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要離婚
潘家果然沒有給回禮的意思，大家知道怎么回事也沒計較，吃了飯就各自回家。倒是小美氣得不輕，送他們出來的時候眼里噙著淚。
大力落在眾人后面，偷偷拉著小美的手勸她：“沒事，都知道你家情況，再說了，我也不會讓叔叔們白跑，車上留著點心呢，一會兒給大家分分就行，就說是你提前準備好的，你別生氣，你不是要跟弟妹回家過年嗎，我后天一早就跟二哥一起開車來接你，送你們過去，不生氣了啊，我保證再也不讓你生這種氣了，以后就全是好日子�！�
牛大力還真的給來幫忙的親戚們一家準備了兩盒點心，說是小美準備的。倒是惹得大家一片稱贊，都心疼這閨女不容易。
但牛大力當天沒有和李亮他們一塊回，而是和牛爸一起回了家。牛爸受不了了，跟大力商量，要是真跟他媽離婚了，怕影響大力的婚事，但是不離吧，兒媳婦娶回家，也是跟著生氣，就讓大力和他一起回家，年前要把這事解決了。
大力已經對他媽的事再也不生氣了，對牛爸說：“爸，就看你自己咋想的。你別擔心我弟我妹，要是我媽這么鬧下去，我弟妹也落不著好，你們要是真離了，我弟我妹我來養，過得也比現在強。就是可能會委屈你了爸，這跟我媽離了，有俺們仨，估計你也不好再找�！�
“還找啥，不找了，家里有你奶奶，我也過兩年輕閑日子，咱倆一起供你弟妹上學，上到哪咱都供，要不是你媽，你也不會上到一半就不上了。有你媽這個敗家精，還不如沒有咧，我也是怕了。只要小美不在意就中�！�
牛爸并不知道大力現在有多少錢，大力也沒說，給牛爸錢也是一次五十一百的給，給的多了，讓他媽知道了，又都是事。就這都不少了。他爸媽花錢他不心疼，但是憑啥他還要養他舅？
大力和牛爸他們一起回了家，已經到了快天黑。他媽被關在他們兄妹三個住的屋里，這會兒還在哭，但是可能一天沒吃沒喝，聲音倒是很小了。奶奶聽兒子這回下定決心要離婚，很是不安，問大力會不會影響他的婚事，大力告訴奶奶沒事，小美一開始就知道，就跟牛爸一起去了關他媽的屋。
牛媽并沒有他們以為的躺在地上，而是躺在床上，鞋都沒脫，就裹著小妹的被子躺在床上，頭發亂糟糟的跟個雞窩似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吹侥腥撕痛髢鹤舆M了屋，牛媽騰地坐了起來，看著大力眼睛都冒光�！皟鹤影�，娘沒法活了啊，你訂親從頭到尾都不讓這個生你養你的親娘知道一聲啊…”她在那嚎，牛大力端了一碗熱水遞給她，看她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了下去，一個歇都沒停，喝完沒等她嚎，牛爸就先開了口：“你能不能好好說話，能就先別吭氣，不能俺們爹倆這就出去，再也不理你�！迸屢宦暫烤投略诹松ぷ友劾铩�
“老大今天訂親，是我不讓告訴你的，知道你肯定還會鬧。不為別的，你不稀罕當婆婆，我還害怕我兒子打光棍呢�！�
牛媽又想嚎：“那是我的兒子啊我的命咋這么苦啊…”
“你還知道那是你的兒子？你知道是你兒子你兒子辛辛苦苦一個冬天掙的錢讓你先給收著今年蓋房娶媳婦，錢呢？你要回來沒？你兒子為了掙個錢，你知不知道都是冒著多大的風險？你咋做的？你家親戚戕兒子的行，搶他的生意，自己沒本事掙錢還打死了人，卻都不愿意出錢賠，給你說了兩句好話，你就去敗壞你兒子名聲，還讓你兒出錢？你有沒有想過你兒也會生氣？”
牛爸越說越生氣，臉色鐵青，脖子上青筋都露了出來：“這二十多年，你天天想顧娘家顧你弟弟，我也沒說啥，家里也沒有。可是你生了仨孩子，你弟弟是你娘生的，是你一奶同胞，你的孩子就不是你十月懷胎生出來的？你對自己的孩子能不能有點人味？你天天覺得你弟弟沒肉吃沒錢花，他都多大了？你掙了幾分錢？你這樣從你孩子嘴里挖肉喂你弟弟，是不是缺心眼？你弟弟將來能給你養老？你非得把三個孩子的心都傷透啊，有你這個娘還不如沒有！”
