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她明白那些無能男人們的想法,雖然比不過她一個女子,也爭不過她一個女子,可看見她恭恭敬敬將他們的詩詞捧在手中,便覺得自己贏了,高人一等了。
她們一行六人,將京中各處遞送上來的詞呈送高臺,至此詠月閣詩會進入高潮。
她們會每人選出一首最好的詞,然后逐一彈唱,供眾人評品。
她知道陳鈺老大人想的是每個學子都有就會能將詞作送上寶船,若有出類拔萃者雖無名無分不得入詠月閣,也能展示自己才學。
可事情哪有那么簡單。
每個大家唱的都是自己好友或是入幕之賓的詞,誰會去一一看那些送上花船亂七八糟的詞,
每年她們每人都能收到幾百首各式各樣的詩詞,甚至稍懂詞理的老農孩童也敢寫了遞送上來,都是平平之作,哪里看得完。
幾個大家一一唱來,都引起不錯的反響,眾人紛紛叫好。
高臺上的大人每唱完便做出點評,她唱的是曹宇他們昨天寫好的新詞,在她看來也是很不錯的詞。
她邊彈邊唱,唱著唱著掃過下方坐席時,居然看到了李長河!
那如噩夢般的臉龐,每天夜里在夢中將她驚醒的臉龐,
他笑得那么開心,身邊還有四個漂亮的女孩,就以她的眼光來看,也十分可人,算得上小美人。
果然是禽獸!
她在心中咬牙切齒的想,一走神,差點跑了音,連忙不去看那方向,將尾音圓回來,
可即便不看也猜到,那混蛋肯定看著她的吧,想必在等著看她笑話吧。
若真是如此,今晚他十有八九要如愿了…
金玉樓下了血本想扳倒她,讓殷殷上位,一想到在他面前出丑,詩語心中就說不出的難受,為什么偏偏是那禽獸呢!
鈴蘭唱完后上方的老人做了點評,給了好幾句夸獎,比起前面的好了許多,她謝過然后退下。
接著就到了盛裝打扮的金玉樓殷殷了,她頭抬得很高,先是得體的向臺上和臺下之人行禮,然后才開始唱。
她琴聲一起,詩語就聽出了,這是“留春令”的詞牌,
接著她蓄氣輕唱起來,聲音溫婉動聽,十分清脆…
“舊家元夜,追隨風月,連宵歡宴。
被那懣,引得滴流地,一似蛾兒轉。
而今百事心情懶。燈下幾曾忺看…
算靜中,唯有窗間梅影,合是幽人伴。”
唱功扎實,聲音好聽,可詞更好!
剛剛還微有議論的全場都寂靜下來,詞朗朗上口,尾音裊裊不絕,許久才停下。
聲音一落,眾人紛紛叫好,好多人直接站起來,就連臺上的老人也露出贊許的目光。
殷殷謙虛的向眾人行禮,面帶微笑,可看向她的時候詩語卻看到她眼中的挑釁。
果然…
她雖心中多少有些預料,今晚她不會好過,也難得風光,可沒曾想這一開始就是個下馬威。
臺上的老人高興評價這詞是上佳之作,寫元宵盛景而不隨波逐流,反襯明顯,自成意境,有獨幽之風云云…
作詞的正是京城和謝臨江并行被人們廣為稱贊的馬原,那馬原就坐在下方,他激動起身,然后拱手拜謝。
眾人都向他道賀,可不只為何,他像是怕什么似的,一下又收住笑臉,連忙坐下,舉動十分怪異…
光是這一詞,場外肯定會有許多人將金花投給金玉樓了。
先頭詞唱罷,詩會真正的高潮也就來了,眾多才子,才女們開始大展身手,各抒其能。
一首新詞陸陸續續被送上高臺,若是得到好詞的評價,便要唱給在場之人聽,
那時寫詞才子便可從她們這幾位大家中挑選一位為自己唱詞了。
這就是選花魁的重要依據,詠月閣詩會的情況有人時時向外報著的。
畢竟誰詞唱得好就找誰唱,唱得好的自然是才藝雙馨,當得起魁首,道理是這個道理,可真落到事情上卻未必如此了…
第一個被評為好詞,可以楊唱全場的是一位四十多,姓毛的文士,他看起來也沒年輕人的氣盛和浮躁,
看了一下停在詩語面前,然后將箋紙奉上,禮貌道:“有勞詩語大家了。”
于是詩語成了第一個唱詞之人,唱到一半,發現不遠處李長河懷里摟著小姑娘,饒有興趣的看著她,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壞笑。
詩語氣急,避開他的目光換了個角度,可還是如芒在背,十分不自在。
這第一首詞只是平平之作,她唱完后臺下也反響一般。
其實詞牌早就固定,唱法也無新意,這時想要贏得人氣賞識,奪得更多金花的最好辦法就是能唱好詞了。
可能唱什么詞卻不是她們能決定的…
接下來又有幾個才子之作被評為可以唱出來供眾人評品的好詞,
不過他們一個找了鈴蘭,剩下的都是讓金玉樓的殷殷唱,再沒有她什么事。
殷殷唱罷,隱晦的向詩語投來挑釁的目光。
詩語心中很不舒服,可也沒辦法,殷殷開場唱的詞太過驚艷,
留給才子才女們深刻的印象,今晚大多數只怕都要找她唱詞了…
她連年都是花魁,唯有今年,她本想放平心態,可今晚那殷殷接二連三的小動作也讓她十分不爽。
這時,終于有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相貌平平的才女之詞被評為上佳之作。
這時詩會開始以來第一首評出的上佳之詞,詩語心中緊張,有些期待,
可那女孩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羞澀的將詞遞給了對面的殷殷。
面對挑釁的眼神,詩語一顆心沉到谷底…
李長河身邊的幾個女孩她認出一個,因為往年在詩會上見過,京都第一才女王憐珊,也是當朝宰相王越大人孫女。
她總是那么光彩奪目,可現在卻安安靜靜坐在那禽獸身邊,完全就是羞澀的大家閨秀,
那混蛋不止手段狠辣,就連騙女人也有一手。
下方才子才女三五成群,談詩論詞,時不時就有人站出來,拱手彬彬有禮說上兩句
“小生偶得一首”、“有了有了”或是“這樣寫如何”之類的話,
然后便念出自己思考許久的詞句,引來一陣吹捧和品評。
如此,陸陸續續總有詞作被送上高臺。
詠月閣不比外面,可不是什么歪瓜裂棗都敢往上遞的,
若是鬧了笑話,要被全京城嘲笑的,而且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還會在權貴長者面前丟臉。
名聲是可以當飯吃的,這句話半點不假…
接下來的人送上詩詞也沒什么亮眼之作,無非幾個學問大家念念也就過去了,沒有讓她們唱的必要。
在此休息期間,殷殷看向她這邊,小聲道:“詩語姐姐常去大官府邸嗎,哎呀我在說什么呢,小妹失言了,你怎么會常去呢…咯咯咯。”
“我們這些人再厲害又能如何呢,從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記得舊人哭呢,是吧姐姐。”
她故意加重“姐姐”兩個字的發音。
詩語心里十分厭惡,可她說得總歸有些道理,她今年已經二十了,
而且還被李長河那禽獸壞了身子,是真正的殘花敗柳,人老珠黃,想著想著心中不由有些凄然…
那邊殷殷還在低聲向自己炫耀她被京中那些大人物恭請到家中唱詞的事情,詩語沒打斷她,也沒戳穿她。
她哪會不知,像她們這些人,若被逼不得已請到官僚府中,那便不是賣藝,十有八九是賣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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