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說說這個莽撞的牛大力，這個李亮和馮新凱未來重要的伙伴。

        牛大力是h市西邊新陽縣一個生產(chǎn)隊的。77年開始h市的電越來越不夠用，發(fā)電用的煤越來越多，就要向新陽縣的煤礦多采購煤。

        煤礦上煤是有的，工人多下點井就是，但是卻是計劃外的煤，運輸就成了難題。原有的運輸隊運量已經(jīng)飽和，只能找生產(chǎn)隊的牛車往這拉。

        牛大力所在的生產(chǎn)隊比李亮家好些，起碼分的糧食能吃飽，就是他家人口多，爺爺奶奶還健在，爺爺還能下地。爺奶一共生了三兒一女，大兒子就是牛大力他爸，生了二子一女，二兒子生了三個兒子，三兒子生了二女一子，閨女生了兩個兒子。他爸和兩個兄弟早就分了家，日子過得還能過。

        吃飯是能吃飽，但是就是手里沒錢，也蓋不起房，牛大力家一共就三間房，爺爺奶奶還跟著他家住，每天就跟著弟弟妹妹住一間，從房中間扯了一條布，里面是妹妹住，外面是他哥倆住。

        牛大力今年都21啦，還沒娶上個媳婦，不是沒人說媒，就是一相看他家，女方就打了退堂鼓，這就是成了親，住哪呢？

        所以煤礦一開始招人，他就托人報了名。煤礦要求有牛車或者騾車，車要大車，一車能拉五方左右，一方是三毛錢。一天能跑一趟半到兩趟，也能掙到二三塊錢。

        他家當然沒牲口沒車，就向隊里租了一頭牛帶車。正好不是農(nóng)忙季，隊里也缺錢，就答應了，一個月十塊錢，但是要是車壞了或者牲口病了，可全是他的責任。

        牛大力挺滿意這個活的，一天要是拉兩趟，就能掙三塊。他不敢多裝，怕把牛累病了。新陽到發(fā)電廠有將近四十公里，為了趕時間，他一般提前一晚上就把煤裝好，第二天早上四點鐘就出發(fā)，趕得快就能跑兩趟，趕不快就只能跑一趟半，但是一趟半就沒地方住了。

        別人拉煤一天只跑一趟，這活累，不光要拉，裝煤卸煤都是拉煤工的事，要是跑兩趟，一天就要裝十方煤卸十方煤，人受不了。

        牛大力能受得了，他不跟其他拉煤的一起，嫌別人慢。他就想趕緊掙錢蓋個房子娶媳婦。要是蓋房時下半截是石頭的話，倒是花三四百塊錢就能蓋上五間磚瓦房了。石頭不值錢，新陽有石頭山，他家叔伯兄弟也多，三四天就能把石頭給他打夠了。今年冬天要是能干上三四個月，明年春上他就能蓋自己的房了。

        今天他起晚了兩個小時，第二趟交完煤都五點半了，他想抄個近路趕緊回家，結(jié)果就碰上了六姐這事。

        駱玉秀走了，馮新凱才看向一邊的牛大力，牛大力有點嚇傻了，看著馮新凱回了屋，小聲的問：“兄弟，這個姑娘是咋回事？”

        不小心就把這人卷了進來，還讓人家看了一場笑話，馮新凱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也沒顧忌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牛大力說了。之后還向牛大力賠了不是。

        牛大力耿直的回道：“這事你倆都有不是。你要是不想跟人家好早就該跟人家說。不過，你分了也沒錯，這回那姑娘辦的事也挺離譜。”

        馮新凱一聽倒也放下了心，他還挺喜歡這個牛大力的，就怕牛大力因為這事看不起他。他問牛大力：“你也覺得我該分呀？”

        牛大力點點頭，“俺也不喜歡潑婦。要是碰見不講理的媳婦，那你這輩子也不好過。但是兄弟抽個時候給人家還是賠個不是。”

        馮新凱笑了笑，兩人洗漱睡下不遲。第二天牛大力早早起床回了家。不過，這兩個人倒是就這么交上了朋友，牛大力每回要是趕不上回家就來麻煩馮新凱，馮新凱也喜歡跟他聊聊天，他覺得這個人雖然是運煤的，卻格外的愛干凈，說起話來也挺有意思的，交往起來挺不錯。

        牛大力自從交了馮新凱這個朋友，一天就能跑兩趟半了。老是麻煩馮新凱不好意思，也沒啥能給人家的，人家家看著就挺有錢的，就只要一去，就給馮新凱家打掃的干干凈凈。

        這倒是合了馮新凱的懶心思，兩人相處的越來越好，就是沒有運煤的活，牛大力沒事也來找馮新凱玩。馮新凱要是在聽李亮講課，他也跟著聽。結(jié)果倒讓李亮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才。

