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怪味大餅
第266章 怪味大餅
一路上,干瘦男人不間斷向趙三元灌輸一貫道的偉大宏圖,小嘴叭叭的絲毫不閑著。
從吃得飽穿得暖,到元末殺出重圍的老朱,說老朱曾經也是信教的,不耽擱最后得了天下。
這一套一套下來,尋常人肯定會被大餅給噎懵圈,因為干瘦男人展現的企業規劃太牛逼了。
而趙三元當然是不為所動。
心想哥們兒你別光喂大餅啊,光用聽的都感覺噎得慌。
你們這幫邪門歪道還敢跟老朱比較?
是,人家老朱下過海,但上下五千年的皇帝中,老朱穩穩的top5,那是何等天地人杰?
一貫道內部往這上面靠,是真會給臉上貼金,并且這種洗腦方式可以說非常露骨了,意思很明顯,一貫道不甘愿只是個宗教群體。
從第一次鴉片戰爭開始到現在,炎黃亂了近百年,往小了說有時宗教和天圓教等等,往大了說有義和團和太平天國,只要聲勢夠大教眾夠多,圈地為王整出第二個太平天國并非是鏡花水月,運氣好的話甚至能改天換日。
不然一貫道為啥折騰出這么大的攤子?總不可能是因為興趣吧?
大重九將其列為頭號打擊目標,是有著根本且絕對的原因在。
雖然還不清楚一貫道究竟準備到了何種程度,但能將四通八達的大縣城給腐蝕到幾乎家家都有一貫道信徒,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然而當今世道亂歸亂,卻也是梟雄輩出,狠人一抓一大把,最重要的是時代變了,人心和軍火兩者缺一不可,一貫道靠在底層蠱惑人心讓成群結隊的信徒往前沖,對面一挺馬克沁就能完美解決問題。
趙三元又想到當初一貫道要暗殺李冬至的事,它一直是個謎團,借著這次機會看看能不能調查出些眉目來。
就是耳邊被叨逼叨,叨逼叨個沒完。
比較下來,老康的絮叨簡直是特么天籟,人生第一次有點想聽老康在身邊叨叨。
城南,一座偏僻巷子,土磚混雜的院墻極具當地特色,引不起任何注意。
干瘦男人在個破舊的木門前有規律的敲擊著,隨即木門被人從內開啟。
剛開始趙三元覺得很好笑,心想你們這幫癟犢子不就發展信徒么?咋跟特務接頭似的?
等進了院子才恍然大悟,里邊的人真不少,光是在墻根下蹲著的人就有十幾個。
這年頭炎黃雖然沒有非法集會的律法,但當權者對這個概念是明白的,民間法教和人群聚集結合,傻子才會視而不見,必須是打壓的對象,因此一貫道的小心翼翼情有可原,太張揚太裝逼它活不到今天。
只要能進來這個院子,都能得到倆玉米面窩頭,比之前那位大善人的粥場可實惠多了。
“伱隨便歇一會,這些都是你未來的家人們,提前熟悉熟悉沒壞處。”干瘦男人隨便交代幾句后,便往庭院深處走去。
趙三元樂得白吃白喝,既來之則安之,倒要看看一貫道是怎么個套路。
“兄弟,哪人啊?”
剛蹲在墻根底下準備吃窩頭,身邊慢慢蹭過來個自來熟的男人,面部臟兮兮的看不出具體模樣,但眼睛賊亮賊亮的,兩排牙齒潔白無瑕,跟蓬頭垢面的外貌相比有著強烈違和感,歲數頂多三十,口音聽不出來,反正沒遇到過這個味兒的。
“東北人。”
“嘿~聽口音就知道是那嘎達的,我聽說東北那邊日子挺好的啊,怎么來河北討生活了?”
“仇家比較多。”
“也是,一看小兄弟你的面相就知道是個狠人。”
趙三元好笑道:“你還會看面相?”
對方呲牙點了點頭,根本不看趙三元,而是看他手里的倆窩頭,舔了舔嘴角,“不止能看出兄弟你是個狠人,我還能看出你肚子不餓,對不?”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傻子都能聽明白是啥意思。
看在這貨還算順眼的份上,趙三元將倆窩頭丟了過去,“算你猜對了,來時吃了兩碗板面,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吧唧吧唧.叫我虎子就成,大善人你怎么稱呼吧唧吧唧”
這貨吃東西砸吧嘴的聲音真不小,而且吃相特有喜感,看的趙三元都咽了咽口水。
“人送外號絕絕子,至于大善人就別叫了,以前這仨字只當是夸我,現在聽了跟罵我沒啥區別,話說你進來時沒發你窩頭吃?”
