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不知道,我們的斥候不敢太過靠近,周圍沒有樹林,也沒有其它可以躲藏的地方,不過遠遠的看來可能有兩萬多人吧。”年輕的將領回答。
年紀大些的將軍搖搖頭:“頂多一萬人,不會再多。”
耶律大石明白,老將的判斷是對的,年輕人沒經驗,總會容易高估,畢竟人過一萬,無邊無垠。
可他怕的不是這些年輕將領的高估,而是士兵們的高估,特別是在從天而降的驚嚇之后,士氣開始浮動…
耶律大石猶豫許久,到底要不要暫時退到盧溝北面,后退的好處顯而易見,他們可以據盧溝對峙,有險可守,可不好之處在于,他怕士兵以為他怕了景國人,亂了軍心。
“我聽人說對面領軍的是景國平南王,他曾帶著一千人在景國南方平定了十幾萬人的叛亂。”他像是想起什么,慢慢說道。
“呵,我也聽說過,不過十有八九是景國人編的,這么離奇的事誰會信啊。”有人不屑笑道。
“就是,再說編故事也編得太離譜,十六歲的孩子?哈哈哈,誰會信…”
“同樣離奇,難道眼前景軍從天而降也是編出來的嗎?”他突然問道。
耶律大石一句反問,讓所有人啞口無言,大帳里一下都安靜下來。
他心里其實很明白,空穴來風,必有其源。
古往今來,存在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我們將做出豐功偉業的先祖奉若神靈,可沒人想過,他們這些人也終將做古,成為后人口中的先祖,那么他們所處的年代,他們的身邊,說不定也會出現足以為后人津津樂道,常人不敢想象其功業,永載史冊的厲害人物…
說不定這平南王,就是這樣的人物,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天要亡他大遼國。
這么想著,他突然更加不放心在楊村封鎖海河的蕭干了,于是又抽調出一個營的人馬,東進去增援蕭干。
…
在盧溝南岸對峙兩天之后,對面景軍一動不動,兩軍前鋒斥候最近的時候只相隔一里多,但還是沒有交手,耶律大石終于看清楚他們的騎兵。
他們的騎兵很奇怪,穿著連他也沒見過的鎧甲,但身體很大部分裸露在外,穿著黑色和紅色相間的衣服,沒有帶弓弩,只帶馬刀,和類似匕首的東西。
這讓耶律大石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些騎兵到底如何作戰?
如果他們是沖鋒陷陣的先鋒騎兵(重騎兵),不帶長矛等于找死,那樣暴露身體大部分的鎧甲也難以給他們保護,如果他們是襲擾包抄的輕騎兵,為什么不帶弓弩?
雖然不明白,但他沒有輕舉妄動,加之士兵們面對從天而降的景軍心生恐懼,對峙兩天后,他終于下令退到盧溝北岸,隔河與景軍對峙。
撤兵的時候,士兵們爭先恐后,很多人甚至如釋重負的笑出來。
在盧溝北岸,他們重新扎營,與景國大軍對峙。
有了盧溝在前,士兵們終于松了口氣,士氣慢慢回復,耶律大石也無奈,拖下去吧,再過幾天,他們也該忘記了這事了。
可他也覺得哪里不對,景國人是也怕他們嗎,還是…在等什么?
