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蘭迪將我滯留醫院的消息分享了出去，待我回家，那場相親大會般的飯局上認識的同齡人們分別打電話來問候了一次——不過真正稱得上問候的只有芭芭拉一個，凱爾文感謝我幫忙找到了弗蘭克，黛西狐疑地問我之前那個參加酒會時的搭檔是不是也參與其中，托馬斯寄來一大包凍干雞肉和沙拉作為慰問品，愛麗絲則是兀自聊起了這幾個月我錯過的漫畫。

        “——所以一開始就是葬禮致辭？我才剛看了個開頭，我到底錯過了什么？”

        愛麗絲對我的驚訝表示非常滿意，她堅稱劇透就沒意思了，興致勃勃地讓我保持通話，要實時聽取我的讀后感。我漏看了好多前情，讀得非常慢，通話過程中不由得焦躁地踱遍了全家。當我來到一樓，將漫畫書放在樓梯扶手上休息一下胳膊時，karr和怪異男子正好從客房里出來。從karr氣悶的表情來看，他們應該剛剛結束一局圍棋。他們兩個這兩天各種棋局的戰績都是完美五五開，karr不會留手，所以他認為一定是怪異男子掌握著什么更加高深的技術，在用完美平分輸贏次數的方法對他表示嘲諷。

        我向karr和男子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拿起漫畫書，繼續看下去。

        “——所以那個孩子并不是哈爾喬丹物理層面上的兒子是什么意思？……啊，是燈戒能量具現后的產物……”

        我剛剛重新投入劇情，忽然被身旁響起的吸氣聲打斷了思路。我循聲抬頭，發現出聲的竟然不是karr，而是那個怪異男子。他正看著我這邊，眼睛睜大，那張從未主動出現過明確表情的臉上，蒼白的嘴唇緩緩彎曲出一個宛若微笑的弧度。

        電話另一邊，愛麗絲侃侃而談，但我的大腦接收不到她言語中的信息，畢竟，這個除了外形以外絲毫不像人類的東西，初次在我面前散發出了生命的氣質。

        ——他在左右環視，他禮貌地微笑著，他稍稍歪著頭，像是準備發出疑問。

        karr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份違和感，他皺著眉頭看向男子，我急忙對愛麗絲說自己有事，改天再聊，然后掛斷了電話。但下一秒，我的手機就又接到了一個來電，是基金會總部的固定電話號碼。

        ——這個得接。

        我向karr舉起手機，示意他先試著跟男子說點話，自己則轉身快步走向餐廳，接起了電話。

        來電的是戴文，他告訴我，他接到了線人舉報，有個疑似制造假/幣的男人出現在了一個偏遠小鎮，而這個名叫高山小鎮的地區不久前榮獲基金會授予的“犯罪率最低獎”，明天，戴文就要去參加授獎儀式，我和karr可以一同過去追查那個制造假/幣的嫌疑犯。

        “這件案子還處于懷疑階段，也有可能是線人搞錯了人。需要我們叫上kitt協助嗎？”戴文解釋了任務內容后，詢問道。

        “這個……交給kitt來決定吧。他最近在跟著邁克爾和斯蒂芬妮不是嗎？如果他覺得邁克爾需要陪同，留在那邊也可以。”我權衡半晌，艱難地保留了意見。“要追查的只是假/幣制造商的話，或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好的，我一會兒就去聯絡kitt。”戴文了然地回答。“那么，我們下午一點鐘在880號州際公路出口接亞當。如果需要帶什么日常備品，你們有兩個小時做準備。”

        “我明白了，邁爾斯先生，到時候見。”

        “代我向karr與那位先生問好。”戴文熟練地用禮節性的道別結尾，掛掉了電話。

        要在兩個小時后趕到約定地點，還要收拾日用品、解決午飯，時間稍微有點緊張。我一邊盤算路線，一邊打開冰箱，取出速凍披薩餅坯、芝士和斯蒂芬常備的切好的蔬菜和肉，放進烤箱，設定好火力和時間，隨后離開餐廳。

        大廳里，男子與karr自如地交談著，我走到karr身后時，他正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男子注意到我走過來，拍了拍karr的肩膀，讓他回過了頭。

        “嘿，阿比琳。基金會那幫家伙有什么事嗎？”karr好像還沉浸在男子所說的話中，心不在焉地問。

        “我們有任務了，下午一點在公路口集合。”我簡單復述了戴文告訴我的事件。“你整理一下換洗貼身衣物吧。我熱了披薩，我們吃過飯就出發。”

        聽到有事可辦，karr打起了精神，他一頭扎進自己的客房，我看向那個仍保持著禮貌微笑的男子，試探著開口：“那個……請問你能聽懂我在說什么嗎？……呃，能請你盡可能簡潔地告訴我，你是什么人嗎？”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等你們完成手頭的工作回到這里，我會詳細道來。”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和之前一樣不緊不慢。“我的名字是hal9000，你可以叫我哈爾——謝謝你說出這個名字，喚醒了我。”

        我訝然眨眨眼，自稱哈爾的男人妥帖地微微彎腰，像是在鞠躬。他自動邁開腳步，回到了他那間客房，不像前些天，光是為了讓他走出房間吃飯和洗漱我們也要明確下指示。

        匆匆收拾行李、吃好午飯，向斯蒂芬告了別，我和karr乘著亞當趕到了和戴文約好的集合地點。我意外地在基金會的黑色半掛車旁邊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同樣通體漆黑、體態修長、外殼光滑、紅色呼吸燈左右劃動的kitt。

        “kitt！你沒有和邁克爾在一起嗎？”我“撲通”一聲拄上kitt的引擎蓋，興奮地問。

        “我跟了邁克爾有一段時間了，我和斯蒂芬妮花了些功夫讓他接受現在的日期、他如今的外貌、還有與基金會的友好往來，他看起來有些迷惑，但心態良好。”kitt閃了閃呼吸燈，溫和地說。“根據邁克爾在以往任務中的人際交往經驗來看，他或許……需要一點和斯蒂芬妮的私人空間。現在比起他，我更擔心你，阿比琳——哦，當然不是說karr作為搭檔不值得信賴，我相信他很強大。不過他的防彈外衣是有限制的，我可以為你們的行動多加一層安全保障。”

        身后的腳步聲讓我轉頭望去。亞當已經開進了半掛車的車廂，karr卻沒有和他在一起，他也下了車，兩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沉重地走近kitt，顯然也聽到了kitt說的話。

        “……knightindustrytwothousand？”他站定在龐蒂亞克火鳥正前方，意味不明地念出kitt名字的全稱。“和我的名字一點也不像。看來威爾頓在短短幾個月里就改變了他的概念車命名方式啊。”

        “karr，如果你還是覺得和我一起行動會感到焦慮，我理解。我會尾隨在半掛車或者亞當后面，保持一段距離。”kitt誠懇地提議。

        “隨你便。”karr生硬地應了他的話，沉默許久，才又向前一步，將戴著半指手套的手掌按在引擎蓋上，覆在我的手旁邊。“我還是會駕駛亞當那小子，但我也會試著習慣……會試著將我和你之間共振所引發的情緒從負面變成正面。你也努努力吧……kitt。”

        karr難得語氣平和地叫出kitt的名字，kitt滯了一下，飛快地應答：“我會一如既往地履行保護搭檔的職責。謝謝你，karr，讓我們一起去揪出這次的罪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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