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語沒有想到許默會再給她發微信。看到許默頭像上冒出的小紅點時，她甚至都沒點開看人家到底說了啥，直接就把手機倒扣在了桌上。

        “先工作，待會兒再看。”寧語自言自語道，鼠標點來點去，工程文件半點變化沒有。

        “萬一對方說的是工作上的事情呢？先看看再說吧。”

        許默：關于《春日宴》的宣傳小片，我有一點想法想跟你聊聊，你方便么？

        不，不方便，她的視頻可才剪了1/3呢！寧語搖搖頭，又拍拍臉頰：“先剪視頻、剪完再回復他好了。”剪視頻、剪視頻、剪視頻……

        算了看都看了，又是工作上的事情，一直晾著人家也不好，還是趕緊回復人家吧。

        寧語三言兩語說服了自己，把剛剛重新扣在桌面上的手機又拿了起來：“方便的許導，您有什么事兒跟我說。”

        寧語剛剛發出這條微信，手機來電鈴聲便響了，這個號碼她存過的，是許默的電話。

        ？！許默的電話！

        寧語嚇了一跳，手機差點掉到地上，這么突然的嘛？

        “喂、喂，您好，許、許導嘛？”

        “嗯，我想跟你聊聊《春日宴》宣傳小片的拍攝問題。”

        “好的，小袁姐有跟我提過一嘴，說是除了宣傳照，還有個小片要拍。導演這次的拍攝也要穿漢服嘛？”她剛剛才把那套衣服送去洗——漢服是好看但是也難收拾難打理——哪怕是寧語小心了又小心，做了一天飯，身上也沾了味道和些許的油漬。

        “放心，節目組會提供服裝的。”明明寧語什么也沒說，但是許默就是get到了她的意思，“找你主要是跟你溝通下這次拍攝風格的問題。”

        “嗯？”這個有什么好討論的？春天，春日宴，難道不該是清新活潑和溫暖么？

        許默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寧語張張嘴，剛想問一句，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看過的許默的導演的那兩部電影。

        難道那個“找溫度”的理由居然真的被她猜對了？

        “許導，既然是春日宴的話，我覺得風格還是走清新溫暖風比較好。”猜到了那也不能拿節目開玩笑，“還是說您有什么其他想法？”

        “……沒意見。”許默說。火鍋那一集已經剪出來了，他看著剪的，所以他的風格也很明顯：好好一個火鍋教程，被他一剪，不像是個潑辣麻利的女掌柜的，倒像是高眉挺鼻、濃眉大眼的刀客了。

        好在寧語一直在，她的聲音、她的動作一直都在，刀客雖然帶了寒光凜凜的刀，卻裝在了柳木刀鞘里。人瞧著還是令人敬畏，卻沒有擔心被割上一刀了。就像是寧語做得火鍋一樣，辣卻不割喉嚨。

        但是這樣的剪輯偶爾來一次還能稱之為個性，每期都來那跟美食綜藝的調性完全不符，尤其是像春日宴這種主題明確的節目就更不能這么弄了。

        不過許默參加這個節目的本意就是彌補自己的不足，自然不會對此望而卻步。

        “現在天氣這么好，隨便怎么拍都很漂亮吧，關鍵是地方要找人少點的地方。”寧語安慰許默：“咱們多拍拍，多找找感覺，這種小片時間又不長應該挺好弄得。”

        許默不可置否，只是讓寧語從他給的幾個時間和地點里挑出幾個合適的組合。

        寧語眨巴眨巴眼睛，點開手機微信看了看：“許導，你沒發給我呀？”

        “我發到你郵箱了。”

        “許導以后這種事情，你直接微信發我就好了，我查看了直接回復給你不是更方便嘛？”寧語不太理解許默對郵箱的執著。

        許默一時沒回音寧語的話。

        寧語以為自己惹他發脾氣了，不禁有些頭疼，許導年輕那會兒有這么事兒嘛？

        “我發給你了，你微信看看。”

        寧語打開公放后，打開微信頁面，果然有許默傳過來的文檔。她有些汗顏，原來許導不說話是去給她發文件去了？

        “許導，你都發我郵箱了，沒必要再發我微信的。下一回再發我微信唄。”她咬了咬嘴巴，如果現在接的是座機電話，她就該繞電話線了。

        “好。你選出來微信發我就好。”

        “導演讓我選了，那我可得好好選選。”

        “那我先……”

        “導演！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微信跟我講！”

        “……好。”

        這個電話不過兩分鐘，寧語卻足足灌了兩大杯水，除了跑八百米，她好像從來都沒有這么口渴過。

        “叮叮叮”手機鬧鐘響了，這是寧語給自己設置的提醒鬧鐘，一個鐘頭一次，提醒她剪視頻中間也要活動活動頸椎腰椎。寧語同志雖然年紀輕輕，但已經是有了兩年的針灸按摩歷史了。康復科的醫生也告訴她，這些手段只能緩解一時之癥，平日里還是要自己多活動活動筋骨才好。寧語不想自己小小年紀就腰肌勞損、骨質增生，對醫生的話很是上心，特意定了鬧鐘提醒自己活動。