這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一直努力想掙錢養這個家，為了維護這個家這些年一直忍著妻子的種種往娘家搬東西的行為，卻在家里情況稍微好轉，大兒子能掙錢之后這一年妻子的種種失智行為終于忍無可忍了。他一把把妻子從被窩里拽出來，不顧她的哭喊把她從屋里拖了出來，摔在了屋外的地上，扯著她的衣服領子，不管別人的眼光，狠狠的吼道：“我本來都不想管你，但是要是還留著你，你肯定會磋磨老大媳婦，老大掙個錢找個合心的媳婦不容易，我不能讓孩子過不成一家人家。你不想過就不過吧，跟你弟弟說，明天早上跟我去離婚，那一千塊錢我就不要了！要是你不離，我就照著一天三頓飯的打你！結婚二十多年沒有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能得很了你！村里打媳婦的多的是！”
“我不光打你，你一天不離，我就一天去打你弟弟一頓！現在就麻利的給我滾！家里啥東西都沒你的，你一根線都別想拿走！”說著把她搡出了門去。
大力的弟妹都放假了，姐弟兩個也不勸，就在牛奶奶懷里哭。大力不知道說啥，只是沉默的走到奶奶身邊，把弟弟妹妹攬在了懷里。
牛媽哭了一會，看實在沒人理她，也又冷又餓，就哭著走了。
家里氣氛不好，晚上也沒做飯，就是把拿回來的點心拆了，大家分著吃了。也都沒胃口，只有兩個小的餓得狠了，吃了不少。
大力看他爹還在屋外蹲著，拿了件大襖出去給他披了，又給他爹點了一支煙遞了過去。兩父子都蹲在院里不說話，天黑了，沒人點燈，只有他爹嘴里那根煙有個紅點。
沉默了良久，大力問：“爹，你這回是真要離？要是明天我娘死活不離咋辦？”
“她要是不離，我就一天去打你舅一頓，一天不離打一天，打到她離為止。打你娘沒用，打你舅，有的是人勸你娘，你幾個姨可不舍得�！�
“要是你打俺舅，俺媽還是不離呢？”
牛爸不說話了。半晌，才不確定的用疑問的語氣問：“不可能吧？你媽要能做到，咱家能過成現在這樣？”
大力在黑暗中抿抿嘴：“我覺得也有可能，這一年，俺娘也沒少受委屈，你看她瘦的。要是俺娘真不離，我覺得不如就跟她分開過。那一千塊錢我朋友早就給要回來了，只不過想讓娘吃吃教訓沒敢跟你說。我把那一千塊錢給你，開春你蓋個好點的房，看看能不能蓋個樓，不夠我這還有，蓋好了，你就和我弟我妹爺爺奶奶都搬過去住，這三間破房就給俺娘留著，口糧和工分也跟她分開，告訴她她掙多少咱都不管，想給誰給誰，要是吃不飽也跟咱沒關系。以往不就是拿大家的口糧在填補俺舅嘛，那往后，俺娘掙的都給俺舅咱也不管，她挨餓也是她心甘情愿。她要不同意，那就離婚。爹你看這么辦行不？”
他本來不想管的，但是看他爹太可憐，今天他爹拽他媽那會兒，他才發現，他爹都有白頭發了。
牛爸沒接話，而是狠狠的吸了幾口煙，把個煙屁股扔在地下，用鞋底子狠狠的碾了幾下，才回牛大力：“要是你娘真是能不管你舅挨打也死活不離，那就按你說的辦吧，但是我估計，你娘應該不會不管你舅�！�
還真讓牛大力說著了，這會他娘正哭哭啼啼的坐在娘家床上，他舅在使勁吼，他姥姥在一邊哭天抹淚一邊嘮叨：“老六啊老六，你說你咋就沒有一點本事呢！整個老牛家，沒有一個人把你當回事！從你腸子里爬出來的，訂親都不跟你說！你生的掙了錢，不就該給你花！他舅舅花他幾個錢咋啦，那錢都在肋巴扇上穿著呢，花他一分他都不愿意！你可千萬不能讓你弟弟挨打��！我生了你們姊妹六個，才生了你弟弟一個獨苗！”
牛媽用袖子抹了一把淚：“在那家里有我說話的份嗎，還不都是我老往家里拿東西，拿的回數多了，也不怪孩子爸生氣。但是我不還是心疼弟弟拿了嗎。媽你說咋辦啊，到底離不離啊�！�
這話她弟弟可就不愿意了：“離啥離，你不嫌丟人？我還指望著你從大力身上弄點錢給我娶個媳婦咧，你要是離了，我上哪娶媳婦去。就是你離了回家來再改嫁，上哪找牛家那么有錢的人家，再說了你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也不值錢�。 �
