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心狗肺,蘇荷求救
寢殿。
蕭明澤埋首在容青煙脖頸里,長久的沉默后,悶聲道:
“外祖說,母妃隨了外祖母的性子,認定一件事,認準了一個人,便不會輕易放手,最后她想離開這里,一定是對那人失望透頂”
容青煙安撫的拍拍他的后背,他話中的那個人,是先皇,她似乎從未聽他喊過父皇,想來,心中怕是極為怨恨先皇的。
“阿煙,你說她是不是特別傻,既然決定走了,為何還要回頭,她不應(yīng)該回頭的,她怎么這樣傻,竟因為一個孩子舍了命,真傻,不對,是愚蠢”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似受傷的小鹿,無法發(fā)泄悲憤,只能把臉更深的埋進她的脖子,完全隱藏住自己的虛弱。
容青煙憐惜道:“王爺,她是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她能舍棄一切,包括性命,你不要怨她,她只是太愛你了”
蕭明澤的身子微微一顫,攸的抱緊了她。
“阿煙,若是你,你不要回頭,無論橫在你眼前的是我,還是我們的孩子,阿煙,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
容青煙眉睫輕顫,心中溫軟,卻盡是酸楚和驚怕。
若是有一天,簫明煜發(fā)現(xiàn)了她和晉王的事,她不敢想象,簫明煜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若是真到了要抉擇的時候,她沒有退路,她一定會像蓮妃一樣,義無反顧的回頭。
不敢再去想以后的事,更不敢讓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容青煙忙拍拍他的后背轉(zhuǎn)移了話題。
“王爺,那茶館的掌柜,會不會是你外祖父的人?”
良久,蕭明澤松開她,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只蒼白的臉色和微紅的眼圈遺留著他方才的恐慌和悲切,他輕輕搖頭道:
“沒聽外祖說過此事,待下次見了他,我再問問,此事不急”
容青煙頷首,微微擰眉道:“是不急,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當(dāng)年先皇和德妃到底談了什么,我總覺得,和先皇留給德妃那道圣旨有關(guān)”
她垂眉深想,突然想到什么,忙道:
“對了,喜鵲說過,當(dāng)日我去壽康宮大鬧,胡媚兒被太后留下訓(xùn)斥,說了一句話,‘太后置蓮妃于死地’,所以,胡媚兒定是知道些什么”
她捏著他的臉,覺得手感滑膩,又忍不住揉了揉,輕聲道:
“小福子已經(jīng)假扮王騫去了延春宮,這幾日,他會趁機挑撥胡媚兒和胡嬋兒的關(guān)系,胡媚兒易怒,情緒波動大,趁她瀕臨失控時,我去會會她,套些話”
蕭明澤把她抱在膝蓋上,隱有不滿,容青煙自是知道他這個表情是什么,忙道:
“王爺不能阻止我,這是女人的紛爭,須得我來應(yīng)付,王爺且放心,沒有把握的事,我絕對不會沖動”
蕭明澤的話哽在喉嚨里,無奈搖頭,少許,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然后捏著她的臉道:
“好,不攔著你”
他的笑容無奈且寵溺,卻只須臾,臉色忽而冷然一轉(zhuǎn),朝半空中打了個響指,登時,一個從頭到腳被黑色包圍的男人悄然無聲的落在殿內(nèi)。
“王爺,大小姐”
容青煙愣了愣神,蕭明澤臉上又恢復(fù)溫柔,摸著她的臉道:
“這是明九,功夫比蒙羽還厲害些,第二次來的時候,我就把他帶過來了,一直隱在暗中保護你”
容青煙扭頭看他,奇道:“為何現(xiàn)在才告訴我?”
蕭明澤啞聲道:“原本不想驚動你,默默護著你就好,可昨日夜里他告訴我,你要對胡媚兒下死手,胡媚兒若是死了,宮中恐會生波瀾,所以還是告訴你為妥,若遇危機時,他突然出現(xiàn)也不會嚇到你”
他眼中含著脈脈深情,容青煙軟軟的嗯了一聲,抱著他的脖子,在他唇上用力的吧唧一口,笑盈盈道:
“謝謝王爺,王爺真好”
蕭明澤強忍住把她壓在身下的欲望,忙從她臉上轉(zhuǎn)移開視線,捏著她的手道:
“阿煙要請法師在蓮蕪宮做法為亡魂超度,一是為了殺胡媚兒,二是......為了送我出宮嗎?”
容青煙詫異的看著他,“王爺猜到了?”
蕭明澤轉(zhuǎn)頭看了明九一眼,明九未多言,一個閃身沒了蹤影,蕭明澤轉(zhuǎn)過頭,寵溺的摸摸容青煙的臉。
“嗯,猜到了,阿煙可選好日子了?”
