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皮囊之下
林蜀打來電話的時候,米蘿剛剛結束美妝新品發布會。
娛樂圈知名記者林蜀,寫過無數條有關米蘿的新聞,米蘿的戀情和訂婚都是她最先報道的,利用米蘿賺了無數流量和獎金,因此被喜愛米蘿的粉絲們掛在黑名單上久久不下。
不管多私密的消息,林蜀都能第一時間搞到手,有時候就連她的主編都忍不住警告她不可以亂編假料。
無人知曉的是,林蜀的那些一手資料、報道中的“可靠消息”,以及神通廣大的“知情人”,自始至終都是米蘿本人。
米蘿與林蜀的相識是在三年前,那個深夜,童松文將米蘿帶去黑市進行面部調整,使外貌看起來更將成熟。
推開那扇掛著“機械義肢販賣”招牌的店門,站在柜臺旁記賬的女孩兒抬起頭,在看見米蘿的那一霎,兩個人雙雙愣住。
過目不忘的記憶告訴米蘿,這個女孩兒就是上個星期在劇團門口堵住她,逼問她“有沒有聽說過芭蕾舞劇團團長潛規則新人的事”的那個菜鳥記者。
記者,哪怕只是娛樂記者,在賽英城都是有編制的,黑市商販的女兒林蜀通過偽造身份背景進入了官方新聞機構,入行兩年就發現舞蹈界新星是個仿生人這一天大的秘密。
然而,卻無法公之于眾。
兩個在半明半暗的世界里生活著的女孩兒進行了一番促膝長談,最后決定替彼此保密,以自己的人生賭咒,絕不泄露彼此的秘密。
三年一閃而過。米蘿從新星成為了巨星,林蜀靠偷拍明星緋聞敲詐了一筆又一筆巨款,用這些錢為癱瘓在床的母親安裝了機械脊椎。
在某種意義上,她們都成長得更好了。
為了對外隱瞞二人的關系,林蜀很少給米蘿打電話,既然親自打來了就必然是樁大事。
米蘿找借口去了洗手間,壓低了聲音通話:“出什么事了?”
“你爸和你老公現在在警局,你五分鐘后去停車場,會有人在那里接你。不要讓其他人跟著你。”林蜀語速極快。
“是未婚夫。”米蘿糾正她話中的錯誤,“他們為什么會進警局?接我的是什么人?”
“你去了就知道。”林蜀迅速掛斷電話。
五分鐘后,米蘿來到停車場,一輛白色轎車閃了兩下燈,她走過去,駕駛位上的人搖下車窗,露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男人有四分之一的外城血統,立體深邃的五官俊美如雕塑,藍色的眼睛是未被污染的大海的顏色,是過目難忘的出眾外貌。
“歐文?”米蘿驚喜地睜大了眼,“怎么是你?這么多年沒見了,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歐文,米蘿大學時認識的學長,大她兩屆。米蘿在大學里獨來獨往,認識的朋友很少,但歐文是當時的學生會主席,也曾幫芭蕾舞社制作過道具,對米蘿也十分照顧,因此二人的關系還算不錯。
但歐文在大三那年就去參軍了,之后二人就斷了聯系。
“先上車吧。”歐文說。
上了副駕,米蘿這才看清,歐文穿的是一套警服,只不過在外面套了一件黑外套,因此在車外時沒有發現。
聯想到林蜀方才說的話,米蘿似乎明白了狀況。
“出什么事兒了,警官?”米蘿問。
“剛剛還叫我名字,這會兒就立馬改口了——真生分啊。”歐文從后座取出一件外套遞給她,“車內冷氣涼,穿件外套吧。”
米蘿還穿著參加活動時的露肩小禮服,盡管她感覺不到冷,但的確有些行動不便。她穿上外套時,車已經開出了停車場,歐文設置自動駕駛模式,開往東區警局。
車開了一會兒后,歐文簡單概述了一下情況:
“今天下午我們接到居民報警,聽見隔壁別墅有玻璃碎裂聲和打斗聲,他們以為是鄰居家進了強盜。我們派人到達了現場,察看后發現并沒有什么強盜,只是家庭內部的矛盾沖突。但這兩個男人的情緒太過激動,警方為了防止他們再次發生斗毆,就將他們都帶回了警局。”
米蘿明白了:“這兩個男人,就是童……我爸和陳政彬。”
“一般遇到這種事情,我們都會進行調解,教育一番后再讓家屬來將人領走。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因為他們是你的家人,所以這事兒有些敏感。”歐文說,“藝術節正熱熱鬧鬧辦著,你又是宣傳大使,這時候如果傳出不好的新聞,影響的不只是你一個人。所以上面的意思,也是希望我們盡量將這事兒壓下去,”
“怪不得是警官親自來接我。”
“都是老同學了,叫我名字就行了。”
車開到大道,行人漸多,歐文將車窗調成單面透視模式,米蘿剛想抬手遮住面容,周遭的目光已被擋在了窗外。
“謝謝你,歐文。”米蘿發自內心地道謝。
不用親自開車,歐文干脆也不看路了,目光在米蘿身上打量了一會兒,見她沒什么要詢問的,于是說:“你似乎不太擔心你的家人。”
米蘿頭倚車窗,挑眉一笑:“有什么好擔心的?兩個成年男人,做事有分寸的。再說了……我不用問都知道,他們是因為錢的事兒才鬧進警局的吧。”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不過……他們的確一直在說什么三千萬,我看過新聞,三千萬是你給未婚夫的投資款額,應該是在為了這件事鬧矛盾。”
“我早知道他們會把事情鬧大。”
米蘿將手機的通話記錄展示給歐文看,備注為“父親”的人在三天內堅持不懈地打了數百通電話,直到今天下午才罷休——也就是他被帶到警局之后。
歐文眉頭微蹙,猶豫了片刻后開口:“大家都說,年紀相仿的校友里,你的日子過得是最好的,大街小巷都是你的廣告。可今天見了你才知道……外人的話,終歸是夸張了。”
米蘿一時有些心酸。
她究竟在過著怎樣的日子,連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同學都能一眼看出她微笑之下的疲憊。
可米蘿并不能跟他說的太多。她坐直了身子,轉頭看他:“不說我了,聊聊你吧。你這些年過得怎么樣?應該已經結婚了吧,有孩子了嗎?”
