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搜捕中
楚淵不知又在坎離山里走了幾個時辰,他臂上自己劃出的長疤都漸漸停止淌血,漸漸凝固結痂。
靠著痛意撐過了最疲憊的時候,之后的意識都尤為清醒,他的方向感也逐漸明晰起來,借著曉霧將歇時透出云層的日光,楚淵能看見遠處高聳巍峨的城墻。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鼓舞,前路不再遙遙無盡,而是真切可見,盡管遙遠,卻也可以追尋。
又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兩個時辰,太陽徹底穿出云層的時候,楚淵終于走到了城墻之下。
華泉城雖不是大梁的首都,卻因在玄元劍宗庇護之下開設九門集市而聞名九州寰宇之內。這樣一個城池對天下人存在先天的吸引力,僅僅是在城門口,楚淵就能看見各地的商隊列次排好,拉著各種各樣他沒見過也未知其名的奇珍異獸等待城門守衛的檢閱。
他低下頭,眼神穿梭,打量了一下自己。
在玄元劍宗穿上的衣服已經粘上了泥土和血污,有些看不出來原先的顏色了;手臂上橫亙著一道刺眼的疤痕;赤著的雙腳上也全是劃痕與泥土。
這一身,瞧著像剛從哪個地方逃荒來的,或者是有罪的逃犯。
他略微思襯了一下,打定了主意,便在灌木叢里矮著身子,將先前為了趕路方便而挽起的衣袖和褲腳解開放下,好遮住手臂上的傷疤。完成好這一切后,又開始留心觀察前方經過的商隊。
楚淵覺得自己現在著實是和這富貴堂皇的巍峨城池有些格格不入,大搖大擺地進去未免也太過扎眼,一旦玄元劍宗的人有心追查,估計立馬就會被找到行蹤。
他剛剛觀察了一會,發現華泉城只查驗商隊的文牒,此舉的目的是為了確認商隊在來此經商之前已經打點好了手續,關于貨物的類目也已經列于文牒之中,因而他們并不會一車一車地仔細查驗貨物。
這就給了他可乘之機。
楚淵挑了離城門尚且有一段距離,還在休息中的一個商隊。商隊為首的是一個大約五六十歲的老者,正坐在那顛顛地打著瞌睡,看上去很好糊弄。
他輕手輕腳地摸到那商隊末尾的一輛載著貨物的馬車,扭頭環顧了一圈,確認沒人后,便上了馬車,躲在了一個折角的隱蔽處,這樣,他既能將自己藏匿起來,又可以在進城后隨時跳車離開。
馬車內看起來放的大約是大件的花瓶、珊瑚一類擺件,被豎成四個大的長方形箱子,留下的空間對成年人來說有些逼仄,但對現在的楚淵來說卻正正好合適,他可以坐靠在馬車車壁上,伸開腿。
楚淵放松下來,終于渾渾地吐出一口氣。
把腦袋靠在馬車內壁上,他那一天一夜沒合上的雙眼終于得到了暫時的休息。楚淵不敢睡過去,按照他現在的狀態,只怕睡著了,就很難再自己硬撐著起來了。所以他雖然閉上了眼睛,但為了防止自己睡著,他的手指掐著大腿,用那微微的痛意刺激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馬車開始搖搖晃晃地移動,耳邊也響起了車輪碾過磚石的聲音。
車外傳來了模糊的交談聲,應當是那老者正向城門的守衛遞交文牒。隔得太遠,他聽不真切兩人在說什么,只能依稀聽見似乎是起了爭執,但領隊的老者很快又向守衛妥協,因為那健壯的守衛腳步沉重地正朝他的方向一點點逼近。
他們要查車!
楚淵當即心下一驚,隨即便滿腹疑團。他應當沒有觀察錯,之前的商隊都是查驗了文牒無誤后,便能領著車隊進城,并沒有檢查馬車上的行李,這也是為什么剛開始老者與守衛起了爭執。
入城的規矩里應當沒有檢查貨物這一條,但為什么現在又開始檢查了?
難道——
玄元劍宗的人追來了?
“大人,老朽的貨物都是從南海來的珊瑚和夜明珠,名貴非常,不可輕易見光的。要不,您看這樣行不行,您拿上這個,咱們今日便算了。”領隊的老者雖然帶著守衛走向裝著自己貨物的馬車,卻壓低了聲音同守衛講悄悄話,還從袖袋里掏出一顆拇指大小的金錁子,往對方的方向遞過去。
他見了那金錁子,一時便有些眼熱,那小玩意雖不算貴重,卻也頂得上守衛一月的祿銀。
半推半就之間,守衛剛準備悄悄收下老者的金錁子,隨便看一下馬車便算了了一樁事。畢竟老者的理由也算事出有因,他做這華泉城的城門守衛久了,也知道有些寶物材質貴重,隨意見光有可能損害它們的品質。
如若沒有折損也便罷了,倘若因為他執意開箱,損壞了人家的貨物,憑他這可憐的祿銀,還不知要還到什么時候去呢。
他也不想將程序弄得如此麻煩,畢竟入城的規矩里從來都沒寫著說要檢查違禁品。但他接到的命令來自玄元劍宗,據說是那掌管刑罰的長老,山蘇仙君袁西澈手底下的玄門獄丟了個重刑的犯人。上面唯恐這窮兇極惡的重刑犯傷人,便急急下令,要在華泉城入城關口這里卡死了,堅決不允許可疑人員進城,于是他們這才開始查驗商隊的馬車,是否藏了那犯人。
守衛不明白,就算華泉城同玄元劍宗挨得近,但他們怎么就能肯定犯人要進華泉城呢?如果是他,便要跑得遠遠的,就算是先去鄰州的浮月城也比華泉城好啊。
但他沒有資格決定上面的人怎么安排,他只能聽令。
就像現在這樣——
“你,別怕!給我好好地查!那些什么,夜明珠和珊瑚是吧?壞了就壞了,要是藏了我們的犯人,讓他進了城,惹出了人命來,我看你這奸商拿什么作陪!”桑武在守衛背后趾高氣揚地發號施令,驚得守衛瞬間收回了想要去夠金錁子的手,開始老老實實地準備打開馬車的后簾檢查貨物。
桑武帶著手下在坎離山上盤了一個晚上,連根人影都沒撈著,現在正愁一肚子氣沒處發。
一個沒有修為的小雜種,怎么能繞出坎離山的?
