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想睡覺

        秦昭月從題海中游上岸時，天色已黑。

        黎少陽又現形了。他抱臂倚靠在陽臺門上，看著秦昭月，目光深沉。

        “你干啥，”秦昭月一轉頭，嚇了一跳，“一個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挺嚇人的。”

        黎少陽撓撓頭，欲言又止。

        秦昭月：“講。”

        黎少陽不好意思地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困了。”

        秦昭月（黑人問號臉）：？？？

        想想也明白了，鬼是不需要睡覺的。黎少陽處于變成人的過渡期，需要體力驅動軀殼，自然需要睡眠。

        秦昭月：“我……找管家給你找間客房？”

        黎少陽捂著臉：“你覺得這個管家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你哥？”

        “這件事”指的是黎少陽的性別。他現出人形后，是會被人看見而且觸摸到的。這一點黎少陽曾獨自飄到別的地方找了個人檢驗過。

        管家不能知道他的存在。

        秦昭月想起“前凸后翹的大姐姐”，沉默了。一個謊言需要一千個謊言去掩飾。她端詳了一下黎少陽的臉，小心翼翼地說：“你……接受女裝嗎？”

        黎少陽很想點頭，但他忍住了：“目前我只能維持死前那一秒的穿著。”

        秦昭月從抽屜里掏出一把大剪刀。

        黎少陽：“……你在干嘛？”

        秦昭月剪了剪他的衣服：“果然剪不動。”

        黎少陽：“……”看來今后不僅睡不了客房，還得一直遮遮掩掩。

        秦昭月有些不忍心，抬手指向墻邊的沙發：“看在你是個連衣服都脫不掉的鬼的份上，我允許你睡在我的房間。”

        作為玄門最富有的秦家的大小姐，秦昭月的臥室豪華得過分。連沙發都那么寬大柔軟。雖然黎少陽上輩子養尊處優，連沙發都沒睡過，但他此刻還是見好就收，對秦昭月感激地點了點頭。

        秦昭月：“這么好滿足嗎？”

        黎少陽：“只要能睡覺，怎么都行。”

        秦昭月：“……”你愛睡覺，睡覺使你快樂。

        秦昭月雖然決心加入御靈司，但還是放不下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讀，一直在備戰高考。

        黎少陽除了曬太陽曬月亮就是睡覺。他的睡眠不消耗體力，過程中會始終保持人體狀態，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體能在睡眠時以最快的速度修復。

        這便是書里寫的，新的修煉方式。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都在埋頭學習和修煉，互動很有限，我懶得寫了，跳過吧。

        高考這天，是炎炎烈日。

        秦昭月住在附近的酒店。很早到達了考場。

        秦昭月一向成績很好，除了天賦，還有好的心態。但是這次她一直不在狀態，語文作文甚至沒寫完。

        比起以往，她發揮得并不好，畢竟有幾個月的空白。

        轟轟烈烈的高考在秦昭月的人生中不咸不淡地結束了。回家的路上，秦昭月望著路邊的風景，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自己手中溜走了。

        但是，也不是那么的難過。

        秦昭月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高考當天下午，她又投身于御靈司的備考中。

        黎少陽道：“你背完御靈規，筆試才完成了一半，還沒怎么看過案例吧。”

        秦昭月揚揚手里的文件夾，笑著說：“秦無卿給我的。”

        黎少陽有些吃味，不屑地說：“這點案例算什么？”

        秦昭月很不爽：“你行你上啊。”

        黎少陽指了指她：“你等著。”然后打開了電腦。

        秦昭月故意不告訴他開機密碼，就看到他啪啪兩下破解了。黎少陽嗤笑一聲：“用自己的名字加生日做密碼的人都是笨蛋。”

        秦昭月白了他一眼，自己找了本《周易》抱著看。

        黎少陽：“你對御靈司了解多少？”

        秦昭月想了想：“司長一正四副，下屬四個部門。”

        黎少陽點點頭：“對玄學界呢？”

        秦昭月想了想：“三十八族十七派？別的都不知道了。”

        黎少陽像講故事一樣科普道：“茅山，龍虎山，華山……這些門派都有自己的名氣，每年都會招收一大批弟子。而玄門家族其實很多。秦家，葉家，張家，徐家，阮家，慕容家……都是世家。慕家，孟家，聶家，都是近幾十年才出現的……”

        秦昭月一一記著，心想這鬼知道的還真多啊。

        過了一會，黎少陽沖秦昭月招招手：“諾，給你看！”

        秦昭月不慌不忙地走過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秦昭月：“！！！”

        桌面上赫然是一個文件夾——《御靈司判官部案件卷宗20xx》

        卷……宗……

        秦昭月：“大哥，你是把人家卷宗拷來了嗎？這不是機密嗎？”

        黎少陽自豪地說：“再機密的文件，也不應該存進電腦里。”

