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妃死因,范云痛哭
次日晨起,容青煙聽說太后昨日暈了過去,病情又加重了,只笑笑不語。
用了午膳后,才帶著人去壽康宮探望,結果被應嬤嬤攔在了外面。
“皇后娘娘,太后剛剛喝了藥歇下了,睡前囑咐了,宮里出了這事,需要娘娘操心的事多,娘娘就不用來請安了”
容青煙朝里面看了一眼,憂心蹙眉道:“好端端的,怎么病情又加重了?太醫來過了嗎?”
應嬤嬤恭謹道:“回娘娘的話,太后的身子原本就沒大好,昨日聽說娘娘身邊的福公公出事了,又聽聞蓮蕪宮鬧鬼的事,一時替娘娘憂心,著急上火身子就不好了,太醫已經來過了,說是無大礙,只需好好的喝藥,養幾日便可”
容青煙拍著胸口松了口氣,溫和道:
“無大礙便好,既然太后歇下了,本宮就不進去叨擾了,應嬤嬤且得好好照顧著,太后的身子可容不得絲毫差池”
應嬤嬤趕緊道:“是”
容青煙又囑咐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離開壽康宮后,姜裳回頭看了一眼,低聲道:
“主子,太后真的跟蓮妃的死有關嗎?”
容青煙抬頭看了眼蓮蕪宮的方向,幽幽道:
“蓮妃的死,她若不心虛,自然不會病倒,可如今她病倒了,自然是心虛了,若非做了惡事,怎會心虛”
姜裳扶著她走下臺階,“太后老奸巨猾,這次應該是被那首采蓮曲嚇到了,等她回過神來,就不會再露出破綻,想查清楚蓮妃的事,只怕沒那么簡單”
容青煙勾唇笑笑,輕描淡寫道:
“本宮主要是借著蓮蕪宮鬧鬼的事把晉王接進宮,原就是趁此機會嚇嚇太后,只要她病倒了,目的已經達成了,接下來,只要跟瑞王無關,發生天大的事,就算胡媚兒死了,她也沒精力太過操心”
姜裳了然,繼而笑道:“就算抓不到太后的把柄,還有范太醫,范太醫應該在回宮的路上了,昨日聽他的話,應該跟蓮妃有很深的接觸,等他回來,主子問問他便是”
容青煙笑笑不語,扶著她的手快步朝長寧宮走去,如今寢殿里藏著一人,總讓她有種迫切且甜膩的歸宿感。
回到長寧宮,正好在門口碰到疾步而來的范云,范云恭恭敬敬朝她行了禮,容青煙眉心一跳。
“范太醫今日怎么這樣早?莫不是母親的病出了什么問題?”
范云忙道:“無事,夫人無事,娘娘不用緊張”
見她松了口氣,范云才含笑道:
“剛開始解毒時會慢些,得足夠一個時辰方可取針,如今夫人體內的毒素在逐漸減輕,所以收針的時間會縮短,且,夫人近來心情很好,心中郁結在逐漸減輕,所以恢復的極好”
容青煙松開眉心,喜道:“母親心情很好?”