容青煙伏在他肩頭道:“簫明煜回程時,右相會提前送來消息,距離他們到京城還有兩日的時候,法師在蓮蕪宮做法事,到時,小福子以王騫的身份殺了胡媚兒,胡媚兒一死,宮中必然大亂,正是王爺出宮的好時機”
她伸手覆上他胸口那處箭傷,又移到旁邊那些猙獰的疤痕,溫柔的雙眸漸漸染上一層薄薄的霜意。
“蓮蕪宮鬧鬼的事,已經(jīng)驚擾到了太后,我打算以這個為突破口,好好調(diào)查當(dāng)年的事,先皇到底和太后說了什么,以至于讓先皇下了那樣的旨意”
“還有,范云說,姨母收下王爺僅兩個月便病倒了,這其中必有古怪,只要把這些事都挖開,才能知道為何簫明煜和太后一直對王爺下死手,也該讓他們適可而止了”
蕭明澤摩擦著她的臉,沉默少許,略有遲疑道:
“阿煙,有件事,我一直不知該怎么跟你說,更沒想好,要不要告訴你”
容青煙一愣,眨眨眼,“何事?”
蕭明澤又沉默少許,才低聲道:“這些年,我確實一直在調(diào)查母妃的死因,但宮中知道當(dāng)年事情的人,死的死,傻的傻,或者就是裝傻充愣,根本查不到什么,若非范云主動承認,當(dāng)年的事就是石沉大海”
三年前,其實他找到一個知道當(dāng)年母妃死亡真相的老嬤嬤,費勁心思才使得那老嬤嬤同意告知真相。
只是,那年正好她出事,他為了把蒙靈送進宮去救她,錯過了與老嬤嬤見面的機會。
后來再去找那老嬤嬤,老嬤嬤已經(jīng)出事了,太后察覺到有人在通過老嬤嬤查當(dāng)年的事,提前動了手,那是他唯一一次距離真相最近的機會。
這件事,蕭明澤自然不會告訴她,他停一停,微微抱緊了她,輕聲道:
“母妃的事我查不到,但是,你姨母當(dāng)年因為金釵中毒的事,后來病重藥石無醫(yī),或許......都跟簫明煜有關(guān)”
容青煙心中一震,猛地抬頭,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不由脫口道:
“怎......怎么可能,姨母將他自小養(yǎng)大,對他恩重如山,他......怎么會......怎么會”
她后面的聲音逐漸薄弱,最后近似呢喃的重復(fù)著一句,最后,頹然的搖搖頭,寒氣自腳底竄入頭頂,渾身止不住的發(fā)抖。
怎么會?
怎么不會,簫明煜原本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dāng)年爺爺是如何幫他的,哥哥是如何把他當(dāng)做親弟弟護著的,鎮(zhèn)國公府是如何簇擁他給他撐腰的,可到頭來,他不還是做了恩將仇報的畜生。
可是,縱然他如此薄情寡義,她也從未想過,姨母的悲劇會跟他有關(guān),姨母當(dāng)年何其寵愛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為了他不受委屈,幾次三番得罪德妃,得罪左相府,為了把他送上太子之位,求外祖父,讓外祖父在朝堂為他說盡好話,求母親,讓母親求爺爺擁護他。
她以為,簫明煜再怎么薄情,再怎么無恥,對姨母總歸是有恩義和母子之情的,可是,他到底是......喪盡天良嗎?
“確定嗎?”
她把臉埋在蕭明澤懷里,只低低的問了一句,蕭明澤安撫的揉著她的肩膀,低聲道:
“調(diào)查母妃的事情時,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找到一個在簫明煜小時候就跟著他的老太監(jiān),你姨母出事后,那太監(jiān)便被逐出了宮,我母妃的事他不清楚,但是他說了另一件事”
“他說,當(dāng)年你姨母送給我母妃的那支金釵,是有毒的,尚宮局送來后,你姨母只是看了看并未碰觸,后來是簫明煜將上面的珠花侵了水,然后把那水給你姨母喝了,你姨母這才中了毒”
“他說,他那時問過簫明煜,為什么要這樣做,簫明煜說,只要你姨母喝下那碗水,就沒有人跟他搶你姨母的疼愛了”
容青煙攥緊了他的衣袖,似陷入危險的困獸,眸子血紅。
細細算下來,那年,簫明煜才五歲,五歲的孩子,知道用珠花侵水,想來是有人教的,還有那些話,定也是有人教他的!