        秦昭月這才想起來，黎少陽以前是個黑客，他開的公司就是搞這個的。

        黎少陽繼續裝逼：“可惜沒法搞到往年真題。”

        秦昭月還是決定夸夸他：“您可真厲害。”

        黎少陽很得以地晃晃腦袋。秦昭月受不了了：“你怎么跟個小孩似的。”

        黎少陽：“我年紀本來就不大好嗎？”

        秦昭月：“你看啊，你死的時候24，死了五年，現在陰壽加陽壽29，大哥，你馬上就三十了。”

        黎少陽撇撇嘴：“……你看看我的臉，這是多少歲的臉。”

        秦昭月看著他白皙嫩滑的皮膚，清亮的眸子，若不是眼神太過成熟，還真辨別不出年齡。

        她沉默了。

        或許是因為考完了高考，秦昭月這一晚格外放松。黎少陽躺在陽臺曬月光的時候，秦昭月也搬了個躺椅坐在了一邊。

        “黎少陽，你的夢想是什么？”她突然問。

        黎少陽沉思了一會，慢慢說道：“過去，是復仇。”

        秦昭月點點頭。

        黎少陽：“后來，是修成正果，重新做人。”

        秦昭月：“再后來呢？”

        黎少陽：“現在是想天天睡覺，每天睡到自然醒。最好的話，是能睡床。”

        秦昭月：“……我會努力的。”努力給你買個床。

        黎少陽：“你的夢想呢？”

        秦昭月看著夜空，想了想：“曾經是讀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嫁個好人，生個小孩，兒孫滿堂。”

        黎少陽哦了一聲：“很普通，也是很難實現的夢想。”

        秦昭月：“現在想脫離家族的保護，反過來保護家人，在御靈司占有一席之地。”

        黎少陽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秦昭月：“嗯？”

        黎少陽：“好好修煉，做你的武器……別那么看著我，我對御靈司還是很了解的。”

        秦昭月：“那，給我講講吧。御靈司是什么樣子的？”

        黎少陽細細講了起來。

        “御靈司四部門，判官部負責查案判案，天官部負責行刑，武官部負責抓捕，文官部負責上傳下達，管理資料。”

        “御靈司是政府部門，官員等級也是按照國家公職人員排列的。只是因為人員少，結構也很簡單。判官部分一級判官，二級……判官，三級判官。分別任部長，處長，科長。大約十年升遷一次。你剛考入的話，身份是實習生……”

        他的聲音十分溫柔，語調輕緩，讓人聽著很舒服。秦昭月聽著身邊的聲音漸漸消失，轉頭發現，他竟然睡著了。

        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嘴唇微張，睡得很香。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被月光拉出長長的影子，鋪在白皙的臉上。

        黎少陽說過，以現形的形態睡覺，會讓他成長得更快。

        秦昭月給他蓋了個毯子，也回屋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黎少陽感冒了。

        秦昭月十分驚奇：“你不是鬼嗎？鬼還感冒？”

        “看不起鬼啊，”黎少陽擤擤鼻涕，“就算普通的鬼魂躺在外邊也會感冒的。”

        秦昭月指了指垃圾桶的衛生紙：“那我請問，普通的鬼怎么擤鼻涕？”

        黎少陽斜了她一眼：“當然是露在外面，時不時吸一氣啊。不然為什么會有‘鼻涕鬼’這個詞呢？”

        秦昭月被惡心到了：“我正在吃飯……”

        早飯是雞蛋羹和煎餃，色香味俱全，黎少陽卻不能吃。

        秦昭月說：“那就聞聞味吧。”

        黎少陽不想理她。他其實聞不到。

        秦昭月突然好奇道：“我給你燒一個，你是不是就能吃了？”

        黎少陽說：“這東西是要經過地府的。我現在都沒去下面，你燒了我也收不到。”

        秦昭月憐惜地摸了摸他的頭：“那你還是聞聞味吧。”

        黎少陽：“……我！不！”

        奪筍啊。生前，黎少陽也是個吃貨來的。

        能看不能吃，是多大的酷刑啊。

        秦昭月繼續說：“我本來還想去紙扎店給你買個美女的，看來你沒那個福氣了。”

        黎少陽怒道：“我這么帥，會缺女人嗎？”

        秦昭月：“從現在的處境來看，缺。算起來，你至少素了五年了吧。”

        黎少陽：“你一個小孩子懂什么。”

        我才不會告訴你我連活著帶死了，一共素了29年呢。

        死后黎少陽也遇到過幾個有姿色的女鬼，但是人家都看不見他，他有什么辦法。

        他還是沒有告訴秦昭月自己是怎么死的。

        秦昭月：“我勸你坦白。”

        黎少陽：“這樣吧，等你進了御靈司，我就告訴你。”

        秦昭月：“哼。”

        黎少陽：“卷宗看了多少了？”

        秦昭月：“……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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