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虞溫白狼吞虎咽地在車上吃完了早餐。

        這是她第一次吃漢堡和炸雞，被雞翅里面的汁水燙紅了舌尖，小心地舔掉嘴角掛著的沙拉醬。

        虞溫白確實餓了，這是她48小時內吃的第一頓飯。

        而她也確實在迎合隋驕，因為她猜測，千金大小姐分享了她的食物，應該會喜歡對方吃得香噴噴的。

        果然，她一邊吃，就一邊看到隋驕在笑嘻嘻地看她。

        然后聽到隋驕問：“你訓練了嗎。”

        虞溫白怔了怔，低聲道：“練了。瞎練的。”

        從訓練館回到家里的那天，她亢奮得一整晚沒睡著。天不亮，她就趁著那男人睡得死沉，悄悄摸到院子里，找了一根樹枝，胡亂地練了好久。

        練得胳膊都有些酸痛——這是她從前每天糊一千個紙盒都沒有過的。

        那根樹枝就好像有什么見鬼的魔力，在往后的每一天，她都會忍不住拿起來。

        教練還沒正式教她入門，擊劍的基礎功課虞溫白什么都不懂，但那些人都說她是天才。

        她回憶著在訓練館看到的視頻，重復著里面的動作，一遍又一遍。

        如果她真的是天才，她的未來，是不是可以擁有很多很多錢，擁有很多很多人的喜歡？是不是可以不用再糊火柴盒、不用再過這樣的日子？

        這種期待和信念在她揮舞那根樹枝的時候越來越強烈。

        足夠支撐她這么練下去。

        隋驕聽到肯定的答復，滿意地點點頭。

        小打工崽高度自我管理意識真是令人省心、舒心、放心！

        心情舒暢的隋驕拿起又投喂了虞溫白兩個雞腿，然后正經道：“今天教練給你測試以后就會開始基礎訓練了，以后這種垃圾食品就不能吃了。”

        “如果要成為一名成功的運動員，擁有有質量有長度的運動生命，就要克服很多欲望。”

        自律絕對是件痛苦的事，但也是成功的開始。

        更何況她隋驕只是碰碰嘴皮子而已，痛苦的又不是她。

        虞溫白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隋驕為什么會對自己說這些，但不妨礙她知道自律的重要性。

        不吃就不吃。

        等將來，等將來她擺脫苦海，一定會有比雞腿更誘人的獎勵。

        一切可以贏得的東西，都將屬于她。

        隋驕瞧著她，勾起唇角。

        她幾乎忘了自己二十年前是這副模樣。

        ——哪怕是注視著炸雞腿這樣滑稽的東西，眼睛里都可以迸射出這樣強烈的，貪婪的野心。

        這好像不太符合009對“紫微星”品格的要求。

        不過沒關系，吃相難看可以糾正，只要保持渴望就行。

        “寶瑜，今天教練們都怎么了啊？感覺都像有狂躁癥一樣誒！\"梳娃娃頭的一個小姑娘悄悄和蔣寶瑜咬耳朵。

        蔣寶瑜正換訓練服，聽了她的話便問道：“什么叫狂躁癥？”

        娃娃頭小姑娘一臉的故作神秘，“我媽媽給我講的，狂躁癥就是一個人的精神有問題，會特別暴躁，會突然間發瘋，還會變的超級、超級暴力！”

        娃娃頭兩只手夸張地揮舞著，用以形容狂躁癥的可怕。

        蔣寶瑜看了一眼外面正在擺放器材的助教們，搖搖頭：“那教練們不是狂躁癥，他們可能是激動吧。”

        娃娃頭問：“為什么激動？”

        蔣寶瑜得意地笑了：“因為上次我姐姐把他們都鎮住了！他們說我姐姐是天才。今天她就要來咱們訓練館上課啦！”

        娃娃頭噘嘴，“這有什么好激動的。我看你也很激動。”

        蔣寶瑜拉拉她的手，“婉婉，我和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我今天想和我姐姐一組，不和你一組了，你和趙辛一組行嗎？”

        張婉婉來訓練館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她不來的時候，蔣寶瑜都是和趙辛訓練，但只要她來，蔣寶瑜都是和她一起訓練的。

        因此，她也認為自己是蔣寶瑜最好的朋友。

        此刻深感被好朋友背叛的張婉婉嘴巴撅得更高了，“你姐姐就那么好？！”