“絕兄弟你不知道,我小時候被餓狠了落下病根,十分八分的不吃東西心里就慌,餓的快拉的也快——哎呦臥槽!露頭了露頭了!”
只見虎子捂著屁股蛋沖到花壇里,開始了光榮的進化,嘴里不忘繼續啃著剩下的窩窩頭。
趙三元捏著鼻子拉開些距離。
心想一貫道真是廣布撒網,甭管是啥德行的先拉進來再說,然后從中篩選重點培養。
不過這人確實挺有趣。
“來來來,都精神精神跟我進去,準備接受副壇主召見了啊。”
院子里的人們都趕忙站起身來,滿懷期待。
目光長遠的早就想入教奔小康了,目光短淺的也想入教后天天有窩頭吃,趙三元這種是純粹搞破壞來了。
眾人逐一穿過回廊進入后院,草叢里的虎子面色大急,手里的紙用完了,只能揪些花花草草湊合。
后院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口大鍋,鍋前站著幾個人,其中就包括引領趙三元前來的干瘦男人,而為首那人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身上的道袍明顯不合身,袖口處一貫道的標志很醒目,應該就是石門分壇的副壇主了,說是道士,更像個沐猴而冠的屠夫。
“各位兄弟姐妹,我教歷史源遠流長,最早可追溯到六萬六千六百年前.”
副壇主開始介紹自家的企業文化,在場認識字的都沒幾個,哪能知道六萬六千六百年前是哪朝哪代?只以為一貫道的歷史真悠久啊。
趙三元低調站在人群中努力憋笑。
雖然早就見識過這幫妖人的扯淡能力,說教徒是十萬天兵天將轉世,說教主是彌勒的人間體這這那那的,但沒辦法,聽一次都要大無語一次。
你家教主不是號稱彌勒轉世么?
六萬多年前釋迦牟尼還沒出來呢吧?
按這個路數,你家教主更應該是燃燈古佛的人間體才對。
大哥你吹牛逼過過腦子行不?
真要碰見個懂行的揭穿你是不是很尷尬?
副壇主洋洋灑灑滿嘴跑火車,下邊的小老百姓是哇塞一哇塞。
聽不懂,但大受震撼。
“絕兄弟,你咋不跟著哇啊?”虎子小聲問道。
“聽入迷忘了,哇~好厲害~”趙三元敷衍著濫竽充數。
與此同時,副壇主身邊的教徒開始給大鐵鍋下添柴引燃,等準備的差不多后,副壇主揚了揚手掌再握拳。
收~
驚嘆聲漸漸停止。
副壇主神秘微笑,向大鐵鍋里扔下一枚大洋說道:“這口大鍋里都是油,你們信不信它燒開后我能徒手把大洋撿出來?”
一片嘩然。
眾人心想這不扯淡么?
手伸進滾燙的油鍋里還不得外酥里嫩啊?
驚愕歸驚愕,人們都不知覺的往前靠去,發現油鍋內已經開始咕嘟咕嘟冒著泡。
見氣氛差不多了,副壇主大喝一聲,又是踏步又是掐訣,搖頭晃腦嘟嘟囔囔。
“天靈靈~地靈靈~”
“蓬萊真仙來顯靈~”
“四海冰龍來助我~”
“金剛羅漢護太平~”
副壇主嗷一嗓子,還真就伸手入鐵鍋,翻騰的液體都快到咯吱窩了,可他臉上表情絲毫沒有疼痛感,甚至一點變化都沒有。
<div class="contentadv"> 眨眼間,他就將鍋底的大洋給握在手中。
驚嘆聲不絕于耳,大呼小叫活神仙。
眾目睽睽下做不得假,人們是親眼所見他從油鍋底撈出的大洋。
當然,也有不信邪的走到油鍋前,用手指輕輕沾向油鍋。
“啊——”
一聲慘叫,那人的手指被燙得通紅。
這下子都深信不疑了,看向擺造型的副壇主都像是看待真神。
唯有趙三元無聊的打著哈氣。
就這?
就這?
老子還以為能看到啥有趣的術法,這頂多是障眼法。
“絕兄弟你咋又不跟著驚訝啊?”
趙三元懶得演了,調侃道:“有啥可驚訝的?這種事只要做好準備,隨便找個老太太都能從早撈到晚。”
真相并不復雜,無非是材料、火候、時機三個關鍵。
油鍋里是油么?答案是的,但絕不單單是油,在倒入油之前,鍋底已經提前倒入許多醋,兩者短時間內不會徹底混合。
等熱度到了一定程度,醋先被加熱,咕嘟咕嘟冒泡的不是油到了沸點,而是醋,油是溫熱的而已。
最后就是時機了,太早不行,震撼力度不夠大,太晚不行,后果跟那個不信邪的小可憐一個下場。
至于趙三元為啥知道這個道理?