        馮新凱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到了初中知識，主要還是語文和數(shù)學，他數(shù)學是個大難關(guān)，尤其是幾何，完全搞不懂，天天挨罵。結(jié)果牛大力語文也就是在一邊聽，數(shù)學卻是一聽就會，對數(shù)字尤其的敏感，還能舉一反三。李亮給馮新凱講題，他聽會了就在旁邊翻后面的數(shù)學書，結(jié)果沒過幾天，他就把數(shù)學書翻完了。

        李亮驚訝了，他可真沒給牛大力講題。看他翻完了，從薛蘭那兒要過來一份初中考高中的數(shù)學題讓牛大力做，牛大力居然全對！

        這可就不得了了，李亮又試了幾次，發(fā)現(xiàn)不光做題，只要是數(shù)字，給牛大力說過一次，他就能記住，還不帶錯了。李亮給他念一百個數(shù)，然后挑著問他第幾個是什么，他沒有一次答錯的，還能把這一百個數(shù)倒著背下來。

        李亮不由得起了愛才之心，教完馮新凱，抽空就教牛大力，他想看看牛大力的潛力到底有多大。

        牛大力不光是對數(shù)學感興趣，還對經(jīng)濟類的特別感興趣。李亮自從拉著馮新凱學習后，還逼著他每天讀報紙，還要每天和他進行討論，認識了牛大力后，他就喜歡聽，一開始他插不上嘴，也聽不太懂，就是聽，后來慢慢的就聽懂了也能插上兩句話。

        李亮有點小挫敗，他一直覺得自己比旁人都聰明，但是發(fā)現(xiàn)一個比自己更聰明的，自己果然不是天才。

        他好奇地問牛大力為什么小學畢業(yè)沒有繼續(xù)念下去，牛大力說是因為他家附近沒有中學，只能去縣城上，他家沒錢交不起飯費和住宿費。小學老師也是民辦老師，他們村里沒知青，很多知識老師都講不明白，講得也沒意思，他學不進去。

        李亮慶幸的想，要不是碰到程老師，他估計連牛大力都不如。要是牛大力碰到了程老師，現(xiàn)在估計會比他優(yōu)秀的多。

        但是沒辦法，這就是人的命，華國從來不缺被埋沒的天才。

        冬天來臨，運輸隊不再往南方跑，很快就騰出來運力來拉煤了，牛大力元旦過去就沒活了。他沒事干，牛又已經(jīng)租了一個月的，沒事就去馮新凱家玩。時不時還長吁短嘆。他的錢沒掙夠啊，就干了一個半月，才掙了一百多塊錢。

        馮新凱聽了幾天受不了了，跟李亮一起給他出了個主意。

        現(xiàn)在煤一噸國家指導價是14塊錢，但是h市冬天有暖氣的地方畢竟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家庭還是靠燒煤球爐子取暖。一家一個月定量的煤球是八十個，省著點日常做飯是夠了，但是要取暖一天都要七八個，可是差得遠。這種煤球不用發(fā)電廠那種好煤，次一點的甚至煤渣子都行。而且這種煤球市場上還沒人賣。

        牛大力煤礦上有親戚，看看能不能批點次一點的煤和煤渣子，摻黃土打成煤球拉進城里賣。一噸煤能出1000塊煤球，市面上八分一塊都有人要，就是八十，煤的成本就按十四，牛大力自己做自己運，一噸也能掙到六十塊錢。這可不比拉煤掙錢多了。

        至于做出來的煤球，就馮新凱自己單位和他舅那邊都能給包圓了。

        就是看牛大力敢不敢！

        牛大力沒啥不敢的，他家別的沒有，就是人多親戚多，這點事別人干不了，他能干。

        第二天他從h市回去帶了點東西就去了煤礦上的親戚家，親戚家正是管銷售的，一聽就是想要點次煤和煤面子，這是啥大事嘛，賣給誰不是賣，要的又不多。就大手一揮給他批了二十噸。一噸才要了八塊錢。

        就這牛大力的錢都不夠，他回家找父母借了點，把這二十噸煤拉回了家，叫上兄弟們整做了半個月才做完，一共做了兩萬四千多個煤球，馮新凱幫他賣給了單位同事們，一個八分，賣了一千九百多塊錢！

        牛大力都傻了，掙錢這么簡單嗎？半個月就掙了快兩千？就是除掉給家里兄弟們分上二三百，他也剩下將近一千五哪。

        啥時候掙錢這么簡單了？那他苦哈哈天天起早貪黑的一個半月才掙了一百多算啥？那些工人們最好的一個月也就掙七八十塊錢！

        牛大力非要分給馮新凱一半，馮新凱沒要，他就看這小子是個人才，家里也窮想幫他一把。現(xiàn)在的馮新凱已經(jīng)不像是一開始那樣就想掙點小錢，這大半年開闊了眼界的他，慢慢的有了別的追求。

        不要錢，牛大力就請馮新凱和李亮吃了一頓好的，還找馮新凱買了一臺收音機。馬上要過年了，李亮也要放假回家了，他就想著過年多聽聽收音機長長見識。他決定，開了年就先蓋房，然后還要跟這兩個兄弟多處處，他們掙錢的路子，可比農(nóng)村人多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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