,沙礫下的蛇蝎奇蟲出洞覓食,危險至極。

        作為神降之城,麓皚城盛產仙草藥石、晶石金玉,凡人修士皆心向神往,只是,要到這麓皚城并非易事,且不說巨龜馱城而行,移動緩慢沒有固定之所,光是寸草不生的戈壁荒漠便能難倒一大群人。

        凡人商隊若要翻越戈壁抵達麓皚城,寧可選擇晝日出行亦不愿勤日活動,叫那蛇蝎奇蟲咬上一口,不到兩日便渾身經脈盡斷、癱軟無力,奇蟲喜食活肉,待人動彈不得時便傾巢而出啃噬血肉。

        而修行之人想要去到麓皚城亦是不易,麓離山有神障庇護,若是毫無虔誠之心倚仗仙術入城,定會被神障反噬,四十九日內不能再行術法。

        眼下臨近黃昏,日輪近半藏于沙海后,余輝將云彩和大地染成一片橙紅,荒壁上炊煙裊裊,一女子立于懸壁之上靜靜觀賞著日落,她面紗輕掩,白衣素雅,長風掀動她的裙擺,露出她纖細的腳踝,踝上用紅繩系著一只狐首小鈴,那狐首做工極細,半瞇著眼笑意盈盈。

        眼見日輪緩緩沉入黃沙之下,一道藍光自遠處飄搖而來,落地化成一白衣銀冠的男子,尋常男子冠發及腰已算作長的,而白衣男子冠發后,瀑布般的黑發竟長至膝背,甚是奇異。而更奇異的是,普天之下無論人間還是地仙,從未聽聞有過玉色眼眸者,而這男子卻正有著這樣一雙眼眸,不僅如此,這雙眼眸還配了一張線條柔美又五官精致的臉,若著女裝定是艷壓群芳。

        白衣男子來到面紗女子身旁,兩人并肩而立,看著天邊最后一抹嫣紅,好似一雙璧人。

        “海越,可有尋到你那故友?”待天邊嫣紅完全褪去,面紗女子輕聲問道。

        “勤日時分于北斗之下。”臨海越頓了頓又說道:“吾雖承諾隨爾同去,但并未應承為爾助力。”

        名月香聞言,圍著他轉了一圈,奇怪地打量著:“之前我便覺得不對,為何你與老胡王對話自稱為我,與我對話則自稱為吾?”

        “無須他人起疑。”

        面對這般簡短的回答,她感到一陣無語,側頭思索片刻后說道:“既然無須起疑,那你與我說話亦不要那般作古了,讓旁人聽去又要好奇。”

        “可。”

        說完,兩人之間又恢復靜默,似是從不曾交談。

        當明月高懸至天際正中,北斗星清晰之時,名月香在篝火旁扒拉了兩下,撿起一根還算順眼的干柴,向其中灌注靈力,須臾之間,干柴上靈氣四溢,輕輕漂浮在她身前。

        臨海越瞥了干柴一眼,自顧自化作藍光飛向天際。

        看著消失在天邊的藍光,名月香嘆了口氣踏上干柴飛上天空,她心中是有些懊惱的,從昌岐山仙府出來時要是能冷靜些向胡王要一柄飛劍該多好。

        胡不淵的丹藥雖是品相極好藥效優良,助她鑄得金丹功力大增,但這一路上她要飛行還是得臨時撿些稍平整的竹棍干柴灌注靈力,才能施展御劍術,每每被路過的修士瞧見都能引來旁人小聲譏笑。

        “臭狐貍!”名月香不禁罵了一聲,御起干柴飛上天空。腦海中閃過與他相識相交的點點滴滴,僅一面之緣,這狐貍就愿意護她助她,要說他半點想法也沒有,名月香是不信的。可每到情濃之時,狐貍總有辦法恰如其分地強行打斷,惹的她困惑之極。

        而她向來是想做個干脆的人,得不到的不再想,兩人之間當是一別兩寬斬斷情絲,胡不淵可安然渡情劫,她不再擔心他為自己受傷,亦不用惶恐。

        弦月如勾,幾許繁星陪伴閃爍著冷月,清冷的銀輝撒向大地,將黃沙染成銀沙,沙間閃爍著點點微光,猶如撒滿了細碎的水晶。

        在這細碎的光華間,一只巨龜匍匐在地,龜背上有著淡淡光暈籠罩的山脈,一座城隱于其中,只露出一座雪白的高塔,一彎不易察的氣罩將山巒巨龜護在其中,想必這便是那傳說中的神障。

        一行駝隊拉著貨物正大聲吆喝著往麓皚城趕,駝隊所過之處,銀沙翻涌,密密麻麻的蛇蝎奇蟲自細沙下析出,追逐著駝隊。

        名月香自空中遠遠看去,他們一行好似一枚黑色的流蘇長墜墮落在銀緞之上。

        “走!快走!”

