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抿著唇，呆呆看著面前的狐貍眼少女。

        付嫣妹妹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時，就是這樣把手遞過來，將她從墜毀的飛行器里拉出來。

        還遞給她干凈手帕，見她不接，便耐心給她擦臉上臟污。

        看著給自己擦臉又擦手的付嫣。

        沈清璃有一瞬出現了恍惚，面前的少女，和初見時淺笑著的單純溫柔模樣，重疊在一起，卻又好像有了點不同。

        是哪里不同呢？

        嫣嫣看著在笑，卻好像在生氣，眼角上揚，眼底卻沒有笑意。

        她是在擔心我嗎？所以生氣？

        沈清璃低頭，視線落在付嫣握著自己手腕的纖白手指上。

        “我…不怕的。”少女抿著唇，重新抬眸，被擦干凈了的軟白小臉，綻出一個清麗動人的笑。

        她是姐姐，她就該照顧嫣嫣。比起讓嫣嫣去處理蛇膽，沈清璃覺得自己更適合一點。

        不會的東西，就去學，害怕的事情，就去嘗試，日久天長，慢慢自己就能變厲害啦。

        “嫣嫣，我已經處理了——”

        沈清璃話音頓住，看到付嫣用精神力控制著匕首，自如的切開赤火蛇。

        里頭的蛇膽仿佛憑空飄起，不費吹灰之力的落到沈清璃帶的容器里。

        一連串動作，利落到甚至超過全息課堂里的老師演示。

        少女甚至連點血都沒沾上，表情又鎮定從容，如同一個優雅的藝術家。半點不像沈清璃那樣緊張。

        沈清璃愣住，有些茫然無措，杏兒眼眨巴兩下，說不出什么話。

        半晌，她吶吶開口。

        “…嫣嫣好厲害�！�

        付嫣唇角微抿：“去洗手。洗臉�！�

        她說話的功夫，附近地上躺著的兩條赤火蛇，又被她取了兩個膽。

        少女做這一切時，眼神冷淡平靜無波，黑發及腰，整個人氣質極為清冷，甚至高高在上，像個可望不可即的女王。

        所謂的野外訓練任務，就這么輕而易舉的全部完成了。

        甚至少女手上半點沒沾染到血，利落到充滿優雅的藝術感，她狐貍眼瞇著，幽深的注視著沈清璃。

        后者的小腦袋慢慢耷拉下去，軟白小臉上肉眼可見的爬滿了失落。

        “對不起…”

        比起嫣嫣，她做的一切都顯得那么笨拙，完完全全就是拖后腿。

        想象中自己照顧嫣嫣的場面，幾乎一幕都沒有發生，反而都是自己在依靠嫣嫣。

        少女像個小可憐，纖細身姿羸弱，耳垂白皙柔軟，一頭長發被陽光一照，尾端微微泛卷，甚至呈現漂亮的棕紅色。

        她垂著濃密的長睫，看著地面，貝齒咬著唇，因為內疚、自責，和內心充滿的挫敗感，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人，只自顧自兩只小手互相絞著。

        十足的動人。

        付嫣瞇著狐貍眼看她，緩緩走近，拉近了兩人距離。

        “姐姐知道自己做錯了么�！�

        沈清璃怔了怔，雖然有些不解，還是迷惘又遲疑的點了點頭。

        既然嫣嫣說她做錯了，那她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吧？

        付嫣輕笑，摸摸她頭發：“那做錯了什么？”

        少女忽然耐心起來，逼近對方問，等著答案。

        這可難到了沈清璃。

        她認真想了一會兒。

        臉上遲疑不定，最終沮喪的垂下臉：“我…不太清楚�！�

        付嫣湊過去，嫣紅的唇輕啟，咬了一口少女耳垂。

        沈清璃吃痛，身體一縮，可憐巴巴捂著耳朵看付嫣，杏眼濕漉漉的，叫人更想欺負了。

        嫣嫣為什么咬她？

        “因為姐姐做錯了，接受懲罰。”付嫣纖白的食指，摸了摸唇角，露出一個瀲滟的笑。

        “至于做錯了什么——”她停頓半晌，意味深長的看著沈清璃，“姐姐那么怕蛇，為什么不找我？”

        她唇微勾，笑容變得純真：“我不怕蛇啊。姐姐為什么不向我求助。搭檔不就是互幫互助么�！�

        沈清璃被問得愣了。

        白皙臉蛋像個小糯米團子，軟乎乎愣在那兒，仿佛完全的沒脾氣，隨便人怎么揉。

        她沒想過這一點。

        她只想著將心比心了。

        因為是自己也害怕的東西，不想去做，所以才更不想麻煩別人求助。

        萬一嫣嫣也害怕呢。

        沈清璃吶吶的開口：“我…想鍛煉一下。”

