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真做事很干脆，挑了良辰吉日，找了一處合適的地點，為黎少陽和秦昭月舉行契約儀式。

        郊外。

        秦恒真靈氣灌注，腳尖點地，隨意走了兩步，再旋身，一個陣法就成了。依樣畫葫蘆，他又畫了一個稍微有些不一樣的小陣法。

        秦恒真已經32歲了，還沒有女朋友。所以目前為止，他的靈力之高，玄門中很少見。

        他看著秦昭月和身邊的空氣開心地說笑著，忍不住也勾起嘴角。

        秦昭月：“你為什么這樣信任我，不怕我和你簽訂契約后食言，不幫你報仇嗎？”

        黎少陽笑了：“第一，你不是這樣的人。第二，我欠你一條命。第三，契約上說，如果你死了，我會魂飛魄散。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連你也不值得信任，我玉石俱焚，散了就散了罷。”

        秦昭月：“你想得還挺多。”說得也蠻好聽，就是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秦恒真叫住他們：“開始吧。小月站這里，黎小姐站那邊。”

        黎少陽瞪了秦昭月一眼：我什么時候成了黎小姐？

        秦昭月站在陣眼，視線飄忽不定。前凸后翹的大姐姐可不就是你黎少陽。

        黎少陽很坦然地站在另一個法陣中央。

        二者站定。秦恒真溫柔的聲音喃喃響起，隨著咒語起效。他緩緩驅動陣法，法陣泛起紫色的光。

        黎少陽突然腿一軟，跪了下去。他只覺全身的骨骼都被抽離一般痛苦，皺緊眉頭，瑟瑟發抖。

        秦昭月看著黎少陽痛苦的樣子，心口悶痛：“哥，他很難受……”

        秦恒真不為所動，閉著眼，輕聲說道：

        “經此儀式，這靈魂便不再只為自己而存在。如果契約人受傷，他會有所感應。如果契約人死亡，靈魂也會煙消云散。”

        秦昭月小心翼翼地問：“這契約……還能解除嗎？”

        “可以，但是沒必要，”秦恒真看了她一眼，補充道：“你要記住，就算你們關系再好，也不要被蠱惑得主動解除契約。”

        秦昭月看到光芒隱去，問哥哥：“成了？”

        秦恒真答道：“成了。”他對自己做的這場法事非常滿意。

        秦昭月聽到這話，直接沖了到黎少陽旁邊：“你怎么樣！”

        黎少陽幾乎成了一灘死鬼，點點頭，無力地說：“成了。”

        秦恒真總覺得氣氛不太對。

        前凸后翹的大姐姐？我不信。

        算了，小月說是就是吧。

        當秦昭月晚上睡覺時，黎少陽就在她臥室外的露臺打坐，吸收月之精華。

        一個契約，把一人一鬼綁在一起，頓時拉近了它們之間的關系。

        黎少陽好幾年沒說過話了，自從和秦昭月相熟后，直接暴露了話癆本性，唧唧呱呱不停歇。

        見秦昭月爬上床，他抬頭看表：“才九點半，你怎么這么早就睡覺了。”

        秦昭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們鬼又不用睡覺，當然不知道睡眠的可貴。”

        黎少陽搖搖頭，頗有感觸地說：“我知道。我可太知道了。”

        秦昭月有些好奇：“哦？”

        黎少陽說：“在這漫長的五年里，我不止一次因失眠而痛苦。”

        秦昭月：“你又不累，干嘛要睡覺。”

        黎少陽不忿道：“為何非要累了才能睡覺呢？不瞞你說，我覺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柔軟的大床上，蓋著柔軟的被子，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在我生前的家里，裝修都是隨便找人定制，唯獨那張床是我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的。”

        秦昭月瞠目結舌，摸了摸自己身下并不柔軟的床墊，贊嘆道：“您是個神人。”

        黎少陽伸了個懶腰，開心地說：“很快，我就會進入突破期了。到時候我就真的能睡覺了。”

        秦昭月被激起了好奇心，翻了個身，趴在床尾看著他：“你修煉的終點是什么？”