因為有秀才這個大學生啊,他閑著沒事總會傳授些科學知識,相處到今天,趙三元不止知道了一些液體的沸點,甚至還知道內燃機氣缸夾角要小于一百八十度才合理。
說回副壇主,單是一個項目他覺得視覺沖擊力還不夠震撼,所以他又準備了一個。
上刀梯。
視覺沖擊力更加勁爆。
副壇主脫掉鞋子擼起褲腳,又開始呼呼哈哈念著那種有佛有道不知所云的咒語。
但這并不影響吃瓜群眾們繼續哇塞一哇塞,瞪圓了眼珠子看著副壇主真的一步一步蹬上刀山。
刀肯定是真的刀,談不上吹毛斷發,切切土豆絲肯定沒問題。
不過趙三元更加失望。
這都啥啊?
科學知識小課堂?
不就是利用壓強和力學原理的雜技么?不是說這種傳統藝術不好,問題你是一貫道的副壇主啊,就給咱們表演這玩意兒?
曾經干的黃愛民和竇海他們,個頂個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絕兄弟,你好像很失望啊?”
“廢話,我想看的不是這些,就沒有更玄乎點的?”
虎子嘿嘿一笑,“我聽說一貫道的副壇主只管收人,有真本事的都是壇主啊點傳師啊的。”
趙三元翻了翻白眼,“那還差不多,要是都跟這貨似的,一貫道活不到今天,兔子就能滅了他們。”
“能殺人得兔子?這兔子成精了吧?”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該看熱鬧看熱鬧。”
果然最下等的準教徒,是看不到真東西的么?
待副壇主的科學雜技表演完畢,氣氛也到達了頂點,絕大多數人都用最崇拜的目光看著他。
“這不過是牛刀小試,你們只要拜入我教,誠心信奉,什么刀槍不入點石成金都不是夢想,遇到重病惡疾,我教也會派人醫治,現在告訴我,你們愿不愿意加入?”
“愿意!愿意!”
“好,大家都是聰明人讓我很欣慰,但想加入我教是有條件的,每人每月需要上交二斤糧食。”
一聽要交糧食,炙熱的氛圍消減了不少。
家里有余糧誰入教啊?在場的不都是快活不起的人么?
副壇主面色淡定,胸有成竹,繼續說道:“沒糧食也不怕,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嘛,我教在石門周邊有許多田產,你們可以用個把子力氣來幫助我教,等貢獻足夠了一樣可以學到真本事,放心,包吃包住。”
氛圍再次炙熱起來。
有了希望后失望再泛起希望,心態是完全不一樣的,再加上副壇主給畫的大餅足夠香,很多人并沒有意識到這跟打白工好像沒啥區別。
趙三元嘴角冷笑。
狐貍尾巴到底露出來了。
入門前的小恩小惠是手段,吸血壓榨才是根本目的,一貫道敢這么干,投入和回報比例肯定非常可觀。
至于什么免費醫治更是扯淡,到時候梳理幾個典型案例即可,其余的就說教徒家人們數量太多排不過來。
這時,一個教徒快步走到副壇主身邊,焦急匯報道:“城東的王麻子帶人把我們要運來分壇的糧食給搶了,還打傷好幾個弟子!”
副壇主聞言雷霆大怒,他忍那個王麻子已經很久了,仗著是縣長的小舅子為所欲為,以前的小沖突小摩擦就算了,現在竟然敢搶糧食,反了天了。
隨即振臂高呼開始忽悠,“兄弟姐妹們!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我教有難,本來要準備發給弟子們的糧食被人劫了,你們說該怎么辦?”
眾人一聽這還得了?
全都扯著脖子大喊:“搶回來!搶回來!”
“好!都是好樣的!現在就去庫房抄家伙,跟我一起去吧糧食給搶回來!”
啥叫群情激奮啊?
這幫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武裝起來,刀槍劍戟的應有盡有。
本想偷摸離開的趙三元哭笑不得,氣氛都到這了,不去的話太過鶴立雞群,肯定會引來沒必要的注意。
虎子輕聲問道:“絕兄弟,我們去不去啊?”
“肯定去啊,你去拿家伙。”趙三元仰天長嘆,誰能料到混進一貫道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出去械斗打群架?
怪味兒大餅果然噎得慌。
然而更離譜的還在后邊。
這場突如其來的械斗,意外的達成了趙三元的目的。
正值黃昏,三四十號人在副壇主的帶領下往城東趕去。
那個叫王麻子的惡霸估計是囂張慣了,根本沒把副壇主放在眼里,而且還利用特權清空了這條街道,同樣帶著幾十個人以逸待勞,準備當面鑼對面鼓的干一場,意思是我就搶你的了,能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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