        話到了嘴邊，她也沒說實話，只把真實的想法，深深埋到了心底。

        付嫣盯著她，不說話。

        平時充滿笑意的狐貍眼，眼尾上挑，就這么莫測的盯著沈清璃，氣場都莫名變得強大。

        這眼神比起宗族老師也不遑多讓，很有壓迫感。

        沈清璃終于受不住了，小聲哄她：“那我下次，下次一定先問問嫣嫣�！�

        “嫣嫣那么厲害，我應該動手前先問一問你，你會，你就…會幫我�！�

        最后三個字，沈清璃說的極小聲，很是不好意思。

        她眨著晶亮的眼眸，杏眼有些無辜的微微下垂，抿唇時，臥蠶明顯，整個一只應該被人捧在手心好好寵著的小可愛。

        付嫣這才彎唇，捏了捏她臉頰，輕輕提了一下她臉上的嫩肉：“乖。”

        當戰艦到了時間，按照每一組的定位來接時。

        沈清璃和付嫣到了戰艦，看見沈雨已經好整以暇的坐在了艙內。

        沈雨看到沈清璃時，眼里閃過不屑。

        “清璃，任務是不是沒完成？看來你是隨便找了個地方躲了兩天，赤火蛇的任務碰都沒碰吧？”

        她還不了解自己這位族姐么。

        在被沈家宗族里的長老帶回本家城堡之前，不過是支脈中平平無奇的一個病秧子罷了。甚至連基本的機甲操作和野外實戰都沒怎么接觸過。

        膽子又小，甚至連半點身為宗族主脈的傲氣都沒有。這不是墮了他們沈家的名頭嗎。

        就算她精神力高，又如何。

        若是沈清璃后天不努力，日后也最多成為一個繁衍子嗣的花瓶機器罷了。

        沈雨打心眼里覺得，沈清璃這次是無功而返，估計沒有中途放棄任務提前離開，也是因為旁邊有付嫣存在。

        她眼神一轉，看向付嫣，語氣依然陰陽怪氣。

        “付嫣，我真是同情你。這次野外訓練的成績…你們該不會，呵，準備得個零分吧？”

        “看來是我之前高估你了。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你和沈清璃多半一樣�！�

        沈雨再不掩飾自己對這兩人的藐視。

        沈清璃原本乖乖坐著，垂著眼很安靜。

        可當聽見付嫣的名字，也被沈雨奚落時，她長睫毛扇了兩下，忍不住開口。

        “才不是。嫣嫣很厲害的。”

        少女頭一次這樣反駁，小臉鼓了起來，氣呼呼的像只小河豚。

        戰艦上目睹這一幕的所有omega們，都詫異的看向她和沈雨。

        被這么多人看著，沈清璃臉上染上了幾縷緋色，長睫顫了顫，手指也攥緊了，有些羞澀和不自在，卻還是倔強的重復。

        “我們這組不是零分，我們分數也會很棒的。嫣嫣很厲害�！鄙倥�越是這樣認真強調，越顯得奶聲奶氣。

        她纖長的睫毛眨啊眨的，漂亮的一雙杏眼如同紫葡萄，明明是謹小慎微的性格，很容易害羞，平時也處處忍讓不是喜歡爭強好勝的性子，卻在面對沈雨時，分毫不讓。

        “沈雨，你不了解嫣嫣，不該這樣說她的。”

        她不想叫別人譏諷嫣嫣。

        沈雨一窒，被沈清璃頂撞了，覺得掉了臉面，便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

        還在狡辯。等到時候宣布成績，什么遮羞布都擋不住了。

        沈雨忍住心里火氣的同時，卻也對沈清璃的改變，有了些驚奇。

        以前沒什么氣性，仿佛面粉捏的綿軟性子，竟也學會了頂嘴？

        嗤。稀奇。

        沈雨不再開口了，沈清璃才徐徐喘了一口氣，她不安的抿著唇。

        付嫣瞧著沈清璃的模樣，唇角勾起，捏住了她手指，輕輕晃了晃。

        寶貝也會維護人了。真是可愛。

        每個小組取到的蛇膽交上去時，實戰課的老師，當場開始宣讀本次訓練的綜合成績。

        “沈雨、沈舒，96”

        “王凝、沈治鳴，86”

        …

        所有omega里，沈雨這一組無疑是分數最高的。

        沈雨揚著臉，像一只驕傲的孔雀，余光掃過沈清璃和付嫣時，心里得意了兩分。

        她們拿什么和自己比？

        “沈清璃、付嫣，滿分。”

