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干緊張的看著他們，直到看到士兵把三條鐵索拉起，橫貫河面才終于松口氣，感覺有人在拉他的袖子，蕭干回頭，見十八營指揮使一臉驚色，他不解的順著指揮使所指的方向，從窗戶里看去，瞳孔瞬間放大…

        悠悠流淌的河水中，轉(zhuǎn)過大彎，沒有樺樹林遮擋的景國船只終于露出真容，高高的桅桿直插天穹，龐大的船體幾乎要把河面塞滿，甲板離水面超過一丈，比許多城墻還要高，整個龐然大物儼然如一座移動的水上城池，壓迫感迎面撲來，令人難以喘息…

        一瞬間，蕭干幾乎窒息，那龐然大物后面，還接著龐然大物，面對這樣的大家伙，他制定的戰(zhàn)術(shù)如同玩笑一般。

        讓它停下來，怎么�！�

        想要登船作戰(zhàn)，怎么登，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登上甲板和大攻城戰(zhàn)一樣難！

        他終于明白斥候為什么說不能拉鎖鏈，急忙道：“快放開鎖鏈！放開！”

        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二三百步的距離只是一會兒功夫，排成長龍的龐然大物已經(jīng)沖到哨塔面前，蕭干急忙讓人對著船上放箭，可先頭兩艘船的兩側(cè)卻伸出黑乎乎的管子，密密麻麻。

        隨即晴天霹靂一般的巨響掩蓋他的聲音，一種從未聽過的可怕呼嘯在耳邊不斷嘶吼，一時間，他耳中嗡嗡作響，天旋地轉(zhuǎn)，隱約看到蘆葦叢中血肉橫飛，看到對岸的樹林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扯，然后傾斜倒下，土石飛濺…

        終于，他的聽力慢慢恢復(fù)過來，腦子開始運轉(zhuǎn)，耳邊到處都是慘叫哭喊。

        他才茫然走到農(nóng)舍門口，看著那些巨大的船如同長著幾十張吞吐火焰的嘴，不斷發(fā)出火光，飄起青色煙霧，然后岸邊士兵掩藏的屋舍，如同脆弱的沙糕，倒塌粉碎。

        拉起的連鎖觸碰到大船前端，卻如螳臂當(dāng)車，連著地基拔起，噼啪聲中抽倒旁邊的哨塔，岸邊好幾個弓弩手被手臂粗細(xì)的鐵索直接抽倒在地，哀嚎爬不起來，想必活不成了。

        那兩艘大船還在怒吼，他看到對岸的士兵驚恐中被突然撕裂成碎片，看到樹林咯吱作響不斷倒下，屋舍的墻壁如薄紙一般輕易被擊穿，埋伏屋子里的士兵直接被埋…

        蕭干不知所措了，世界仿佛不是他認(rèn)識的世界，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辦。

        他身邊的十八營指揮使慌亂騎上屋后準(zhǔn)備好的馬想逃走，結(jié)果瞬間胯下的馬四分五裂，他也只剩下一半人了…

        短短一會兒，世界如同地獄，后續(xù)的船上，他終于見到了景國人，他們整齊排列在船頭甲板兩側(cè)，手中的奇怪棍子吞吐著火光。

        每次火光過后，案邊就有大片大遼士兵倒下。

        他幾乎要哭出來，快到花甲之年的他，東征西戰(zhàn)，見過各種各樣世面，為大遼國鞠躬盡瘁幾十年的他，這一次如同稚嫩的孩子，不知所措…

        忽然，一聲呼嘯在他耳邊炸響開，巨大的碎裂聲中，他身后的一面墻瞬間倒塌，石塊飛濺，有些打在他背上，蕭干本能撲倒在地，一回頭他剛剛藏身的小屋正面的墻已經(jīng)變得粉碎，屋頂在身后緩慢傾斜，轟隆隆倒塌下來。

        他連滾帶爬后挪幾步，卻看到地上滿是鮮血，覺得哪里不對，一側(cè)目，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左臂已經(jīng)空蕩蕩，血水在不斷噴涌而出，他慢慢變得驚恐，直到嚎啕大哭起來，鉆心的疼痛感也終于慢慢涌上來，令他滿地打滾。

        耳邊還在回蕩跟著慘叫，他淚眼朦朧的看到四散而逃的遼國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那恐怖的響聲一直在耳邊回蕩，房屋，哨塔，樹林不斷倒下，血肉之軀在那恐怖的神秘力量面前更加不堪一擊，如同天神之怒…