        她吸了吸鼻子，決定先挑好拍攝地點，然后馬上做一套舒筋松骨操！

        ☆

        今天是拍攝的日子，寧語起了個大早。她準備做些吃的帶到拍攝現場。

        冷吃芥菜餛飩。

        上次拍《春日宴》的時候為了節目效果她選了莼菜而沒有選芥菜。但真要論起哪樣受眾更廣，芥菜完全秒殺莼菜。

        餛飩、餃子這類的面點寧語為了拍視頻專門去學過的：餛飩面要比餃子面軟一些，揪劑子速度要快、大小要勻；肉餡如果真的偷懶不想自己剁，那就肥瘦要分開，肥肉要多攪幾道，越細膩越好，瘦肉少攪幾次，要有一點顆粒感；芥菜要挑嫩的，要汆水后記得盡可能的擠干水分再切碎……

        “芥菜干巴巴的，一點都不水靈。”賣了二十多年餛飩的阿婆神神秘秘地沖寧語招招手，見寧語低下頭來，阿婆才在她耳邊說，“要好吃要往里頭摻韭菜！”

        寧語其實嘗餛飩的時候就已經吃出了韭菜味——沒辦法她天生長了一根刁舌頭何況韭菜味道那么重的食材——卻還是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

        阿婆瞇著眼睛笑，告訴寧語這個秘訣是她從姆媽那里知道的。

        寧語頭點了又點，保證自己下回做芥菜餛飩也要放韭菜。

        但是，許導吃不吃韭菜呢？

        寧語猶豫掙扎了一會兒，沒忍住，給許默發了個微信：許導您吃韭菜嗎？

        她以為許默根本不會回復自己，或者很久才回，結果她的微信剛發過去，許默就回了消息——

        吃。

        寧語看著不斷出現又消失的“正在輸入中……”，咬了咬唇，突然就笑了。她把手機摁息屏，不在乎許默是否還要說些什么，全心全意的準備著餛飩。

        餛飩包好后煮熟了過涼水就可以裝起來了，寧語開始準備拌餛飩的另一個靈魂，涼拌醬汁。

        寧語有個醬汁秘方。

        鹽、醬油、紅油、香菜、蔥、蒜是醬汁里的基礎配料，談不上秘方，花生碎和熟芝麻只能說是心思細，也談不上秘方，只有寧語自己釀的那一罐子金燦燦、風味酸甜清新、充滿柚子香氣的蜂蜜柚子醬才是奧秘所在。貨真價實的蜂蜜柚子醬，每挖一勺都能看到滿滿的質地晶瑩的柚子果肉，只需要往醬汁里加一點，就能完全改變風味！

        她用手指頭沾了沾醬汁，舔了舔，咸味適中，辣味柔和，香菜和蒜的比例把握的不錯，沒有遮蓋住柚子醬帶來的清新微甜。寧語點點頭忍不住自夸：“今天的醬汁也非常成功！”醬汁和花生碎、熟芝麻要分開裝，吃的時候再跟餛飩拌到一起，不然芝麻花生都軟了，可餛飩皮卻被醬汁泡爛了，那寧語今早就白折騰了。

        ……

        “哇，好香啊！小語你絕對是天使！我早上還沒來得及吃飯啊！”小袁姐忍不住叫道。

        小語？一直擺弄著攝像機的許默抬起頭看了眼已經手挽著手熱聊起來的兩個姑娘。

        “小袁姐，我做了兩種醬汁，一種加蒜的、一種不加的，你看你要吃哪種，這里還有花生和芝麻，也可以加。”

        “我要是個男的，我高低要把你追到手！”小袁姐看著笑容溫婉的寧語忍不住說了句。

        寧語吐吐舌：“富婆的話我也可以貼貼。”

        許默擺動相機的手稍微停了停，小袁姐聽了笑罵寧語沒良心。

        “來來來，大家先吃哈，吃完再做事，寧老師帶過來的餛飩！”小袁姐招呼著工作人員來吃東西。

        今天來的工作人員不多，許默兼了導演和攝像，另外就是小袁姐和造型、打光了，其中小袁姐兼著道具。

        寧語在許默給的眾多選項里挑了一個地方最偏、名氣最小的。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沒有錯，不然她們現在就該被困在人堆里，而不是擺出一塊野餐毯（拍攝工具）安然地吃著餛飩了。

        “好吃嗎？”寧語笑瞇瞇地問。

        “好吃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餛飩之一！”造型小姐姐兩只手都豎起了大拇指。

        寧語聽了眼睛都笑瞇了，不遠處的許默趕緊摁下了快門。

        好歹做了這么久的博主，寧語對快門還是挺敏感的，她立刻扭過頭去：“導演，你怎么就拍啊？”

        許默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對著寧語含嗔帶羞的臉蛋兒又摁了好幾下快門。

        春天氣溫上升了，許默也被春風吹得溫和了些。

        他笑了笑：“留點底牌在手里，不然怎么好威脅你？”

        寧語瞧愣了，一時之間居然不知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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