牛家外婆附合兒子：“對對，不能離，離了你弟不好找對象，再說了，大力是我外孫子，不行我就去找他要錢給你弟娶媳婦！你也年紀大了不值錢了，要是離了牛家，還要吃你弟的，還不好再找人家，找了人家人家也出不了多少彩禮。除非是嫁到山里面那種窮得很的，愿意娶媳婦的，那種給的彩禮多�！�
“哎媽，我姐這個歲數了，山里頭的還會愿意娶？他們能出多少彩禮？”
牛媽看著自家媽和弟弟就這么當著她的面討論起來她能賣多少錢，好像頭上被澆了一桶雪水一樣，一下子清醒了。山里頭那種愿意娶她這個年紀的媳婦的，她也聽說過，但是并不是正兒八經的娶媳婦，而可能是弟兄三四個，不能一個娶一個媳婦，就弟兄幾個花高價娶一個媳婦回去，輪著過日子。她不信她媽她弟不知道，那她這些年，不顧自己的孩子，就一心向著娘家，弄得現在男人不要，孩子不親，她是圖了個啥？
她喉嚨干干的，試了好幾次，才從牙縫里發出了聲音：“那你們說，要是我不跟孩子他爹離婚，牛家要是真的打我咋辦？”
她媽頭都不轉，還對著她弟弟：“打你就打唄，只要不離婚，大力就不能不認舅舅！哪家女人不挨打？你挨幾頓打，給你弟娶個媳婦，我看挺值的�！�
她再問：“那要是牛家非要離，我不離，他不光打我，還一天打我弟一頓咋辦？”
她媽頭嗖地就轉了過來，瞪著她：“那可不行，那你能看著你弟弟挨打？你是死人？要是女婿敢打你弟，你就撲到你弟身上護著她，反正就是不能離婚！”
“那要是我被打死了呢？”
“哪有那么容易死，放心吧，不管咋地也得看你三個孩子的面上，他不敢下死手。實在不行，牛家咱也惹不起，但是你要是回娘家，娘也養不起你，只能盡快給你找人家了。…”
牛媽心如死灰，聽了一半就站了起來，往屋外走。她媽她弟以為她去茅房，就沒管她。
牛媽感覺自己在飄，自己的腳好像不聽使喚一樣，飄著飄著就飄回了牛家。已經半夜了，家里人都睡了吧，沒睡她也不敢叫。就窩在門外等天亮，等一個最終的審判。
冬天的夜實在太冷了，她本來今年做了一件新棉襖的，可是早就被她娘扒了下來，給她弟改了改，給她穿的是一件七八年的舊棉襖，棉花都硬了。半夜又飄起了雪花。她實在太冷了，就把牛家門外的麥秸垛掏了個窟窿鉆了進去。她不想回娘家了，一秒鐘都不想呆。麥秸垛里還有點溫度，慢慢的，她也就睡了過去。
直到天亮，牛家小妹出門薅麥秸幫奶奶做飯，才發現了牛媽。她想叫媽起來進屋暖和暖和，卻怎么也叫不醒，也拽不動，一摸媽的頭，滾燙滾燙的，小姑娘嚇得發出了一聲尖叫，把家里人都叫醒了，才七手八腳的把牛媽送到了衛生院。
眼看著這婚今天肯定是離不成啦，大力不由得暗暗出了一口長氣。不用問就知道牛媽身上發生了什么。他找到牛爸，讓他看抱在一起哭得上不來氣卻還要守著媽的兩個弟妹，試探性的問：
“爸，要不還是按我昨天說的辦法辦吧�！�
牛爸蹲在地上，不想抬頭看大兒子：“唉，行吧，你媽她，也是可憐�！�
于是等到牛媽醒來，牛爸告訴了她對她的處置結果：“可以不離，但是分家，開春我蓋新房，帶著孩子老人住過去，你自己住老屋，工分自留地都分開，口糧也給你分了，你的糧食錢想給誰給誰。但是有一點，不能再去找大力要錢，也不能跟兩個孩子要錢貼補娘家，有一回，就不用再商量了，直接離婚！不到你六十，不要想跟大力要一分錢！要是你同意，出院了就寫個字據按個手�。 �
牛媽喜出望外：“行的咧行的咧，他爹你放心，我不會再往娘家拿一分錢！我就是怕，怕我弟我媽去找大力要錢，我說話他們也不聽啊�！�
“那不用你管，要不是有你在，我都把那倆貨收拾了，孩子也是怕傷你的臉面，只要你不再拖后腿就行！”牛爸暗暗想，也就是慫瓜女人看不清楚，他小舅子最好收拾，打就完了，打幾回狠的保證這輩子都不敢再出現在他兒子面前，至于他老丈母娘，只要打他兒子，就好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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