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剛剛季弗真的是被他鞭打的嗎？被眼前這位……看上去這么若無其事的少年？

        就在林赟將信將疑之際，暴君說道：“世子倒有孔顏遺風。”

        “如果陛下愿意的話，可以稱臣安達”，林赟眼巴巴地望著皇帝說。

        秉持著“蹭到就是賺到！”的致勝密碼，林赟趁熱打鐵果斷出擊！

        要是有皇上的庇佑，甚至能稱兄道弟，那么以后在原書男主出現的時候，林赟也不至于像現在這么被動——簡直像在等待末日的審判……

        少年似是稍有些驚訝，拈著偷偷伸進廊中的花枝，微微錯開了林赟火熱的視線，過了半晌，才淡淡地說了兩個字：“立徇。”

        “啊？”

        “宋知為，字立徇，宋景的遠房表親——這是朕在外微服的身份。”

        “立——徇——”，林赟一字一頓地認真重復道。立徇接過林赟放在一旁的紙筆，為他寫了出來。立徇的字體勁瘦有骨、寫意風流，像他的人似的，極盡風流。

        “為什么來這兒？”，倏而，暴君手中仍握著毛筆便抬頭，蹙著眉頭，嚴肅問道。

        “臣來賞桂花”，林赟回。

        “知道戊辰閣是什么地方嗎？”，暴君臉色突變，冷冷的眼光浮了起來，給林赟以極強的壓迫感。像是一盆涼水突然澆了上來，林赟的心沉了下去，無精打采地回：“臣知道。”

        暴君默然無語，深沉地審視著林赟。林赟的心忐忑起來，默默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見林赟小心翼翼的謹慎態度，暴君出其不意地湊近到他面前，近距離盯住他的眼睛，挑釁似的。他身上淡淡又好聞的熏香味傳到了林赟這兒，好像有提神的效用。他溫熱的呼吸也一下下地影響著林赟的呼吸頻率。

        聽到暴君輕聲說：“離這兒很近。”，林赟一時情不自禁，就屏住了呼吸。

        暴君半忍著笑意，邊退后轉身邊戲謔地說：“宮里怎么掉進了一只綿羊？”

        “我看你才像是只單純的綿羊呢！”，林赟心想，當然，不敢宣之于口。

        見暴君撂下一句話后就像要走，林赟情急之下出聲挽留道：“陛下！”

        聞言，暴君也腳步未停，只是朗聲說：“以后打聽仔細些。”見狀，林赟有些沮喪。

        驀然，沈昭旻似是察覺了什么一樣，恰好轉身看過來。見到林赟垂頭喪氣的模樣，他眼神復雜，卻只是漫不經心地說：“明早在此候著。”

        次日，小桃進來服侍林赟梳洗一會兒后，脫口而出問道：“世子，今日有什么大喜事嗎？”林赟不解地看著他“嗯”了聲，以示詢問。小桃才繼續笑著說：“奴好久都沒看到世子如此高興了？”林赟更是驚訝地摸不著頭腦，繼續問道：“高興嗎？為什么我自己倒沒感覺到？”

        小桃示意林赟去看鏡中的自己，調笑著說道：“世子自己瞧！自奴今日進來服侍，就沒看到世子的嘴角咧下去過。”林赟立刻繼續不解道：“是因我聽到你方才的話覺得疑惑才現笑的啊？”小桃卻只是笑而不語，無論林赟再怎么問也不松口，惹得林赟氣乎乎地掐了他肉嘟嘟的臉蛋才作罷。

        馬上要到御花園了，林赟的心變得忐忑起來：待會兒見到皇上要說些什么呢？我是不是得表表忠心？話說暴君看上去挺好說話的啊,而且還很溫柔……

        林赟在樹蔭底下見到一個高高的背影，剛想行禮，那人便笑著轉頭過來。

        怎么會,,,,,,怎么會是平王！

        林赟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敷衍地行了個禮。平王熱情地上前了幾步，林赟便默默地退后了幾步。

        平王見狀倒也不惱，只是隨和而熱情地笑著說：“世子可看到這大好的桂花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林赟也只好尷尬地笑了笑，再點了點頭。誰知，平王接下來就故作苦惱地說：“只是可惜本王從來無緣聽見桂花落地之音，尤其于此時此刻。”

        林赟隱隱察覺到大事不好，就聽平王接著甜蜜蜜地嗔怪道：“是因為你啊，世子……數月不見世子，本王茶飯不思，更是冷落了桂花，如今才自然受花之罪責。”

        林赟無語了，平王真乃神人也，還能自作多情到花身上。但他隨即就想到暴君曾說過他的語言風格像平王，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平王見到林赟激動的樣子，更加興奮地說：“本王就知道世子心中也是有本王的。這宮中有什么好的，沒一點生氣。定是悶壞了世子吧！”

        林赟趕忙拒絕：“王爺誤會了。臣并沒有龍陽之好，王爺還是另覓良人吧！”

        聽了這話，平王眼神狐疑，隨即怒氣滔滔又篤定地說：“你喜歡上了皇帝？”

        林赟忙大驚失色地否認：“怎么可能？臣都說了臣沒有龍陽之好。”

