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牛大力在家沒閑著。上次掙錢掙得太舒服了，他還想掙，他家兄弟們也還想掙。

        牛大力知道，要想賣煤球，就要趁著天氣還冷，城里人用量大，趕緊做。

        馮新凱他們忙，但是他可以找人幫他賣啊，利潤他看低一點嘛。

        得，這家伙無師自通的想到了發展分銷商。

        幫他賣的人也好找，村跟村之間都有七彎八拐的親戚關系，找有親戚關系的人，最保險。

        但是要先買煤。他又去找了親戚，這回兜里有錢，他一口就要了200噸。

        這么多親戚可不敢一下子賣給他。他只能分批買，一次只能拉20噸。

        這反而正中牛大力下懷，他也沒地方放啊。買得多了，反而貴了，一噸變成9塊了。

        這漲價漲的想也知道是咋回事，人之常情。

        他把全家男女老少都發動起來制煤球，一邊做，一邊賣。找了親戚們分銷，一塊批發價六分五厘，管送。一塊煤球給分銷商們留了一分五的利，這可不少了，一共找了八個分銷商。這些分銷商們也不用扎本，一家至少要買四百塊才能舒舒服服的過這個冬天，根本不缺市場，又給送貨上門，一家就能掙六塊！

        牛大力也沒少掙錢，煤是貴了，但是煤球最貴的不是煤，而是人工和運費，就算是6分五往外出，他自己一塊還能掙到四分。

        這回人多，煤也多，干了半個月，一家人全都累得半死，才干完，把錢都收了回來。

        算完所有人的賬，牛大力凈賺了八千。

        h市78年常住人口有一百萬，按八人一戶算，需要的額外采暖煤一年約5000萬塊。牛大力這點煤球，連點小水花都激不起。

        就是煤不太好買了，現在都是計劃用煤，太多了，肯定會有人查。

        要是有個自己的煤礦就好了。牛大力這時候就想。

        不過天天做煤球，累狠了，牛大力得了一個毛病。

        他不能見到一點臟，特別是煤，用后世的話說，得了強迫癥和潔癖，他甚至看不得鞋底子上有一點灰。家里也要干干凈凈規規矩矩的不能有一點臟亂。

        他坐在馮新凱和李亮對面，這次他沒跟這兩個朋友商量就辦了這么大的事，掙錢是掙錢了，但是心里不安。

        李亮和馮新凱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李亮對牛大力解釋道：“你這個法子好，肯定掙錢了，但是有一點，你自己把這條路堵死了。”

        馮新凱接著說：“你看我找的，就是單位內部消化，知道的人少，這些單位的人也不會去做這個生意。但是你找了這么多人，還都是親戚，掙的錢都在明面上擺著呢，這活又簡單，誰都能干，包括賣給你煤的，估計你已經買不到煤了。”

        李亮加了一句：“關鍵是你的貨源不穩定，沒掌握住貨源。這生意就是打一炮就走，再沒了的。”

        牛大力這才明白了過來。心情十分的沮喪。他掙錢還沒掙夠呢，還不如小打小鬧的，這回累得半死，還把掙錢的門道給到了別人的手里。

        李亮笑道：“沒事，這生意太簡單了，注定不能長久，就是早晚的事，除非你有自己的煤礦。不過現在這樣也不一定是壞事，你看著吧，煤球價格肯定會大跌，馬上就沒啥利潤了。你手里的錢暫時也夠花了，還是多學學吧，我要是回家過年，就叫蘭蘭假期專門給你倆找個老師吧。”

        兩個人都點頭不迭。

        到年底了，李亮忙著復習考試，馮新凱忙著單位的事，他舅今年還讓他開車給各單位送過年禮，薛蘭要復習考試輔導班也在期末沖刺，一個個都忙得很。

        果然如李亮和馮新凱所說，這一段到處都是賣煤球的，牛大力村里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做煤球賣煤球，價錢也從八分慢慢變成了七分，六分，最后五分錢都有人賣，質量也參差不齊。

        牛大力兜里有錢，也沒急著回村，就在馮新凱那住著，吃飯就去馮新凱單位食堂吃，天天沒事了不是去z大圖書館找書看，就是到處轉著看煤球的行情。

        李亮看著這家伙靈醒的很，就幫他辦了一張借書證，給他開了個書單叫他按著看，還跟他商量過了年有空了就來z大旁聽課。他本來就想幫馮新凱辦一張旁聽證，加上牛大力也不麻煩。

        牛大力當然愿意，李亮太忙了，根本沒太多時間給他講課，現在期末薛蘭那邊也抽不出人手教他。

        期末考試完了，李亮和薛蘭臘月二十就收拾收拾就各自向系里請了假提前回了家，沒讓馮新凱送。他們回家有好多事要忙，李家新院蓋完了，但是要訂親李亮還要回家收拾一下，老院已經上過梁了，也要幫忙收拾，還要準備訂親和過年。薛蘭蘭也是，訂親要給婆家人都準備認親禮，她還啥都沒準備呢。她的輔導班在小孩兒們期末考試前就結束了，過年后初八才開學，給上課的同學們都算好了賬。

        現在z縣到h市有直達的公共汽車了，回家就方便了很多，比自己開車慢了一點，但是不用再麻煩馮新凱。

        馮新凱也忙得沒空回去送，他舅現在把人脈慢慢的向他分享，天天晚上跟著他舅送禮送到十點。但是他跟牛大力商量好了，李亮訂婚的時候他倆一定要過去。

        這回李亮訂親要忙的事倒不多了，他家今年養的兩頭豬都長得好，賣了一頭，另外一頭準備殺了自己訂親和過年。家里新院的家具都打好了，老院等他回家時也蓋的差不多了，就是碎活多，回了家就跟著大哥從早到晚忙個不休。李老蔫就專管做過年的吃的。

