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心
林赟當時便敏銳地意識到:
暴君好像太有女性意識了點?
不知為何,他似乎很關(guān)注女性命運,且大有一股超越性別、超越時代、超越階層的悲憫。
這到底是因為他的智慧已然到達一個恐怖的高度;他的悲憫可以包含天地,還是兼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他身為一個男人,為什么會有這種切膚之覺悟呢?
林赟不是沒見過關(guān)愛女性命運的優(yōu)秀男性。
可是在這段時間里,女子讀書是被歧視的。
暴君畢竟是一個封建王朝的統(tǒng)治者,是在愚昧父權(quán)思想的籠罩下的。他怎么沖得破呢?就算他心底明白,他又是怎么舍得沖破的?
再者,他這副清心寡欲的樣子亦顯得尤為可疑。壓根兒就沒有一個他心愛的女性讓他愛屋及烏啊?甚至他看起來都沒有接觸過多少女性。
一個人是絕對不可能憑空便生出如此深刻的對于他者的了解的。
“方才他質(zhì)問自己的時候說天底下怎么就我不一樣?他怎么沒把他自己算進去呢?只是單純加強壓懾我的語氣,還是說其實他在偷香竊玉呢?可他是個皇帝,好色一點還能顯得他比現(xiàn)在正常些呢,是沒有必要偽裝的……”
林赟心中不由得生出一個荒謬的猜想。畢竟他不是沒有把漂亮的暴君看錯成女孩過。
“抑或者說,難道他是女扮男裝?……”林赟看向闔眼休息的絕美暴君,自嘲地笑了笑,。“呵,我真是小說看多了!”
馬車慢了下來,林赟掀開簾子一看,竟然沒有回皇宮!馬車停在了一個客棧前。
林赟放下簾子,轉(zhuǎn)回頭時發(fā)現(xiàn)暴君不知何時已然睜眼看著自己。
未待林赟發(fā)問,暴君竟目光炯炯地看著他直言道:“朕這幾日在宮外處理的,便是青樓之事。”
林赟有些發(fā)懵,也不敢說話。
臨下輿前,少年突然回眸,看著林赟笑。
這一笑,宛若雪霽初晴。
少年眉梢眼角都藏著笑意,說:“幾日來,聽了太多詭辯。世子適才所言,真是弦音雅樂”,然后下了馬車……
進了房間,林赟環(huán)顧了下四周,走去將門窗都緊閉,然后湊近到床前的燭火下。他打開腰帶上系掛著的香囊,緩緩取出一張卷起來的小紙條。
他慢慢地展開,發(fā)現(xiàn)上面寫著:明日往花鳥街市買“文兒鴿”。
看完之后,他上下翻轉(zhuǎn)了紙張,端詳了些許,還用了幾滴一旁的茶水試了試。紙張并無變化。
隨后他慢慢將紙條放于燭火外焰,見仍沒有變化,才將它燒了。
“看來紙條之上的便是全部內(nèi)容了”,林赟心想。
這是林赟從唐弋與韓莘房內(nèi)出來后被一個人塞到手心的。那個人功夫很好,這個動作做得十足自然,而且走得很快,還邊輕聲說:“別回頭。”
林赟連他的側(cè)影都沒看清,他就已經(jīng)一溜煙兒地走了。
其實林赟當下就有預感,但直到看到紙條內(nèi)容他才進一步確認——果然與齊有關(guān)。
那個太子林赟的齊國!
所謂的“文兒鴿”,不就是從一個“齊”字中拆出來的嗎?
除了齊國舊部,還會有人這樣隱秘地用一個陰謀接近自己嗎?
等等……當然還有一個人!
如果真是那個人,那一切的疑惑、不解就都解釋得通了:
為什么從一開始這個威名遠揚、生人勿近的暴君就對自己就彬彬有禮;為什么他會驚世駭俗地讓政敵好吃好喝地住在宮內(nèi)……還有,到底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就連平王剛過來一會兒都能馬上了如指掌。
一直在我身旁的……小桃,小桃!輕而易舉便能讓我放松警惕的小桃,究竟是來助我還是監(jiān)視、提防?
唐弋,還有唐弋!暴君這么縝密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冒然就把我托付給唐弋。而且天底下當真有這么巧的事嗎?唐弋直接帶我來這萬朱閣,我就被人塞紙條了?而且一出門他就正好來接我。
他明明對自己那么疼愛的妹妹都能說罰就罰……
是啊,我憑什么覺得偏自己特殊呢?
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嗎?他一直懷疑齊國還有殘留的勢力在大周境內(nèi)么?
還是說我想得太多了,真是來自齊國的消息呢?而他來接我也真如他所說,是因為他在解決青樓之事?不然他又何必來接我,反而引我懷疑呢?
為今之計要如何是好呢?
我要一直做籠中之雀、任人宰割還是冒險一試、擁兵自重?
等等,原書中是怎么寫的?
