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源李總的名頭，在京市的小圈子里叫得有幾分響亮，倒不是說他經營的公司有多大、投資眼光有多好，或者家族多有勢力，而是他長袖善舞、替人引薦的本事——擱古代叫“牙婆子”，現代嘛“拉皮條”的——確實值得別人買他個面子。

        哪個年代、哪個豪族沒幾件見不得光的陰私小事呢，可玩歸玩，一旦曝光，大家都是有名有姓的，臉上難免不好看。

        這李培榮的嘴巴嚴實得緊，為人又義氣，既不擔憂走漏風聲，又能保證質量，因此那點子下半身的樂子，有些人是很滿意交給李培榮去辦的。

        眼下李培榮李總正坐在辦公室里，泡了壺好茶，秘書敲門進來，身后跟著位中年男人，正是今天要見的張老板。

        “貴客上門！”李培榮一邊寒暄一邊熱情地迎上去同來人握手，“張老板快請坐，嘗嘗我這茶，頭茬兒的龍井。”

        “哪里是什么貴客，”來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窘迫地松了松領帶，急不可待地訴起苦來，“李總、李大哥，求您給小弟支個招吧！我可實在是沒辦法了，再不把款收回來，小弟全家真要喝西北風去了。”

        李培榮見他并不去端杯子，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茶水，自己也放下來，“既然是周老哥介紹的，我肯定盡力。你的事我也聽說了，凌氏這次是有些不地道，說好的點數，哪有臨時提價的道理。”

        “可不是，以前都好好的，這次換了個新總監，抬手就要再加兩個點，不然就各種找理由扣著不放行。照他們那樣的獅子開口，老弟我不光一個子兒不賺還要倒賠錢。”

        來人耷拉著眉眼，又嘆氣道：“我這次總算是明白什么叫‘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了，一個質檢部的經理，我跑了三次才見上面。他凌氏是財大氣粗，看不上這三五百萬的，可小弟的公司全指望著這筆款子吶！”

        當然，不看看那個經理的姐姐和外甥是誰。李培榮的思緒瞬間飛到了凌董事長現任妻子的貪婪勁兒、和她剛空降凌氏總公司市場部副總監的兒子身上，不動聲色地撇撇嘴，心內腹誹一句。

        轉而又正色道：“老弟，我也不跟你打馬虎眼，說句實話，你的事好辦卻也難辦。”

        “當真？！李大哥這次若能救我，小弟必有重謝！”來人大喜過望，激動地去抓李培榮的手。

        “周老哥的面子我還是要看的，”李培榮擺擺手，對他說的重謝不甚在意。

        “只要你能請到小凌總出面。”

        “小凌總？”中年人茫然，腦子里轉了幾轉，才將這個名號與他曾經在凌氏年會見過的短發、瘦高樣貌的年輕女人重合起來。

        “可我聽說這個小凌總雖然是太子女，掛著副總的銜，但在凌氏并不參與直接管理，基本沒有實權的啊！”

        “外頭的傳言有什么好信，只要她還叫凌楚謙，凌氏她自然說得上話。”李培榮在名字的前兩個字上重重頓了頓。

        來人品了品，想起三十年前轟動如今卻唏噓的那樁婚事，有些了然，可又顯出些猶豫的神色：“就算如此，可我這……咳，小凌總既不管事，又差了好幾級，如何能隨意插手？”

        “只要是想管，自然就有法子。況且，你的單子雖小，可她未必不知情。對她來說一是為凌氏好，二嘛既然閑著也是閑著，稍微出手敲打敲打那對母子，指不定還能給凌董事長添個堵，我想小凌總會感興趣的。”李培榮老神在在地說。

        對面的張老板仿若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豪門秘辛一般，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水，才鼓起勇氣道：“老哥別笑話我，我初來乍到的，京里的事當然比不得您了解。照您所說，我這就給小凌總下帖子去。”

        “稍安勿躁。”李培榮示意張老板喝口茶潤潤嗓，“小凌總應該愿意出手不假，可幫兩分還是五分，那效果大不一樣。據我所知，張老弟，這事不解決，你的公司撐不到半個月資金鏈就該斷裂了吧？”