        蔣寶瑜也有點不好意思，但驕驕姐姐已經是她心中的偶像了！而且驕驕姐姐平時也不出來玩，她甚至都不知道驕驕姐姐住在哪里，除了擊劍課，好像也沒機會見到驕驕姐姐了。

        她媽媽和驕驕姐姐的媽媽關系不好，據說前兩天都沒有去阿姨的生日會。蔣寶瑜本來還想趁這個機會去找她的驕驕姐姐玩呢！

        她還要再跟張婉婉解釋兩句，就看見幾個助教都朝門口走去。

        “呀，應該是我姐姐來了！”蔣寶瑜高興地叫嚷一句，拉著張婉婉就往外跑，“你肯定也會喜歡她的！走！”

        張婉婉不情不愿地跟著跑出去。

        隋驕走在前面，虞溫白走在后面，被迎上來的教練和助教們團團圍住。

        張婉婉往人群中打量，戳了戳蔣寶瑜，“黑的和白的，那個是你姐姐？”

        蔣寶瑜“哼”了一聲，“我姐姐是漂亮的那一個！才不是黑炭頭！”

        ——她已經無師自通了給人起外號的能力。

        虞溫白面無表情地盯了她一眼。

        蔣寶瑜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沒忍住往后退了幾步——嚇人！她昨天沒意識到，今天才回過味兒來，這個黑炭頭是要霸占驕驕姐姐！

        按先來后到，也該是她來霸占驕驕姐姐！她還是驕驕姐姐的親表妹呢！

        想到這兒，她又理直氣壯地挺起了小胸脯。

        然后就看著驕驕姐姐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停在自己身旁，說……

        “不許叫她黑炭頭。”

        蔣寶瑜大受打擊，蔫巴巴地看著隋驕。

        越過她又白又漂亮的表姐，黑炭頭對她露出一個淡淡微笑。

        耀武揚威。

        但可憐兮兮的蔣寶瑜還是得到了一點甜頭。

        “寶瑜以后不這樣喊她，今天我就和你一起訓練。”

        蔣寶瑜眼睛一亮，根本沒區別“以后”和“今天”哪個更吃虧，便一口答應下來。

        “不叫，我以后都不叫！”

        她得意地看了一眼黑炭頭。

        這家伙才沒有她會裝可憐，走上來就只會干巴巴地問驕驕姐姐，“我跟誰訓練”這種話。

        隋驕在小打工崽的眼里看到了一絲不安。

        “你先去測體能。”

        虞溫白可是教練們的重點培養對象。畢竟，一個能吃苦的貧民窟天才，驅動力可不是一般的強。

        而隋驕已經通過小費管家的馬甲提前跟教練們打好了招呼——

        隋氏千金病體初愈，體能上肯定是不如健康孩子的，在訓練上還需得教練們松松手。

        本來，教練們還覺得這個“松松手”的程度有點不太好把握，直到他們看到了體能訓練20分鐘后，面色慘白、搖搖欲墜的隋驕。

        得，別的運動員有玻璃人體質的，已經夠讓教練團隊頭痛了。沒想到這位天才千金居然比玻璃人“更勝一籌”，屬巧克力脆皮體質的。

        稍微一熱身，她就已經在破碎融化的邊緣了。

        但教練們也實在舍不得這個天才。

        更何況天才背后還有個實力強勁的隋氏集團——在和小費管家的“溝通”中，還包括隋氏為訓練館捐的一批最新訓練設備。

        折合成錢，是筆遠超培訓班盈利的數目。

        于是，隋驕在少年少女們的訓練場地邊上，擁有了一張舒適的靠椅，一張小桌子，手工烤制的小點心和鮮榨果汁。

        小點心是小費管家昨天烤好的。ps，在系統的自動托管模式下，管家先生并沒有正常人類的生理需求。他的精力和體能都只是數值，小時耗能100積分，不需要通過進食和休息來恢復。

        而鮮榨果汁則是訓練館主動安排的。在昨天的“溝通”以后，隋氏的贊助里也就包括了榨汁機、全新空調、翻新休息室并添置一批的昂貴座椅的項目。

        捐贈物品的數量都是x10甚至x100的，但誰都知道這些對訓練場館不怎么必要的奢侈“捐獻”，都只是為了服務一個人而已。

        如果這不是室內訓練館，她可能還會收獲遮陽傘和太陽鏡。

        作為隋驕的訓練搭檔，蔣寶瑜卻不能休息。例行的體能訓練之后就是走位和步伐練習。

        隋驕舒舒服服地挪動一下身體，鼓鼓囊囊的靠墊柔軟得幾乎能把人陷進去，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從怡安街出來上了車，她就把小費管家的馬甲切換成了自動托管，但早上的消耗還是有點厲害。