原書中似乎壓根兒就沒有過任何關(guān)于這一段插曲的蛛絲馬跡。這說明書中的林赟選擇了暴君,所以在暴君執(zhí)政時才會平安無事嗎?還是因為他無緣出宮,所以壓根兒沒有收到紙條呢?……
林赟吹了燈,躺上床,雖然忐忑的心中漸漸有了決定,卻仍然輾轉(zhuǎn)反側(cè)。
他發(fā)了夢,夢到了萬朱閣。
他走了進去,但所有人都在看另一個人。
林赟第一次覺得人的視線很像纏纏繞繞的絲線。
所有的人都靜止了行動。
或許是因為光彩——那所有視線像是共同織成了一段金黃色中又帶著赤紅的錦繡。
由上至下,左左右右,那些明黃的、赤紅的絲線在燈火旖旎下宛若于一張無形的巨大繡布上不斷翻滾、旋轉(zhuǎn),可無論怎樣變幻,都只向著那個人。
那好像是天旋地動的場面,天地都織成了同一張網(wǎng),一張斜著的網(wǎng),因天地的中心在萬朱閣的一二層樓階之間。
但是那個人并不為之所動。
林赟聽到老鴇稱他“宋公子”,領(lǐng)著他上階梯要找花魁韓莘。
林赟一下沖上前,卻突然清醒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清晨。
他剛推開門,便發(fā)現(xiàn)門口有一個冷臉守衛(wèi)。
守衛(wèi)說陛下已先去處理事務,留下吩咐說世子可以四處逛逛,晡時前回客棧來即可。
林赟應了聲好,便讓守衛(wèi)陪著他一同出街了。
林赟刻意盯著守衛(wèi)的臉,問他花鳥街市在哪兒。
守衛(wèi)說他不知道,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變化。
問過路人后,林赟便帶著守衛(wèi)共同前往花鳥街市詢問文兒鴿。
問了幾家店都無果。
終于在一個偏僻的轉(zhuǎn)角遇到了一個滿臉堆笑的老伯,說是有文兒鴿。
那老伯看著守衛(wèi),說:“鴿子金貴,只能給買家瞧。還請這位兄弟先去別處逛逛。”
還沒等守衛(wèi)說話,林赟便出口打斷道:“不必了。”
繼而,他大聲開口道:“陛下,你說人是不是很奇怪啊!在一個鐵籠子就叫嚷著要把世間所有籠子鉸開,可要是一旦換到金籠子,那可就要就比世間最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一只豬還要安順!”
老伯臉上滿是驚愕的神色。
就連那冷臉守衛(wèi)都不再淡定,唰的一下看向林赟。
林赟也愣了,心中暗道不好,“哦豁,猜錯了!好社死!他們是不是覺得我是瘋子”
老伯復雜地看了一眼林赟,問道:“客人這是何意啊?”
林赟尷尬地笑著說道:“不才突然想起自己曾聽禪師說過‘莫貪妄念’四字,看來是天意在暗示不才與文兒鴿無緣了,就此告辭。”林赟只好點到為止。
開玩笑,齊國就算還有勢力在大周,那還能剩下多少,而且齊國壓根兒也不在劇本上,越作只會越?jīng)觥?
再說,暴君小小年紀有八百個心眼,而且打小也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就是學禮、樂、射、御、書、數(shù),還一個勁兒被政治經(jīng)史熏陶。林赟就算鐵了心要和暴君碰一碰,也肯定涼涼。
況且,林赟本身也是閑云野鶴的性子,現(xiàn)在能這么咸魚地茍在皇宮里,雖然無聊了一些,但也知足了。
“世子是怎么知道朕在此處的?”。
驀然,暴君平靜地從轉(zhuǎn)角另一頭的視線死角里走出來,盯著林赟問
眾人立馬跪倒一片。
林赟眼眶發(fā)紅地抬頭看著他,說:“臣不知道。”
林赟明明可以理解,明明可以想見,他的防備他的戒心,還有,他當然不會相信任何人……多么合理的帝王習性。可林赟還是難過—不由自主地……難過。
“呵,朕有時候真的不明白世子在想些什么。世子既然已經(jīng)猜到了又何必要來,豈不知瓜田李下之嫌疑。”
“臣在想,陛下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懷疑臣。”林赟這次低著頭。
暴君只淡淡地應了一聲:“然,朕不信爾當真樂不思齊。”
林赟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眼前沒有絲毫難為情的皇帝,簡直要被氣笑了。他激動地快聲說:“陛下就絲毫沒有愧疚之情嗎?從一開始陛下就壓根兒不相信臣,從一開始就只是想利用臣,是不是?”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林赟,說:“朕為何要愧疚?這里人人皆是人面獸心。朕早知會過世子莫要自作多情。本以為,此處是何所在,如今世子可算明了,然世子卻又談什么愧疚不愧疚的,仍是羊入虎口般的念想。”
“情義在陛下心間就一文不值嗎?”
皇帝一言不發(fā)。
原書中一直形容沈昭旻是暴君,其實林赟之前一直很疑惑。直到今日,沈昭旻總算愿意撕開一點他完美的面具。
原來他這么悲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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