        實戰課老師的下一句話，直接讓整個學堂震動。

        鴉雀無聲。

        隨即四周嘩然。

        沈清璃漲紅了小臉，既驚喜又有些暈乎乎的不可思議感。

        她知道嫣嫣很優秀，可直接拿到野外訓練的滿分，還是讓她像做夢一樣，覺得不太真實。

        相比之下，付嫣神色平靜，甚至顯得有些慵懶，長睫濃密眨了幾下，還掩著小口打了個哈欠。

        然后身子軟軟的朝著沈清璃靠過去：“姐姐我困了�！�

        忽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安靜。

        “不可能！”沈雨站了起來，氣的胸脯起伏：“老師，為什么她們是滿分？”

        她根本不信。

        兩個人都病殃殃的，野外訓練的成績，卻比她更好？怎么可能？

        實戰課的老師，臉上笑容不變。

        “她們交了十個蛇膽。并且…”

        老師賣了個關子，眼神掃過四周學生的表情和反應，不疾不徐道。

        “付嫣同學這一組，取蛇膽用的是精神力。這是我們下個學年才學到的內容，我不給滿分都說不過去�！�

        用匕首和精神力取蛇膽，是能看出差別的。

        精神力取出來的更完整剔透，且不傷到半點表層的完好性。

        整個學堂里的omega們，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棒子，四下靜默，無人再出聲抗議。

        眾人連同沈雨沈舒姐妹倆，看向付嫣的眼神，都帶著濃濃震動，很是不可思議。

        這下沒人再質疑這次的成績了。

        然而作為當事人的付嫣，卻和往常一樣，慵懶的靠在沈清璃肩膀。

        她甚至覺得吵鬧，臉上蓋了一層絲巾，遮住了臉。

        仿佛四周所有的動靜，都和她沒有關聯。

        沈清璃怔怔看著肩膀上靠著的少女，心里滋味難言復雜。

        嫣嫣真的好厲害。

        在beta侍衛莫一的眼中，自家少主是一個內心冷漠、性情善變、喜怒無常、沒什么耐心，卻又天賦卓絕的人。

        挑剔毒舌腹黑還又難以捉摸。

        在來到沈家學堂之后，她不止一次的替沈清璃小姐感到擔憂。

        可愛的omega是人間珍寶，更何況是沈清璃小姐這樣，性情溫軟和善，無論見到誰都笑容清甜的可愛少女了。

        在成為少主侍衛的這幾年里，莫一親眼見證了少主“始亂終棄”“三分鐘熱度”的所有經歷。

        少主喜歡毛茸茸的東西，養了一只垂耳兔，起初那兔子很受寵愛，天天被少主抱著。

        可當有一日，那兔子蹦到別人懷里，被摸了一下后。那只兔子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少主輕飄飄的一句：“它讓我不開心了�！�

        莫一就是從那時意識到，少主的冷漠性情。

        起初還很震驚，后來慢慢明白，少主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喜歡什么的時候，會將你捧到天上各種寵著，可一旦失去耐心，那便是從天堂掉入地獄，幾乎不留半點情面。

        這些年來，少主喜歡過毛茸茸的兔子，毛茸茸的貓，忠厚的狗，會說話的鸚鵡…

        可無論初時多討人喜歡的寵物，到最后都是一個結局。

        沈清璃小姐是第一個，讓少主那雙眼睛迸發光亮的人。

        莫一雖然是個beta，還是個沒有自由的侍衛，需要一輩子忠于少主�？尚牡桌�，實在是擔憂。

        她怕沈清璃小姐這么可愛的人，也像那些毛茸茸的可愛動物一樣，被少主傷害。

        這天傍晚，沈清璃聽到外頭有敲門聲。

        一個頭和臉都遮得嚴嚴實實的人，站在她門外。

        對方見她出來，飛快扔下一張紙條離開。

        “你…”沈清璃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么，那人就走得沒影了。

        她低頭，展開字條。

        ——沈小姐，請和付嫣保持距離。為了您的安全。

        沈清璃怔怔看著字條，心中萬分不解和迷惘。

        剛才那個人是誰？

        這個紙條什么意思呀？

        “還沒睡？”身后忽然傳來輕軟的聲音。

        沈清璃一驚，倏地轉過身，看到付嫣站在她身后，精致的瓜子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那雙自帶嫵媚的狐貍眼，看向沈清璃手中的字條，挑了一下眉梢。

        “姐姐在看什么好東西？”

        少女走近，眼中滿是盎然的興味。

        沈清璃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口水，手攥緊了字條，背到了身后。

        “沒、沒什么。”

        付嫣彎唇看了她半晌，忽的俯身湊近她，輕輕嗅她的脖頸，像是小狐貍在檢查自己的獵物，順著脖頸游移到耳后。

        少女溫熱的呼吸落到白皙細膩的肌膚上。

        沈清璃一個激靈，身子條件反射的輕顫：“嫣嫣…”

        付嫣舌尖舔了一口少女耳后的細膩肌膚，瞇著眼道。

        “是…說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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