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胥陽穆家的先祖筆記2
她也被慕容軒大張旗地接走,沒有一句反對的話。我也沒有怪她,畢竟我知道這天下動亂,也只有慕容軒才可以護得她周全。
自她走后,我時而聽聞慕容軒并不寵信竇蓁,依舊在酒巷中尋花問柳。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我自己都不知道。偶爾我會在難眠的夜里起身,站在長廊下發(fā)呆。想著那個約莫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在雷夜中壯闊的月色下瑟瑟發(fā)抖。我對她有幾分情,我了然。
有一日我去殿上尋靖王不得,拐到后院時看到竇蓁。已是入秋的時節(jié)了,她身著紗衣呵手取暖—為滿足靖王慕容軒的嗜好,王宮中的女孩都是紗織的裝束。她左顧右盼,然后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瓷壺,將其中鴉青色的液體汩汩倒入另一只酒壺。
我沖上去攔她,“蓁兒,你要做什么?”她該是有很久沒有見到我,神色揚起了幾分開心,繼而她又把頭低下,“我要殺慕容軒。”
“你為何要殺他?”我驚慌。她低著頭額發(fā)凌亂,神色全部藏匿于陰影之下,“我恨他。”
我從她手中接過酒壺,潑在枯草里,“就這樣好好活著,好嗎?”
“你是不是怕我殺了他,你便不得善終?”她問我,“若是這樣,你先逃吧!”
我搖頭。在她面前,“靖王于我有恩之類的言辭,我說不出口。她抽泣,雙手緊緊地捂著嘴。
我恨自己,如果不是因為我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備受父母寵溺的她斷不會連號啕都不敢。
我篤信這一切悉數(shù)都是自己的代價一身有榮華的奴隸,注定要以得不到心愛的人作償。
慕容軒從不知竇蓁的身世,也對我從沒有過芥蒂。春節(jié)的時候他棄了家中美眷,來我這里設宴,酒過三巡他問我,“穆云,你知道我為什么愿意收養(yǎng)你嗎?”我俯首,“因為我可以為你殺人。”
慕容軒拍案大笑。高墻外爆竹的噼啪聲蓋不住他的言之鑿鑿,“能替我殺人的奴隸太多,但只有你,能為了金銀財寶舍棄掉你愛的人。”他邊說著邊發(fā)出嘲笑,“有欲求的人吶,最好驅使。”
“不是的。”我收拾著被他掀落在地的酒樽,開口,“你若明日變得身無分文,我還是會追隨你。”
他怔了一下,喝光了杯中殘余的酒,“這種話我聽太多了。”
開春的時候,我聽聞慕容軒將竇蓁封為正室王后。那日慕容軒召我前去,我跪在殿前俯身叩首,我問:“大王,召我來此作何?”立于他身側的竇蓁徐徐開口:“妾身感念大王恩寵,便不忍再對大王有所欺瞞—妾身是前刺史竇萍之女一竇蓁。當年穆云驕縱,殺了我父親竇萍。”
豆大的冷汗從我鬢角滑落。
“妾身常伴大王身側,斷然明白大王并不是那種心很手辣之人。而穆云冒您之名四處作崇,已經(jīng)傷害到了您在民間的威望望大王在封臣妾為王后之前,替臣妾解了這心頭之患。”說罷竇蓁伏地慟哭。
慕容軒拾眼,意味深長地對我說:“穆云,你可知罪?”我答,“我知。”
慕容軒轉過頭看向竇蓁,“念及穆云有功,蓁兒,除他府邸與田畝,貶為庶民可行?”
竇蓁低頭,“大王圣明。”然后她轉身離開大殿,轉角處她回頭看向我,眼神閃鑠而明亮,活像是用自己的小伎倆欺瞞了兄長而開心的小女孩。
走出殿前的時候,我方明白蓁兒轉身時的眼神。“你是不是怕我殺了他,你便不得善終?”她問我,“若是這樣,你先逃吧!”
我搖頭。
三月后傳聞,靖王慕容軒與其妻竇蓁在出巡路上不慎被刁民投毒,兩人身亡。
今天從穆青風的曾祖的這份自述中,看到了一個人的忠心與愧疚。
穆云感念慕容軒的救命之恩,故而甘愿為利刃,為其抵擋所有前路上的阻礙。慕容軒劍鋒所指之處,穆云便會所向披靡。
奈何,人心總是肉長的。當竇蓁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那把曾經(jīng)無情的利刃,漸漸的有了溫度。
兵刃有了感情便不會像原來那般鋒利了。
林天看出了穆云的赤誠之心,奈何慕容軒卻未曾看出。或許,慕容軒只是不相信,他當年那不以為然的一個舉動,卻鑄成了穆云心里一生的感念。
他輕看了人性的溫度,更是輕看了穆云。
林天也終于明白,穆青風剛才說,他們家向來是有恩必報的,是什么意思了。
穆云已經(jīng)用他的大半生去還了慕容軒的恩情,即便是為自己所不愿為,即便是傷人傷己,他也不曾一刻忘記那份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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