        “呵，別再犯傻了。世子真的以為本王的好弟弟會有意于你嗎？世子也不想想本王為何會來此？本王最后給你個機會。你到底要不要隨本王回府？”

        林赟果斷拒絕了。誰知平王又開始川劇變臉，馬上撕毀了剛才溫和的面具，面上泛著狠戾就沖林赟沖過來。

        林赟邊跑邊高聲尖叫，來不及剎車就撞到了一個人。那人用手架住了林赟，才穩住他的身形。

        林赟剛道歉就聽到侍從嚴厲的指責聲：“大膽狂徒，竟敢沖撞陛下！”瞬間就有兩個有力的侍衛應聲快步走來要將林赟拉開。

        但是，面前的人牢牢地抓緊了他的雙手，好像又揚了揚手，林赟身后的侍從便突然退下了。不好！林赟瞬間感覺身后兩股猛力消失，身體又無法平衡地要向前狼狽地倒去。

        暴君倒是毫不留情地推開了林赟，但那纖細白皙的手指又隨即將搖晃著向后倒的林赟輕輕拉近，使他不至于跌倒。

        林赟忙慌張地跪下行禮。暴君無奈而嫌棄地說：“好了，起身吧。”

        林赟才敢起身偷瞥了眼暴君：他美得驚人，美到縱使這只是第三次見面，林赟就覺得他那清澈的鳳眼內滿載了深情。

        只是，他長相秀美，有時候，林赟一錯眼，就將他誤認成了一位少女……

        然而，少年此時犀利的視線落在了林赟的身后。

        林赟轉頭看見，平王笑得跟個爛柿子似的。

        暴君慢慢走近他，笑言：“皇兄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平王一味傻笑，看上去滿腹狐疑卻心虛得壓根兒不敢出聲問。

        暴君瞬間收了笑，面容冷若冰霜，看得人心發慌，冷硬地說：“朕還沒能來得及和皇兄說上話呢，皇兄怎的就已經給自個兒免禮了？還是說朕誤會了，皇兄從一開始就壓根兒沒把朕放在眼里過？”

        平王聽了此話，面色大變，忙跪倒在地，慌亂大喊：“微臣不敢！”

        暴君蹙著眉，煩躁地說：“皇兄故意亂喊亂叫的，是覺得朕有耳疾嗎？”

        平王馬上小心翼翼地把嘴閉上了。

        暴君轉身就走，林赟趕忙跟上。

        身后被遺忘的平王輕聲叫喚道：“陛下！”

        剛剛那嚴厲指責林赟的侍從無情地扔下一句：“到時候陛下自會有處置，平王殿下可以放心。殿下還是先在這兒好好溫習禮節吧。”……

        走著走著，林赟一直偷看暴君，見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便也不敢說話了。

        突然，暴君遣散了周圍的侍從。兩人又一起沉默地走了很長一段路，暴君才看著他開口道：“問吧。”

        林赟的驚訝都寫到了臉上。暴君那能勾魂攝魄的俊美臉龐上多了一絲嘲笑，無奈地說：“一路上只看得見你那欲言又止的難受樣。”

        林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試探性地說：“平王怎么會來御花園的？”

        “朕告訴過他你在這兒。”

        啊？

        林赟大吃一驚地看向他。

        少年劍眉一挑，邪性十足地看著林赟說：“如何？”

        “陛下為什么告訴他？”，林赟躊躇著問。

        “因朕想罰他一罰。”

        “陛下是為了臣嗎？”這樣被罰之后，平王就不敢再來騷擾自己了，林赟是這么想的。

        “非也”，少年果斷地否認，玩味地笑看林赟，語帶揶揄地說：“沒想到安達也會如此自作多情。”

        “陛下又要說臣像平王了！”，林赟嗔怒道。

        “哈哈哈哈，像平王有什么不好？”，少年溫柔地沖著林赟笑，問。林赟心念一動，輕聲說：“非常不好。”

        “如果安達真的想和平王回府，朕也不會怪罪。畢竟這宮中本也不值得留戀。”，少年眼中似是多了些真意。

        林赟卻不知為何，開始有些莫名心慌，很快回答：“宮中很好。”

        “宮中很好嗎？”，少年眼中帶著落寞與哀傷，卻看向林赟淺笑道：“也是，至少對安達來說，風云再如何變幻，都能被擋在這宮門之外。”

        聽了這話，林赟體會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意味，靜靜地凝視著少年的眼睛：深邃、黑沉，卻又是那么空洞。莫名迎來一陣心悸，他猛地就想落淚。仿佛少年鮮艷的外表下藏了太多秘密，正如同他自己……

        “陛下，季弗犯了天大的錯事嗎？”，林赟不知怎么就開誠布公地問出了這個縈繞在他心尖許久的膽大包天的問題。

        “是，犯了天大的錯事。”，少年鄭重地對他說。

        “那是陛下懲罰了他嗎？”，林赟真誠地望向少年。

        “是。”少年的目光坦然卻霸氣，甚至帶了些囂張的意味。

        看著少年張揚濃烈得宛若皚皚白雪中獨此一束的、以血凝成的赤色梅瓣，林赟莫名覺得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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