        “阿毓快帶著寂兒走,進了神障就無事了!”

        “娘!”

        “不要管我!快走!”

        “天神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爹娘!”

        駝隊的呼喊哭嚎在銀漠中回蕩,生死關頭的呼救令人動容。駝隊狂奔一番忽然停下,駱駝跪倒在沙間,不多時就被聚集而來的奇蟲爬滿了身子,動了兩下便沒了聲息。

        一團紛亂中,一名血人似的少年抱著一個布包從駝隊中急急跑出,他身上掛了好幾只長蟲,隨著他奔馳的腳步不斷甩動著,他所過之處,銀沙之下不斷飛出奇蟲釘在他身上,不出五百米的距離,他已然成了一個掛滿奇蟲的靶子。

        而那少年,只管緊緊摟著懷里的布包,一刻不停的向前跑。

        只是,盡管他用盡全力,離神障也還有數公里之遠!

        見此情景,名月香不禁想起當初年幼在世間打滾求生的自己,連忙放出神識向四周探去,這空中御劍而來的修行者不下十數人卻無一人行動,臨海越也不知去向。

        “沒一個頂用的!”她暗罵一聲,調轉方向,御起干柴向那少年飛去。

        血越流越多,少年眼前的神山漸漸模糊起來,腳下一軟摔在沙地上,懷中的布包也飛了出去,跌落在沙上,翻開一角,露出里面包裹的孩童,孩童面色青紫嘴唇慘白,一動不動地躺著,似是已死去多時。

        沙下不斷翻涌出奇蟲,揮舞鰲鉗,片刻間就已站滿他全身。

        縱使如此,他亦是伸出手去捏起布角將包裹里的孩童緊緊捂住。

        他嘴里不住地呢喃:“至高無上的天神大人,請您救救我的胞弟”

        天空一道厲風疾馳而來,一根干柴帶著金芒直插進沙地,嗤地將一眾奇蟲震散!

        一位女子自空中降下,面掩輕紗,白衣絕塵。

        她捏起手訣,展開屏障擋住奇蟲,對地上的少年喊道:“快走!”

        白衣女子的到來,給了少年希望,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向她,蠕動雙唇:“仙女莫管我,救我胞弟!”

        說話間,面前方圓一里地的銀沙翻涌,奇蟲不斷涌出,聚成一大片黑霧將三人包圍在其中。

        沙沙地蠶食聲不斷沖擊著名月香的耳膜,萬萬沒想到這奇蟲竟能蠶食修士靈力,她不由得又加重了屏障幾分,對少年喊道:“快起身,抱著你胞弟快走!”

        少年聞言,努力撐起身子想要站起來,卻腳下一軟跌坐在銀沙間。

        戈壁奇蟲之毒,果然名不虛傳,被咬上一口兩日內經脈盡斷、渾身癱軟,少年先前被奇蟲敷滿全身,早已不知被咬了多少口,此時已是再無勁力。

        名月香一腳踢起干柴,朝少年飛去:“抓住它,帶上你弟,入城!”

        少年趕忙伸手抓住飛來的干柴,□□柴帶動著朝包裹飛去,他一手抱著包裹一手抓著干柴,向她投來感激的目光。

        名月香點點頭,在屏障正上方打開一道口子,干柴帶著少年沖天而起,直沖向神障。

        蟲群似是有感應般分出一縷追著干柴而去,剩下的蟲依舊攀附在她的屏障上使勁撕咬。

        世間常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只小小奇蟲縱使有毒對于修士來說算不得什么,彈指之間即刻秒殺,面對眼前的密密麻麻,成千上萬,殺之不盡的蟲山蟲海,任是功力極高的修士也不能小覷。

        她心中打鼓,卻也奮力抵抗,將屏障凝結得更厚,同時緩步向神障方向靠近。

        麓皚城外忽然多出一團漆黑,城中民眾許久未見這般動靜,紛紛聚集在高高的城樓上伸首探耳,唯恐落了這等熱鬧。

        正瞧得起勁,一道勁風朝城內而來,那勁風一進神障,頓時失了力道,干柴帶著少年和包裹直撞在地上,少年抱著包裹救地翻滾幾周,落在麓皚城門前。

        看著城內溫暖的燈火和朝自己聚來的人群,他放聲大哭,抓著其中一人的腳踝道:“仙人們,求求你們救救城外的仙女,她以自己的飛器救我,此刻已沒法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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