范云恭謹道:“是,夫人每天都會問臣娘娘的近況,問娘娘過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臣一直挑著好話說,夫人聽說娘娘在宮中過得很好,總是笑得很松快”
容青煙溫言道:“如此說來,本宮定要謝謝范太醫這份心思了”
寢殿,蕭明澤已經醒了,僅穿著一件白色寢衣,半敞著,胸口纏著白色絹布,半靠在床頭閉目養神,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慵懶,頗有種病態的柔美。
容青煙咽了咽口水。
聽見腳步聲,蕭明澤臉上蕩著幾分喜悅,急急轉過頭去,卻在看見范云時,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略略不悅的伸手把寢衣穿好,然后朝容青煙招招手。
“阿煙,過來”
他未曾顧及范云,因為阿煙昨夜已經跟他提過范云的事,既然阿煙能把他帶進來,說明范云是可以信任的。
容青煙徑直朝他走過去,把手遞給他,然后順著他的力道坐在了床沿,范云微微睜大了眼,繼而趕緊跪在地上朝蕭明澤行禮。
“臣,范云見過晉王殿下”
蕭明澤見他行如此大禮,扭頭看了他一眼,冷然道:“起來吧”
范云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容青煙給他賜了座,然后才道:“范太醫,你可以說了”
范云頷首,目光落在蕭明澤那張豐神俊逸的臉上,神色有瞬間的恍惚,這張臉,一半隨了先皇,一半隨了蓮妃。
冷不防對上晉王看過來的冰涼目光,范云猛地一回神,只覺寒氣徒然從腳底升起。
尷尬的紅了臉,他竟透過晉王這張臉,懷念起蓮妃來,真是不妥,不妥。
“臣自少時入宮,因緣際會曾得過蓮妃娘娘幾次救命之恩,臣能進入太醫院,也是受了蓮妃娘娘的恩惠,后來能得魏太醫親自傳授醫術,更是蓮妃娘娘牽線搭橋,臣能有此成就,皆是蓮妃娘娘恩情”
他是不幸的,因為家道中落被迫入宮,差點被閹成太監,斷子絕孫。
他又是幸運的,因為在他人生最昏暗絕望的時候,遇到了一生的貴人,蓮妃,那個絕代風華的美人。
她把他帶回了蓮蕪宮,知道他祖上是開醫館的,覺得可惜,便把他送進了太醫院,彼時的先皇,對蓮妃疼寵有加,有求必應,所以,他順利進入太醫院當了一個小小的學徒。
他身材瘦小,又是莫名其妙被送進來的,太醫院很多人看不慣他,魏太醫很忙,經常不在太醫院,那些人便趁著魏太醫不在欺負他。
最慘的一次,寒冬臘月,他被扔進井里差點被凍死,所幸被路過的侍衛救起來。
后來蓮妃聽說了這件事,特意找了魏太醫,讓魏太醫收他為徒,魏太醫收下他后,對他極好,如此,他在太醫院的日子也日漸轉好,曾經欺負他的那些人也不敢再刁難他。
宮中是非多,后宮爭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蓮妃得先皇專寵,遭遇的迫害更是無孔不入,他立志要好好學醫術暗中護著她。
尚宮局毒簪事件后,先皇后失去生育能力,蓮妃也差點賠了命,他便在解毒上狠下功夫鉆研,可惜他才剛學成,她已經不在。
范云恭謹跪下身,朝著蕭明澤再次叩首,鄭重道:
“若非蓮妃娘娘,臣早已是這宮中一縷冤魂,當年未來得及報蓮妃娘娘之恩,又讓殿下受如此多的苦,臣實在慚愧”
蕭明澤牽著容青煙的手,把她往懷里拉了拉,低頭看了眼范云,面色平靜道:
“范太醫昨日沒拆穿本王,已經算還了母妃的恩情,至于本王幼時的苦,更與范太醫無關,范太醫實在不用愧疚”
容青煙握一握他冰冷的手,安撫的捏了捏他的掌心,自從聽見范云提起蓮妃,他的手就在一點點變涼,他心里,應該很難過吧。
容青煙示意范云起來,然后才道:“范太醫昨日說,蓮妃拼死護下晉王,此為何意?”
范云抿著唇,臉上有幾分難過,沉聲道:
“當年,先皇下令三日后賜死蓮妃娘娘,絲毫沒有給她辯解的機會,蓮妃娘娘對先皇失望至極,找到臣,讓臣出宮幫她送一封信,說是只要把信送出去,就有人來救她”
容青煙和蕭明澤聞言皆是一震,兩人互看一眼,容青煙急切道:“然后呢?”
范云垂眉,雙手緊握在膝蓋間,額頭隱有青筋跳動。
“然后臣連夜出宮送信,帶著人回去救她,可到底遲了一步,德妃怕夜長夢多,竟連三日也等不到,她質疑小殿下的皇室血脈,逼著皇上滴血認親,且故意把此事傳到了蓮蕪宮”
當時的德妃,就是如今的太后。
他情緒隱有崩潰,忽而捂著臉垂淚。
“德妃讓人抱來小殿下滴血認親,所幸蓮妃娘娘及時趕到阻止了,皇子一旦滴血認親,就算血脈沒出錯,于皇子而言,也是一輩子的恥辱”
“蓮妃娘娘為阻止這件事,一頭撞死在石柱上以證清白,血濺當場,臣拼了命止血,怎么都止不住......怎么都止不住”
說到最后,他已經泣不成聲,嘴里不停嘟囔著‘怎么都止不住’,悲痛至極。
他的救命恩人,他少時仰望的人,立志要守護的人,死在了他的懷里,額頭上撞出一個血窟窿,血染紅了他的手,染紅了他的衣裳,更澆滅了他對醫術的熱情。
他想救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只能看著她死去......