        她看著虞溫白在不遠處測試體能，揮汗如雨。

        系統里“培養對象2”的積分正在緩慢上升。

        按照系統的規則，虞溫白身上的標簽越正向、大眾識別度越高，賺取積分的系數就越高。現在只有這個訓練館的教練和隊員了解虞溫白的天賦，但在他們心中，她甚至還不是一個真正的擊劍選手。

        也許是時候給小打工崽找點高光時刻了。比如在眾人面前出出風頭，表現一下她真善美的心靈之類的。

        黑心老板隋驕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給自己不知情的小員工定kpi。

        “給我吃一口，給我吃一口！”

        隋驕正琢磨著，思緒便被蔣寶瑜打斷。滿臉熱汗的小姑娘終于趁著休息時間跑過來，伸手跟隋驕要點心。

        她家富裕得很，生活優渥，從來沒缺過她一口吃的。但她偏就覺得隋驕盤子里的點心各個都美味非常，饞得想要流口水。

        隋驕喂了她一口小蛋糕，還剩半個，就拿在手上舉著給她吃。

        “喝不喝水？”她還問。

        “誒呦——！”

        一個助教驚訝地喊了一聲，“祖宗，你悠著點誒！這才剛開始訓練，使這么大勁做啥？！”

        隋驕瞇了瞇眼。

        遠處正加訓體能的虞溫白腿上綁著的阻力繩，已經被她的動作拉到了最大限度。

        蔣寶瑜也看過去，懵懵懂懂地感嘆，“哇。驕驕姐姐，你的跟班力氣好大呀！”

        說著，就著隋驕的手吃掉了剩下那半塊小蛋糕。

        “啪——！”

        阻力繩被硬生生地崩斷了。

        虞溫白周圍的人，幾乎全都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但當事人卻并不顯得驚訝。她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淡定地丟開斷裂的阻力繩，朝助教道了個歉。

        “不好意思，還有新的嗎？”

        陳林海陳教練干脆宣布了全體休息十五分鐘。

        他也沒想到這個怡安街出身的女孩，不但擁有高超的天賦，竟然還有這么強的體能和力量。

        陳林海惜才，不想她年紀這么小就拼出傷病來。

        “休息了，去和大家聊聊，這里都是你的同齡人，交交朋友，和大伙玩一玩。”

        虞溫白惜字如金地點點頭，轉身朝大家聚集的方向走去。

        陳教練剛舒一口氣，就發現這孩子一言不發地撥開人群走過去，站在隋家那個大小姐椅子后面就不動了。

        跟古代那種侍衛似的。

        唉。

        陳教練心中難免嘆息。人家是豪門千金，這怡安街出來的孩子如果把兩個人的友誼當了真，恐怕到后頭要受傷啊。

        都是天才，那位隋大小姐卻未必要走專業道路。陳教練是一想到這茬就痛心疾首。

        大小姐現在就已經有了前呼后擁的排場——

        蔣寶瑜牢牢占據著她旁邊的椅子。而其他同上擊劍課的少年少女們，或是出于對隋驕身份的好奇，或是聽說了她“天才”的傳聞，都想湊近了她搭上幾句話。

        當然，隋家大小姐懾人的美貌，也在這些社交中起到了吸鐵石般的作用。

        更有不少瞧見了剛剛虞溫白崩斷阻力繩的“壯舉”，小眼神兒不停地往她身上掃。只是礙于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不敢貿然同虞溫白講話。

        “嘖，真是個怪物。”

        敢說話的人出現了。張婉婉甩甩頭發，瞪著被人群簇擁的大小姐和她的“侍衛”。

        小孩子說話也不會陰陽怪氣彎彎繞繞，惡意通常都表示得很直接。

        “只有怪物才和怪物一起玩！”張婉婉小臉漲紅，義憤填膺，“寶瑜你還是離她們兩個遠一點！”

        蔣寶瑜被她的突然爆發嚇了一跳，整個人都不知所措地呆住了。而周圍的少年們也均是面面相覷，一時沒人出聲。

        大家的視線在隋驕和張婉婉之間來來回回。

        張婉婉下意識地挺胸抬頭，仿佛要揭破什么驚世真相：“她，就是她，隋驕！她有狂躁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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