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簾后有人大怒：“你一個賤民，會見得到景朝王爺，滿口胡扯，來人，砍了！”

        那青獸面甲的皇衛(wèi)噌一聲拔出腰間寶刀，眼見就要砍他脖子，瀟鴻祁嚇壞了，連忙大哭求饒，同時呼喊著，“大人，這是真的，就是真的啊！”

        “父皇，就聽他說說嗎，雅里想聽。”稚嫩的聲音道。

        “那你就說說看，有假話立刻砍了你。”

        “是是是！”瀟鴻祁涕泗橫流，幾經(jīng)大起大落，整個人幾乎虛脫，站立不穩(wěn)，趴跪在地上，腦子卻活絡(luò)起來：“小人是巡城官后人，父親給我錢，想讓我去做生意，可是因為不懂，上了朋友的當(dāng)，買了一些很像鐵石的黑石，在遼國根本賣不出去，差點餓死…”

        “黑石是什么？”

        侍衛(wèi)連忙道：“稟公主，是一種黑色石頭，看起來像是鐵石，很重，不過掉色，也點不著，不能像焦炭一樣當(dāng)柴火，還練不出鐵，上京郊外挖鐵石的時候會挖出一些，還不少，又重又沒用，挖到就是倒霉了。”

        瀟鴻祁神色緊張，心中七上八下，聽了侍衛(wèi)的話他大概知道這金玉裝飾的車帳中到底是誰了，遼國可汗，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術(shù)烈陛下！還有不知哪位公主。

        他心中震驚，也更加害怕了，從未離開這等大人物這么近過。

        “你接著說。”大汗發(fā)話到。

        瀟鴻祁強(qiáng)打精神，連忙道；“是，小人心里絕望時候，突然想到景人都比我大遼人傻，若拿著黑石去景國騙景人，會不會有人買？”

        “哦…”簾后的可汗來了興趣。

        “咯咯咯，你接著說啊。”有孩子稚嫩的聲音道。

        瀟鴻祁心中大喜，連忙接著說：“后來小人便帶買來的黑石，用船從東邊運(yùn)到景國京都開元城，起初幾天有人問了，可沒人買，小人也心急，差點餓死在那。

        可后來有天突然遇到一個年輕公子，他衣著華貴，說要買這些黑石，十有八九是錯認(rèn)成鐵石了。小人心想賣不出去也是餓死，膽子大起來，就壯起膽子騙他，跟著送到他府上，才知道原來是景國瀟親王世子！”

        “瀟承社，哼，也算個英雄豪杰，朕年輕時跟他交過手。”

        “他厲害嗎？”稚嫩的聲音問。

        “哈哈哈，厲害又如何，朕是同天及天生大遼國耶律術(shù)烈可汗，他只是個小小的親王，你接著說，后來呢。”

        瀟鴻祁連忙道：“后來那瀟王世子還誤以為自己買到便宜鐵石，十分高興，就讓小人多跟他交易，上次去的時候小人賣了兩千斤黑石，那時他已經(jīng)被景國皇帝封為平南郡王。

        景國皇帝也是傻，連鐵石黑石都分不清的世子居然能封郡王。”聰明的瀟鴻祁又補(bǔ)充一句。

        “哈哈哈哈…”可汗高興的大笑起來，稚嫩的聲音也“咯咯咯”跟著他笑，隨即他高興的隔簾說：“不錯，來人，帶他去取塊黑石回來，朕要親自看看這景過國的笑話。”

        青獸面甲的皇衛(wèi)領(lǐng)命，瀟鴻祁如蒙大赦，連忙帶著兩人去街邊家中取了囤積的黑石，而陷害他的二哥此時瑟瑟發(fā)抖，跪在地上不敢起來了。

        不一會兒，他和兩個皇衛(wèi)取一塊手掌大小的鐵石回來，可汗掀起車簾，拿在手中把玩一會兒，又哈哈大笑起來，“李家人果然跟你說的一樣傻，這石頭看起來像鐵石，摸著也像，還很沉，可一用力捏就會掉色，哪是鐵石，哈哈哈…”

        “父皇，這什么平南郡王好傻。”

        瀟鴻祁微微抬頭，趁此機(jī)會便看清車帳中的人。

        可汗三四十的樣子，年輕威武，滿臉黑色胡須，另外還有一個十四五歲亭亭玉立，編著精致辮子，發(fā)間插著花兒，武裝打扮的女孩，大概是王庭中哪個公主或者郡主。

        只看一眼，他連忙低下頭，不敢多看。

        大汗點頭道：“景朝男人都是些窩囊廢物，一個不如一個，瀟承社確實英雄豪杰，可惜他兒子是個傻子，哈哈哈哈。”