        明明是他們設(shè)伏，明明一切都很完美…可如今到底怎么了，他不明白，也不知道，但他能感受到生命正從自己身體中剝離。

        慢慢的，他視線越來越模糊，全身發(fā)冷，沒有掙扎的力氣，就躺在瓦礫廢墟中，

        蕭干再次恢復(fù)意識的時候，耳邊的巨響已經(jīng)停下，半邊身體疼痛到麻木，他無法動彈，虛弱無力，每一次喘息都十分費力。

        他隱約見到自己面前站著五六個人，是景國士兵，他們正看著自己。

        蕭干很驚慌，他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連忙虛弱的努力說：“我是遼國北府（遼國有南北府，設(shè)南、北院大王，南院負(fù)責(zé)外族事務(wù)，北院負(fù)責(zé)契丹族本族事務(wù)）宰相，我要見你們指揮使！”

        幾個士兵一臉茫然，“他說什么？”

        “不知道，老頭這么大年紀(jì)還來打仗挺可憐的，看樣子是被火炮打到，手打斷不說，皮肉扯了一大塊，連肋骨都漏出來…這樣的傷勢還流這么多血，肯定沒救了。”其中一人搖搖頭。

        “老頭，你這樣肺都快漏出來了，只會死得很痛苦，幫你解脫吧，年紀(jì)這么大還來打仗真是造孽�！绷硗庖蝗藫u搖頭，說著用槍對準(zhǔn)他的腦袋。

        “大概是家中子女不孝。”另外一人也搖頭。

        蕭干瞳孔緊縮，痛苦突然察覺不到了，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景國士兵怎么能聽得懂其契丹話呢，著急的喊到：“不，不不不！”可已經(jīng)晚了。

        “啪！”聲清脆槍響，青色煙霧徐徐升起，大遼國北府宰相，兩朝老臣，位高權(quán)重的權(quán)臣就死在了戰(zhàn)場之上，可惜沒人認(rèn)得他。

        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以說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但天子也有怕匹夫的時候，畢竟人被殺就會死，天子也會死。

        隨后，幾個士兵從周圍扯了一些茅草和帶葉樹枝將尸體蓋住，繼續(xù)向前搜索推進，他們?nèi)瞬欢�，時間也不多，來不及處理尸體，狄將軍的命令是以班組為單位，向河兩岸搜索前進，遇敵隨意開火，向北搜索到居民區(qū)盡頭，向南搜索到樹林邊，不要進樹林。

        北岸的進度十分迅速，因為居民區(qū)的很多房屋都在火炮射擊下倒塌，根本沒有掩體可以依托，暴露出來的遼軍在遂發(fā)槍面前不堪一擊，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毫無斗志，紛紛不要命的潰逃。

        而南岸就比較驚險，有樹林作為依托，遼軍從河邊逃入樹林之后利用樹林組織反擊，樹林外也難發(fā)現(xiàn)敵人，無法有效打擊，首先靠近的一班被偷襲，有士兵腿上被遼國人射中一箭。

        好在面對這種突發(fā)情況，新軍早就有過無數(shù)次的訓(xùn)練，兩人將傷員往后拉，其余人不斷用遂發(fā)射擊，用手雷往樹林里扔來掩護，離開之前對著襲擊的大致方向扔了兩枚信號彈。

        松香混合火藥，劇烈燃燒的橘紅火焰，配合大量青黑色煙霧，加之天氣晴朗，可見度很高，給停靠在兩百多步外河面上的“驍勇上將起瑞號”和“巾幗上將起芳號”兩艘火力艦清晰的引導(dǎo)。

        兩艘火力艦共有二十四門炮面對南岸，對著煙霧指引的方向開始不斷射擊，摧枯拉朽的火力將這一方向上的樹林催折擊倒，里面要是藏人，肯定是很難活的。

        兩艘火力艦幾輪射擊之后，周圍搜索前進的幾個班也靠過來支援，對著樹林幾輪射擊后才靠近樹林，里面埋伏的遼國人幾乎已經(jīng)完全沒有抵抗能力，死傷一片，哀嚎滿地，剩下幾十人全嚇得跪在地上投降。

        ……

        狄至站在船頭，遠(yuǎn)遠(yuǎn)觀察著河兩岸局勢，第三艘運兵船“地健號”是他的旗艦，也是這次北上艦隊的指揮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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