        一說到這個，黎少陽來了精神：“終點啊，那必須是是修成肉身。”

        秦昭月：“然后就和人一樣了？”

        黎少陽點點頭，又搖搖頭：“雖然與人無異，但這□□是以靈魂為代價修成的。可以說永遠不老，但如果死了，就魂飛魄散，不復存在。”

        秦昭月：“你剛才說，你要突破了？”

        黎少陽：“是的。書上說，第一次突破后，我能做到短暫地將靈魂凝成實體。這段時期里我可以隨時現形隱形，但是無法現形太久。而實體也并非是肉身，只是個軀殼。”

        秦昭月：“軀殼？”

        黎少陽短暫地想了想，解釋道：“看起來是個人，但是不會吃喝拉撒，不會呼吸。連換衣服也不能。”

        秦昭月鄙視道：“就這，還只能短時間現形？太弱了。”

        黎少陽感覺被看扁了，說：“第二次突破后就能長時間保持這個形態了。第三次突破后就能變成人了。能吃能睡還能流血，懂了？”

        秦昭月：“你第一次突破就用了五年。”

        黎少陽：“……”

        秦昭月：“第二次突破……至少也得五年吧。”

        黎少陽：“好了好了不要說了……”

        “不過，”秦昭月抿抿嘴，若有所思地說，“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你到底是怎么死的，為什么死的時候還穿著西服？”

        黎少陽頓時陷入了不好的回憶：“……你還是趕緊睡覺吧。”

        秦昭月：“噫……”

        黎少陽：“快睡覺！晚安！”

        秦昭月：“……”

        在離招聘考試還有四個月的時候，秦昭月認真讀完了《御靈規》（下）的最后一頁。居然比想象中更快。

        當然，還要在閑暇時間多翻翻，加深印象。

        因為廢寢忘食，秦昭月整個人瘦了一圈。她有點魔怔了，晚上一閉眼，鋪天蓋地的條文排山倒海而來。

        這種感覺真是讓人神清氣爽。

        她終于有了足夠的底氣面對傳聞中的御靈司。

        彼時秦無卿已經出院，適應著看不到黑夜白天的日子。秦昭月心中一直掛念著他，在背完書后，第一時間就去了他家，想要告知喜訊。

        “昭月，你來了。”

        “嬸嬸，我來看看弟弟。”

        “去吧。”

        背對著門，秦無卿白襯衫和長褲，身形筆挺，一如以往的瀟灑俊逸。秦昭月看著看著，有點花癡了。

        “無卿，”秦昭月輕聲喚道，“我來看你。”

        “姐。”秦無卿轉過頭來，手里拿著一根精美的拐杖。他小心探著路，盡可能自然地走到秦昭月身前。

        秦昭月發自內心地說：“你恢復的不錯，又像往日的風姿了，真好看。”

        秦無卿的頭發留長了點，用黑皮筋扎了起來，露出蒙眼的白布和好看的鼻梁。白皙的臉上飛起一抹紅。

        “我收拾了收拾自己，”秦無卿道，“終于把你盼來了。”

        秦昭月趕忙解釋道：“我這幾個月在背御靈規。今天剛剛翻完，第一時間就來找你了。”

        秦無卿點點頭，似乎對于秦昭月的學習速度并不意外。

        然后是一陣寒暄。

        秦無卿站了起來，摸摸索索打開了床頭柜抽屜，拿出一個文件夾，道：“單憑背《御靈規》，也是不夠。筆試第二部分，是斷案。我們能了解到的案件很少。這里有我過去搜集的資料，不多，你要看看。”

        秦昭月接過，心想又有事可做了：“那我帶回去看了。”

        “先別走。”

        秦無卿從枕頭下抽出一個筷子大小的法杖，在手里拋了拋，扔了過來：“這是我游歷所得。雖然這法杖只能用來棲息鬼魂，但你可以假裝這是驅魂者封印鬼魂之物，渾水摸魚。”