…
楊村一帶到處荒蕪,士兵們直接住在民房里,這一帶百姓都已經走光了。
“相爺,會不會是那些景國商人騙人的,我們都等這么多天了,還是沒人來啊。”河邊哨塔上,遼興軍十八營指揮使抹了抹額頭的細密汗珠,提提衣領不耐煩的道。
“別說廢話,既然是大王的命令,好好遵守就是,做好你該做的事情。”蕭干嚴肅道,可其實心中也十分疑惑,如果遼國人真的走渤海北上,早該到了才對,可這么多天來,順著東面看去,大河風平浪靜,根本沒有任何動靜。前兩天大王(耶律大石南院大王)又給他加派一營(500人)人馬,現在看來可能是多余之舉,浪費人力罷了。
天氣炎熱,這么多人還要擠在河邊,自然不好過,好在為了達到埋伏的目的,眾多士兵都是埋伏在河邊蘆葦叢中,還有一片河南岸的樹林,以及更遠一些的民舍里,至少可以躲躲涼。
哨塔上的士兵則需要隨時輪換,晝夜不停,因為一旦有消息,他們就需要拉起埋在水中的鎖鏈,扳翻景國人的船。
還有一些斥候則向西隨時在河岸邊游蕩偵查,一有消息就立即報告給他。
時間慢慢流逝,等過了最為炎熱的正午,蕭干也感覺全身都濕透了,大雨過后的酷熱令人難受,海河的河水也漲了許多。
最終他實在受不了,將觀察警戒河面的事交給手下,自己退到后方的民舍中休息納涼一會兒。
解開上身的衣服綁在腰間才歇一會兒,慢慢終于涼快下來,這時,他遠遠的看到派往西面的斥候急匆匆騎著快馬,順著河邊小路飛馳而來,他在哨塔前停下,然后匆匆沖上哨塔。
難道有消息了?
蕭干連忙站起來,顧不得天氣炎熱,用手背擦了擦眉間的汗水,向著哨樓走去。
結果他還沒走到,十八營指揮使就噔噔噔匆匆沖下樓來:“相爺,景人來了,景國的船隊來了!”
蕭干心里一下緊繃起來,連忙道:“快傳令,全軍準備!哨樓人埋伏好,準備拉起鐵索。”
“是!”十八營指揮使拱手,旁邊斥候卻一臉慌亂,“不能拉,不能拉鐵索!”
“相爺面前說什么屁話!”指揮使不滿的瞪他一眼。
斥候被嚇一跳,唯唯諾諾道:“可是…相爺不能…”
蕭干皺眉,一個卑微的小小斥候。大戰在即卻說什么“可是”“不能”之類擾亂軍心的話!
“大膽!再敢胡說擾亂軍心,小心勞資砍了你的狗頭。”十八營指揮使怒道,說著狠狠踢了那斥候一腳,斥候害怕,再不敢說話。
蕭干滿意點頭:“快去傳令,不要耽擱,不要暴露!”
“是!”
…
很快,號令傳達下去,士兵們匆匆行動起來,開始按照之前安排好的埋伏。
河北面的蘆葦從中埋伏十八營人馬五百,南面離河岸百步左右的樹林里埋伏新增援過來的十九營人馬五百,剩下的遼興軍十七營人馬,埋伏在案邊哨塔和民舍中,負責在船靠近時拉起攔河鐵索,并且用弓弩射殺船上的景國士兵。
一旦前面的船被攔住傾覆,后面的船被堵住停下,十八營和十九營共計千人,負責從兩岸夾擊,用準備好的梯子沖上景國人的船殺敵。
這就是計劃中的安排,蕭干對自己的安排十分有信心,措手不及的景國人肯定會陣腳大亂,無心作戰。
等眾人埋伏好后,蕭干雖然年紀不小,卻依舊悄悄蹲守在離岸邊最近的民舍中,從窗戶里緊緊盯著遠處水面,鐵索很重,拉起來固定好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要把握好距離,既讓景國人來不及停船,又讓士兵能在船通過之前拉起。
他只是相信自己,時機必須由他來判斷。
好在楊村下游三百步不到,就有一處大河灣,彎內側是一片樺樹林,擋住視線,景國人難以第一之間看到,而等他們過了河灣才看到鐵鏈,想停船已經不可能了。
所以在漫長的等待后,河灣那邊出現景國船隊的船頭時,蕭干果斷下令哨塔一層的士兵拉起鐵索。
每邊四個士兵負責一條鐵索,通過賣力轉動如水井一樣的絞盤拉起藏在水中的鐵索,然后將兩頭死死捆在河邊木樁上,整個過程需要花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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