他邊疑惑,邊著人向華泉城的管事下了命令,隨意編了個要追蹤重刑犯人的借口,將事態夸大得及其嚴重,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少年描述成了一個屠戮全家上下三十幾口人的惡魔。直嚇得華泉城的管事連忙又朝城門口的守衛下令,要開始仔細檢查入城的人員和車隊,決計不能將這樣的人間惡魔放進去。
桑武暗中操作了還不算解氣,又親自到了這城門口,誓要親自逮到這膽敢出逃的小雜種,找到人后先用鞭子抽一頓泄憤了再說,到時再在傷口處敷上軟玉膏,送到老祖宗面前時便全須全尾,一點也看不出來被他打過。他就算想要告狀,也平白沒了自己欺負他的證據。
守衛硬著頭皮一箱箱地開蓋檢查,好幾次都被那箱子里堆疊滿的夜明珠晃花了眼睛。領隊的老者則在旁邊抖如篩糠,看上去發愁極了。
攏共十五駕馬車,桑武見前十四架都沒有問題,尋不到人,心底里又油然生出一股怒火,說:“好好地給我查!仔細地查!那人眉尾有顆紅痣,可別略過去了!要是漏了人,我交不了差,上頭那位老祖宗發怒了,可就不只是要罰奉賠錢那么簡單了!”
桑武這一句話,嚇得守衛馬上小跑著到了最后一架馬車前。他是真怕了這些心念一動,指尖挪一挪便能將他碾死的貴人,只想趕緊把這閻羅王送走,再好好去守他的城門,把腦袋系在腰帶上干活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守衛顫顫地掀開馬車的簾幕,照例先朝馬車內環視一圈,確認角落、空隙處都沒有人后,便同剛才一樣,將車內整齊堆疊著的箱子盡數搬出,準備一件件地開箱查驗。
這架馬車上載著的東西與前面那些珊瑚、明珠似乎略有不同,只有四個豎立的大箱子,每個都有一人多高,只論形狀的話,像是四具立起的黑木棺材。
“這幾個箱子不能開!開了你們要后悔的!”剛剛拾掇完前面貨物的老者姍姍來遲。
桑武一瞧這棺材似的木箱,又聽這老者似有隱瞞的言語,便叉著腰連聲嚷嚷了起來:“這種形狀的箱子,最適宜藏人!你遮遮掩掩地不想開箱,犯人說不定就在里邊,把它給我打開!本大人要親自檢查。”
守衛巴不得把這燙手的山芋甩給他自己接著,聞言便趕忙應和,就連開箱的動作都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喜色。
唯有在一旁站著的領隊老者,滿臉怒氣,卻莫名并不言語了。
守衛手腳很快,不多時四個箱子便都啟開,里面的雕像得見天日。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那老者,眼見了這四尊雕像的面龐后,都忍不住呼吸一滯。
金色的羽衣與披帛分明是固定在半空中,卻好像在輕盈地飄動;沒有綴以寶石珠玉,在日光照射下,卻有令人無法忽視的華彩流光。
四個箱子里面立著四個長相相同卻表情各異的美貌女子。她們似乎是以稀有的陰沉木做成,箱子里散發出陣陣奇異的芳香。能工巧匠應是用了最精細的刀去雕琢她們的面貌,木質的基底上,毛發纖毫畢現,就連眉毛與睫羽都根根分明。木料的外面則被敷上了一層極薄卻極濃郁的顏料,使雕像的色彩幾近真人,栩栩若生。
喜,悲,怒,樂。
她們的表情或溫柔舒展,或慈善悲戚,或橫眉怒目,或直率歡樂。人若移步換景,便會發現,無論站在哪個角度,每個女子的眼睛都會直直地盯著自己。
“神女大人!神女大人……是,是小人無禮,小人無禮,請不要降罪于小人!”負責開箱的守衛“撲通”一下跪在那表情哀傷又慈悲的雕像面前,全身不斷地顫抖著,像是害怕極了。
他跪伏在地上,一綹額發垂下,沾了地上的泥土,他卻不敢再起來。
守衛剛剛最后打開的箱子里,便是這“悲神女”。而就在那開箱與神女低垂的淚眼目光相接的一瞬間,他,聽見了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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