        這法杖雖然短小，卻很是精致。玄鐵質地，雕著花紋，鑲嵌著紫色水晶。秦昭月接過來，暗道秦無卿這孩子真實誠，有東西他真敢送。

        秦無卿聽到姐姐欣喜的贊嘆，內心十分復雜。他不知道，自己這順水推舟，是否是對的。

        他藏了私心。

        見秦無卿表情很是沉重，秦昭月知道他想說什么：“就算你不幫我，此事也勢在必行，你不要有負擔。”

        秦無卿說：“我知道。可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的……”

        秦昭月：“放心，我沒有那么脆弱。”

        秦無卿不再說什么，氣氛一時變得沉重。

        秦昭月心里裝著黎少陽，匆匆道了別，打車回了家。

        一回到臥室，就看到黎少陽正站在陽臺上，背對著她。

        秦昭月：“嘿，干嘛呢。”

        黎少陽轉過身來，笑意盈盈。

        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秦昭月上前走了兩步，突然發現黎少陽的腳下，有一團模糊的黑影。

        鬼是沒有影子的。

        秦昭月想起黎少陽那天說的話，再傻也明白發生了什么，大叫：“你……你突破了！”

        黎少陽此刻也藏不住情緒了，面露欣喜，連連點頭。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剛才居然突破成功了！

        看著激動著跑來的秦昭月，黎少陽忍不住站起來，將她結結實實抱在懷里。

        那是一種不帶任何男女之情的擁抱，象征著喜悅和欣慰。

        黎少陽摸著少女頭頂的發絲，有些感慨。原來觸碰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嗎？

        秦昭月也高興，只是此時此刻被一個男人抱在懷里，多少有點手足無措。黎少陽抱著人不撒手，秦昭月不忍打斷，只能任他抱著。

        她的手實在不知該放在哪里，忍不住摟了摟黎少陽的腰……

        好細的腰啊。

        她又摸了摸黎少陽的肩膀……

        好結實的肩膀啊。

        她靠在黎少陽懷里，卻沒有聽到心跳：“這具身體，目前只是一個軀殼？”

        黎少陽點點頭：“但離修成肉身已經不遠了。書上說，第一次突破后，會解鎖新的修煉方式。”

        秦昭月：“新的修煉方式？”

        黎少陽：“對。不局限于吸取日月精華。但是目前我還不清楚是什么。”

        秦昭月哄孩子一樣拍著他的背，用力抱了抱，正要說些什么，突然懷里一空，失去了支撐力，險些摔倒。

        “啊呀！”

        黎少陽只覺身體一輕，自己又飄了起來。他又變成了魂體狀態。

        他看著秦昭月有些失望的臉，低下頭去：“果然只是暫時的……”

        秦昭月看著自己的胳膊，不覺也有些失落，問：“是因為體力不足？”

        黎少陽點點頭：“補充體力，需要多曬太陽。”

        秦昭月頷首，走到了陽臺：“不論如何，你能現形，就是個好的開端。”

        她想到袖中的法杖，拿給黎少陽看：“無卿說這可以作為靈魂棲息之所，你試試能不能進去。”

        黎少陽端詳片刻，化作一縷，鉆了進去。秦昭月揮揮法杖，他又飄了出來。黎少陽說：“只是個空間而已，不過也并非凡品，和你屋陽臺差不多大。”

        秦昭月點點頭：“你平時如果不想飄來飄去，可以在里面休息。”

        黎少陽不反對：“在里面可以看會書，總比跟著你飄著好。”

        秦昭月不禁感慨：“無卿送的，都是好東西。”

        秦無卿勤奮好學，卻不是個書呆子。他廣交好友，時常結伴游歷，尋得了不少寶物。只是若非如此，一個秦家的旁支子弟，也不會有機會受到葉家大小姐的青睞，引來禍端。

        趁著夕陽未落，黎少陽來到了陽臺。此時日月同輝，是最佳修煉時機。他盤腿飄在空中，閉著眼迎向陽光。光輝映照在俊美的臉龐上，宛如神邸。

        秦昭月沒有欣賞這賞心悅目的景象，她坐到桌前，隨手抽出一本數學習題冊開始刷題。

        算了算日子，離高考不遠了。

        一人一鬼都在修煉，很是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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