這背后之人,不用想肯定是德妃,德妃怕是想用一支金釵一石二鳥,同時害了姨母和蓮妃。
蕭明澤不停安撫著她,握著她的手,聲音低沉。
“最初,我并沒有信他的話,后來我把之前在簫明煜身邊伺候的宮人,能找到的都找到了,大多是不知情的,只有一個叫鄭田的,也曾是近身伺候簫明煜,他的說法與那老太監(jiān)相同,而且”
他頓了頓,道:“鄭田說,當(dāng)年你姨母把我?guī)Щ厝ィ瑑蓚月后纏綿病榻,也是簫明煜下了毒,那毒是德妃給的,太醫(yī)瞧不出什么,日子久了,卻足以把人耗死”
容青煙窩在他懷里沉默,良久才道:“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蕭明澤嘆息,輕聲道:“鄭田說,你姨母......其實知道簫明煜給她下了毒,但是,她選擇原諒了他”
容青煙忽而悶聲痛哭。
“姨母臨終前,讓外祖父給母親帶來一封信,信中說,她愿追隨先皇而去,外祖父說她是中毒,我們還以為......還以為是她自己服了毒,她......”
她哽咽,眼淚無可遏制的侵入蕭明澤的衣裳里,再也說不出話來。
蕭明澤輕輕的揉著她的腦袋,聲音里裹著沉重和溫暖。
“阿煙,你姨母選擇原諒簫明煜,除了那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應(yīng)該還有一處更重要的原因”
“她彌留之際,朝中已經(jīng)無皇子是簫明煜的威脅,簫明煜的太子之位已經(jīng)無可撼動,你姨母若是把事情抖出來,你外祖白家和鎮(zhèn)國公府都會受波折,她是為了保護你們”
他俯身在她發(fā)間落下一吻,更加憐惜道:
“我本不愿告訴你,畢竟這是你姨母舍棄自己的命想遮掩的真相,但是,我又知胡媚兒一死,你就再也收不住手了,我不會攔著你,只是想告訴你”
“你現(xiàn)在正在調(diào)查的真相,無論是我母妃的事,還是你爺爺?shù)乃琅c簫明煜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最后都會查到你姨母的事,既然你早晚會知曉,不若我把這些事告訴你,你也好心里有個準備”
最后,他又慢慢的安撫她。
“阿煙,雖然我不喜蕭明煜,但我寧愿這事是假的,所以,這事……還是要再弄清楚,如今這宮中,參與過簫明煜那些過往的,除了太后,還有縈息姑姑”
“縈息姑姑從簫明煜的乳母,到如今的御前掌事姑姑,簫明煜的那些事,她是最有可能知道的,或許,你從她身上能查到什么”
容青煙點點頭,便不再吭聲,蕭明澤就這么抱著她坐了一下午,早上還是好好的天氣,下午忽聽幾道轟隆隆的響雷聲,緊接著雷雨交加,瓢潑大雨。
雨點打在窗紙上,夜風(fēng)透著窗戶的縫隙掃進來,如此惡劣的天氣,就像容青煙的心情。
起起伏伏,心中憋著一團毀滅一切的戾氣,每每壓抑不住時,又總被蕭明澤的一句安撫輕松抹去。
她對簫明煜殘存的一絲絲愧疚,因為姨母對他始終保留的一絲理解和同情,隨著外面的雨聲,慢慢的支離破碎。
這事若是真的,或許有一天,她會親手殺了他......
連著幾日,蓮妃冤魂不散的事情鬧得越來越大,特別是傳出太后被蓮妃鬼魂纏住病重的消息后,眾人更是驚慌難眠,時常有宮人聲稱自己見到了蓮妃的鬼魂。
容青煙讓人打著捉鬼的名義時時在后宮轉(zhuǎn)悠,實則暗中監(jiān)視各宮動向。
太后以養(yǎng)病需要清靜囑了各宮不要去打擾,容青煙也躲得清靜,正好陪著蕭明澤養(yǎng)傷。
這幾日,她除了用膳之后出來轉(zhuǎn)轉(zhuǎn),或到庭下喂喂魚,或在院中同褚嬤嬤等人聊聊蓮妃鬼魂的事,其余時間多在寢殿待著。
這幾日因為鬧鬼的事,多數(shù)人不敢出門,容青煙也特意囑了長寧宮的人,沒事待在房間里別出來。
這一日,她剛喂蕭明澤用了午膳出來,褚嬤嬤便帶著胡嬋兒的婢女蘇荷進來了,蘇荷一見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下哭喊道:
“皇后娘娘,求您快去看看吧,淑貴妃快把柔妃娘娘打死了!”
容青煙挑眉,轉(zhuǎn)頭看了姜裳一眼,低聲道:“小福子可有消息傳來?”
姜裳搖搖頭,面上亦帶著幾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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