“我還是單身。”歐文說。
“怎么會?”米蘿有些驚訝,“我記得上大學那會兒就有很多學姐學妹喜歡你,你的年紀在賽英城,早該結婚了才對。”
歐文摸了摸鼻子,“你怎么也信了那些八卦?我記得你在大學的時候很少說話,不像是關心這些的人。”
“你是想說我太孤僻了吧。”米蘿說,“那個時候我沒什么朋友,所以也不知道該跟大家說什么。不過我有眼睛,什么都看得見。總有很多女生喜歡跟在你的身邊,我是親眼所見,不是從八卦那里聽來的。”
“的確,你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大學那副不愛說話的莫要,沒想到會這么早就訂婚了。”歐文撇過頭看向窗外,眼中神色晦明。
我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么早訂婚。
米蘿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車開停在了一個紅燈路口,馬路對面有一個體育館,館外聚集著大量的人群,隱隱有歌聲傳來。
米蘿打開車窗,悲戚的歌喉卷著冷風吹進了車內:
“shesaidshegaveallherlovetomewedreamedanewlife,someplacetobeatpeacebutthingschangedsuddenly,ilostmydreamsinthisdisaster……”
阿鏡一如既往地會選歌,每一句歌詞都踩在米蘿的心上,明明是在萬人體育館唱給所有人聽的,可她依然相信,這是只屬于自己的情歌。
“能在路邊停一會兒嗎?這歌真好聽,我想多聽一會兒,不會耽誤很久。”米蘿請求道。
“停一會兒也無妨,沒有那么著急。”
綠燈亮了,歐文將車開到臨近體育館的街道,停在了路邊。
有好一會兒,車里的兩個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i\"g,missingmyloveridon\"thavethepower,onmysideforever,whereismylover,andigotnopoweri\"goutyourname……”
完美的歌喉是天賜的,而歌聲中的情感卻是后天經歷過才有的。
全大陸那么多歌手,論演唱技巧,阿鏡不是最頂尖的。但她每一次的歌唱都不只是在表演一首歌,更是在講述一個故事。
關于自己,關于世界的故事。
米蘿出神地看著體育館的方向,眼神逐漸失焦,在一團模糊的光影里,阿鏡的面容、染成金色的短發、長年彈吉他而生出的手中繭……每一寸的記憶都如此鮮活如生。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很喜歡的人。”
毫無預兆地,歐文輕描淡寫地吐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米蘿因驚訝而睜開了眼。
她看得出歐文也有心事,思索了一會兒,估摸著他大概是因為遇見老同學,難以言說的情愫找到了一個發泄口,于是想要表達什么。
米蘿嗯了一聲,安靜聆聽他的話。
歐文說:“我父親是軍人,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以后一定會從軍,所以最初知道自己喜歡上她的時候,我根本不敢表露出來。我父親早逝,我母親受軍婚限制不能改嫁,在家屬樓里困了一輩子。我害怕自己也會踏上和父親一樣的路,遲遲不敢向那個女孩告白。”
米蘿盡力克制著內心的波動。
她對歐文了解不多,印象中,對方一直是個溫文爾雅、處事玲瓏的優秀學長,可即使是外表如此完美的人,背后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后來我放棄了晉升的機會,托關系從邊防部隊調回了市內警局,原本打算等整理好住所就去見她一面,卻在這個時候聽說……她已經有愛人了。”
“那你最后向她告白了嗎?”米蘿問。
“沒有。”歐文垂下眼眸,“既然已經沒有了可能,又何必給她徒增負擔呢?”
米蘿點點頭:“也對。”
音樂終了,演唱會結束,大批觀眾走出體育館,如溢出碗沿的潮水。
“原來是最后一首歌……”米蘿的聲音很輕,像一聲嗟嘆似的,她轉頭看向歐文,“走吧,已經耽誤很久了。”
夜晚街道空蕩,汽車再度回歸初始航線,駛過路口。
街景如風逝去,體育館旁巨大的全息屏幕從眼前一掃而過。
只是短暫的一秒都不到的時間,但足以讓米蘿看清投射在屏幕上的巨幅海報——
灰鏡樂隊-阿鏡首場個人演唱會《doyouhearme》
doyouhearme
每一首歌,都是唱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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