        中年人一副被戳中傷心事的樣子，臉色急速漲紅，胸口激烈地鼓起來，旋即又癟下去，擺出虛心求教的態度。

        “要想保住你的公司，咱們就得想辦法請小凌總出五分的力，”李培榮看張老板恍然大悟似的，料定他會說什么，只暗自好笑，擺手示意他繼續聽，“小凌總什么家世，你能想到的在她面前恐怕都不夠看的。況且就算有，時間這么緊，你又能上哪兒找去。”

        “除非……”

        霜打茄子般的張老板猛地抬起頭來，急切道：“除非什么？”

        李培榮沒直說，只暗示他：“小凌總和凌董事長不愧是親父女，某些方面相像得很。”

        哦那位凌氏的掌門人，除了商場上的手腕，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談資就是層出不窮的桃色新聞了；至于小凌總，社交場上流傳的有關她各色床伴的傳聞難道還少嗎？

        于是張老板猶豫著吐出一個詞來：“美人？”

        李培榮點頭又搖頭：“我說的難辦就難辦在這兒了。咱們找的人，小凌總她要是看不上眼，很可能前頭的功夫就都白費了，不如一開始就規規矩矩，請小凌總使二分的力。”

        張老板垮下臉，很快又握緊拳頭：“我等不了那么久，但凡有一點希望，老弟都得試試。”

        他充滿希冀地望著李培榮，道：“老哥既如此說，想必心里是有幾分譜了吧？”

        李培榮見他堅持，只得嘆氣：“我也不瞞你，這小凌總以前的喜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要比她大，皮膚白凈些，身材豐滿點，腰要細，長相倒是中等就可以了。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聽說好幾個想打她這方面主意的老總都碰了壁，快兩個月了，一個沒成。不僅如此，最近她連會所都不愛去了。所以，這次連我也有心無力。”

        聽了這話，那張老板如遭雷擊，唇色都蒼白了起來，臉上滿是相求的意味，只不斷重復著：“大哥救救小弟吧！”

        李培榮實在不忍，加之其實他也看不大慣那對母子的貪婪嘴臉和仗勢欺人。

        于是咬咬牙，壓低嗓門湊過去：“罷了，我和你說了吧。其實我不是完全沒有想法，我琢磨著，人都喜新厭舊，同個標準這么些年，小凌總很可能是厭了。這樣，咱們就出其不意，換個新鮮的、不一樣的，說不定小凌總感覺來了就瞧上了呢？”

        再說若能成功，依小凌總的性子，是會記他一筆的，人嘛，也得為自己打算。

        他沉吟片刻，又道：“至于人選，一時之間確實不太好找，老弟你要是信我，我這里倒有個——長相、年紀都很適合，家庭背景也簡單。她家里欠了我一個小兄弟不少錢，本來按部就班地還也能還得差不多，可聽說最近出了別的事急用錢又想再借，我那小弟怕有借無回就沒答應。

        “雖然人還沒正式接觸，但依她家這情況，我有八成把握她會答應。不過張老弟，這女孩子嘛，再怎么困難，要答應這樣的條件，說一千道一萬也是咱們趁人之危，都是正經生意人，又有求于人在先，我想著條件還是開得高些為好，老弟你覺得如何？”

        張老板還能如何，李培榮愿意分享這個主意，他就差千恩萬謝了，和公司比起來，其余的都是小事，那點小錢，他自然滿口保證。

        兩人隨即商量好該如何尋人，如何開條件，簽了協議如何安排后續事宜云云。越說越起勁，均期待著最好能在下周一就請到小凌總賞臉赴宴、讓她許下愿意幫忙的承諾。

        這飯，還是越早吃越好。

        等到張老板告辭出來，時間已然不早，兩人竟是談了一個下午。

        他的臉色比來時好看了不少，連腳步都輕快了起來。雖然前路仍不明朗，但得了李培榮的相助，怎么說也比自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到處碰壁那會兒希望大上許多。

        老天啊，不知道何時才能眷顧到我。張老板這樣想著。

        只盼著那位“美人”能受到小凌總的垂青才好。

        空氣里隱約飄來一句感嘆，“小凌總人是風流了點，但既沒什么壞毛病不說，對女伴也大方得很，可比大部分男人強多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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