容青煙下意識看向蕭明澤,見他臉色慘白,身子微微蜷縮著,忙安撫的拍拍他的臉,柔聲道:
“王爺,沒事,沒事了”
蕭明澤眉睫輕顫,忽而伸手把她抱在懷里,臉埋在她的脖頸里,呼吸逐漸沉重,慢慢收緊力道,似要把她揉進骨血里。
容青煙回抱住他,慢慢拍著他的后背安撫,范云稍稍緩過神,依舊捂著臉,聲音中帶著薄薄怒意和恨意。
“可恨蓮妃的死,并未阻止那場滴血認親,德妃在水里動了手腳,小殿下與先皇的血不相融,先皇震怒,要當場摔死小殿下,所幸被先皇后阻止,先皇后相信蓮妃和小殿下的清白,可惜沒有證據”
“臣提醒先皇后那碗水有問題,先皇后便懇求先皇換了一碗水,還讓人請來了魏太醫,魏太醫親自換了水,親自取了血,最后證明小殿下確實是先皇的血脈”
容青煙蹙眉道:“你怎知德妃在水中動了手腳?”
范云悲切道:“起先臣只是懷疑,后來魏太醫換水的時候,臣跟著去了,臣看了那碗水,里面加了少許清油,清油加入水中,雖是親父子,卻不能相融”
“那碗水是德妃讓身邊的宮女準備的,若非德妃授意,小小宮女怎敢在水中動手腳,可惜臣把那碗水端到先皇面前,最后的結果,德妃把宮女當場杖斃,哼,宮女只是德妃一個替死鬼而已”
容青煙沉吟,“那后來呢,為何對于蓮妃的死,宮里傳出的依舊是她被賜死?”
范云苦笑的搖搖頭,“臣只知,那天先皇和德妃在御書房談了許久,也不知談了什么,出來后就禁止宮中談論蓮妃娘娘的事,不許任何人進入蓮蕪宮,且告知所有人,蓮妃娘娘是私通外男被賜毒酒死的”
容青煙摸摸蕭明澤的后腦勺,輕輕的安撫,臉上盡是憐惜和心疼,蕭明澤在她的安撫下抬起頭,盯著范云,目光冷寂。
“母妃讓你去宮外送信,送給了誰?”
范云細想了想,道:“長街上一家茶館的掌柜,臣把信送到后,掌柜的立刻叫來三個人,臣帶著他們往宮里趕,他們說,他們在宮外等著,讓臣進去告訴蓮妃一聲人到了,臣要帶他們進去,他們說不用,自有救人之法”
容青煙與蕭明澤相視一眼,在宮外等著......如此看來,茶館的掌柜是知道蓮蕪宮有密道的,是在宮外接應的。
所以,茶館的掌柜是什么人...
容青煙道:“后來呢,蓮妃出事后,你有出去找過那掌柜的嗎?”
范云點點頭,悵然道:“是,當年蓮妃娘娘離開后,先皇后怕德妃對小殿下不利,便把小殿下帶在了身邊,但是,僅僅兩個月,先皇后突然就病了,纏綿病榻終日不見好”
“先皇后身邊本來就養著當今圣上,病了之后,德妃便把小殿下帶走了,臣偷偷去看過小殿下,見他過的……實在不好”
“臣一狠心,決定把小殿下悄悄送出宮,就去那茶館找人,但是臣去時,那茶館已經人去樓空,好似從來沒存在過”
他略一嘆氣,道:“所幸,后來先皇把小殿下送到了容家軍磨練,跟了容老國公,才得以保命”
范云剛走,容青煙就被蕭明澤拉上了床,知他心情不好,她便縱容著他,被他完完全全扯在懷里后,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柔聲道:
“王爺,想哭就哭吧,我不會嘲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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