        說完他看向瀟鴻祁：“嗯，你說得有趣，又有膽子，來人，賞他一片金葉。”

        “多謝大汗，多謝大汗！”瀟鴻祁連忙跪下連連道謝。

        下人隨即呈上一個盤子，里面有兩指寬的金鑄葉片，很薄，光這片金葉，也能換百兩銀了。

        “父皇，這個人好有趣，讓他跟著車架給孩兒講講景國的傻事好不好！”旁邊的公主撒嬌道。

        可汗想了一下，隨即道：“雅里愛聽也好，你便跟著車架，離車五步。”

        瀟鴻祁萬萬沒想到自己因見多識廣，居然能和這樣的無上至尊說上話，幾乎呆住，一個勁點頭拜謝，旁邊的青面獸甲可汗護(hù)衛(wèi)小聲提醒他道：“這位是魏國公主。”

        他腦海中一震，想到了一些。

        魏國公主耶律雅里，是可汗正室瀟夫人所生，公主出生時候，上京全城還放過米面和羊肉，大遼舉國歡慶，那時他也還小，沒想一轉(zhuǎn)眼，公主已經(jīng)這么大了。

        瀟鴻祁一邊遠(yuǎn)遠(yuǎn)跟著金輦走，不敢上前，因為金攆前面是遼國各個皇子。

        他一邊走一邊搜盡腦子里的所有景國見聞?wù)f給大汗和公主聽，可他在景國見聞最多的無非關(guān)于瀟王府，而瀟王府也是最值得說的。

        什么用水輪打鐵，一滴就能香氣彌漫整天的香水，清冽如水，烈如炙焰的將軍釀等等，有說不完的事，即便在開元也是新鮮事。

        果然，他一說起來，車輦內(nèi)的公主和大汗都聽得津津有味。

        瀟鴻祁說得一時得意，居然忘記抹黑平南王討好貴人的事，說著說著居然實話實說說了。

        “大膽！本公主從小騎最快的馬，喝最烈的酒，女真奶酒，西夏泉釀，西域葡萄美酒，哪樣沒嘗過，世上哪會有什么清冽如水，烈如炙焰的酒！”年紀(jì)輕輕的魏國公主隔著車簾呵斥道。

        可汗護(hù)衛(wèi)也一下子拔出鑌鐵寶刀，瀟鴻祁嚇得跪地，連忙道：“有有有，公主真的有，這酒在景國也只有瀟王府才有，小人上次去買黑石的時候，那傻子平南王還送了小人兩瓶，小人這就去拿來敬獻(xiàn)給公主！”

        魏國公主猶豫一下，然后令兩個可汗侍衛(wèi)帶他回家去取，“快去快回，帶他來獵場見我，若是撒謊本公主就剁了你的雙腿，放在獵場喂給狼吃。”

        “是是是，小人謹(jǐn)記！”瀟鴻祁滿身大汗叩首回答。

        ……

        夢中，每日如常，總是平淡。

        他忙忙碌碌回家，吃完飯，晚風(fēng)初起，一堆人齊聚小亭中打牌消遣，他教秋兒些東西，看月兒和何芊斗起嘴，阿嬌在一旁勸解，大家說說這說說那的，總有說不完的話。

        詩語會每日在小院轉(zhuǎn)角與他“偶遇”，然后不情愿的被他叫入院中，跟著秋兒學(xué)新東西。

        待到天色完全暗下，季春生從宮里回來，騎著武德司的棕色大馬，馬蹄聲回響南墻之外，隨后便匆匆進(jìn)來，跟他說宮里的事，往往這時嚴(yán)毢弓著腰，門童為他點燈，影子拉得老長，也會過來絮絮叨叨說上許多…

        夜色寂靜，屋外蛐蛐叫個不停。

        …

        一覺醒來，耳邊沒了蛐蛐，都是“咕咕”的不知名飛禽詭異尖叫，山中唯一可見的只有不遠(yuǎn)處跳躍的火光，幾個軍士正在巡營，再遠(yuǎn)一些便淹沒在黑暗中，難以窺見。

        風(fēng)聲一動，看不見的枝葉便開始附和，還有到處都是的鼾聲。

        身下是堅硬的毛皮，腳面被風(fēng)吹了，冷得厲害。

        為了快速趕路，他們沒有落帳，李長河環(huán)視四周一眼，心中有些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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