        家里一有錢，一忙，反而對吃沒有那么執著了，對居住環境要求的高了。王路今年進了臘月就回來了，回來后啥也沒干，就天天在李家給李家做家具。小蛋蛋一歲啦，現在沒地方住，沒跟過來，但是一旦家具都打好了，能住人了，肯定會來玩幾天的。王路娘今年看孫子看得多，可能是心情好，身體也好多了，現在調養到跟個沒事人一樣，除了不能下地，看孫子做家里活都來得，李秀芳省了不少力。

        李家的家具款式是李亮在學校看各種畫報，畫了圖寄回來叫他姐夫打的，大方實用。還沒打好呢，村里人就來了一波又一波，想要照著做兩件，問的王路都想辭了職回來自己干。

        但被李亮阻止了，現在政策還不穩定，上面的消息可能一天三變，還是等穩穩再說。

        上次回家上梁的時候，村里大隊長就找過李亮，看看能不能給村里看個什么賺錢的門路。今年年景不錯，打的糧食大家都能吃飽，就是沒有活錢。村里一年到頭，除了交個任務豬隊里能掙點錢，其他就沒有個來錢的門路。今年豬都不是任務豬了，有錢的人家都自己養豬賣，但是還是有好多人家小豬娃都抓不起。

        李亮回校后看了看h市的情況，根據李家莊的情況，出了兩個主意。

        一個是種金銀花，一個是種菜。

        金銀花z縣人也稱之為二花，敗火祛瘟，清熱解毒。z縣從來就有種金銀花的習俗，李家莊田間地頭，隨處可見到金銀花。可能是這個地方特別適合金銀花生長吧，這玩意兒在李家莊生產的特別好。以前還曾經被當成過貢品。不過是后來割資本主義尾巴，不許種經濟作物，才把原來好大一片金銀花都給鏟了。這東西好長，收的也不少，就是不好摘，要是它沒有開花的時候摘下來，摘下來后還不能過夜。不能曬，曬的出來顏色不均勻，賣不上價來，要用大蒸房，放在類似炕一樣的蒸床上高溫烘干。所以這玩意兒還挺金貴的。李亮問過省城的醫藥公司了，他們愿意高價收。

        再一個就是種菜。現在各地缺菜缺的厲害，特別是冬天，白菜蘿卜都要搶。不過李亮倒是告訴隊長，看看能不能在地下挖個大地窖，挖深些，秋末多存點能放得住的菜。像是青椒，存的時候可以拿草木灰蓋起來，那樣的話，菜能放到過年。你想想，過年時候的青椒得是什么價。

        李亮還抽空和馮新凱跑了跑z大和幾個單位的食堂，得到的回答都是一致的，只要有菜，他們就收，比菜場的貴一點都行，只要不要票。至于運輸，現在有直達的公共汽車了，菜包好了車頂上放是沒問題的。

        隊長一聽可愿意，這可比他們賣菜給收購站強多了呀，也不用被克扣。

        這些主意在隊里很快引起了軒然大波，村民們過年都沒心情了，都在討論這個事，隊里一連開了三天會。

        不過這些事沒耽誤李家過小年。今年日子過得好，做席帶蒸饃賣，家里一直不缺嘴，小年連老三老四吃肉都不那么的下死勁了，李老蔫今年小年燉了一只大公雞，吃完晚飯，李明又開始跟大家算賬。

        李亮本來想往家里交錢，李明死活不要。弟弟在外面上學多辛苦，說事定親都是花的自己的錢，蓋房子還用的弟弟的錢，咋還能再要弟弟的錢呢？

        李明跟大家算賬，今年掙的錢多，一共掙了五百三十四塊錢，但是工分不夠，花了四十二塊錢買全家的糧食。老三復讀學費20，老四學費6塊，家里的雞蛋除了吃掉的賣了一共18，豬賣了76，一共掙了560塊錢。

        但是花錢也厲害，主要是蓋房。李亮是拿了一千過來，但是老院不能用那一千塊錢。新院三間房，磚瓦花了一百八，木頭花了八十，水泥二十，工錢一共一百三，一共花了四百一。

        老院這回蓋了六間，一人一間，還有一間堂屋，一間空著。磚瓦花了三百六，木頭一百五，工錢二百一，沒用水泥，一共720。

        家具就是買的木頭王路打的，沒給他算工錢，準備過年給蛋蛋五十塊錢壓歲錢。

        去年還節余了二百來塊錢，等于這房蓋完了，家里一下子就空了。

        不過也沒啥花錢的地方了，明天殺豬，過年的肉和訂親的肉都不用買了，其他都買齊了，一過年他們手里就能有活錢。

        現在的李明已經相當的不把錢放在眼里了，現在他就有這個自信，能把這個家越過越好。

        他把新院花剩下的590拿出來給李亮，李亮不但不要，還另遞了一沓錢過來。

        李亮說：“哥，你聽我說，我這一年沒少花家里錢，你也知道我今年掙錢了，不然我也不會給你，你是算了新院花的錢，但是蓋房的時候你花的功夫你不算，請師傅們吃飯的開銷你也不算，我說事訂親家時花的錢你也不算，就單說訂親送的肉就不少錢。再一個，我再給你拿五百，不是為別的，我是想讓你明年和咱爹開個飯店。”

        “開飯店？”李明和李老蔫同時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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