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入席之后，宋懷恩像是被什么臟東西附身一樣，變得異常殷勤。

“你冷不冷？”男人命隨從取來自己的披風。

“這道蟹黃酥外面可吃不到，你要是喜歡的話……”

林鶯時抬眸就看到斜對面金冠束發的男人，一襲暮灰色的圓領袍掩去了過于凌冽的氣勢，可依舊是人群中不可逼視的存在。

她向來是隨心而為，因為好看，不自覺多看了幾眼。

男人側眸，兩個人的視線不經意地撞上，須臾之后陸九昭的視線移開，看向別處，彷佛那視線不曾停留一般。

林鶯時才不會委屈自己，盯著男人冷毅的側臉一直看。

腰間傳來一陣疼痛，罪魁禍首笑得溫潤：“夫人，菜都涼了。”他熱絡地給她夾菜。

看著宋懷恩這張假笑的臉，面對著滿桌的佳肴都沒胃口了。

“你這樣刺激不到陸九昭的，我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侍妾，你用不著以勝利者的姿態自居。”

為了讓宋懷恩更好地理解她這句話，她還舉了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陸九昭棄我如敝履……”

林鶯時說不下去了，哪有自己罵自己是破鞋的。

“那你不許看他。”

她遞給男人一個白眼：“他最好看，我不看他看誰？你干脆把我的眼睛挖掉好了。”

“你以為我不敢？”

男人聲色冷淡，聽起來沒什么起伏，可林鶯時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眼神也規矩了不少。

可她剛剛直白而大膽的視線，還是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陛下，宋夫人剛剛一直盯著定北王看，想必是有話要說？”

林鶯時瞪了周云逸一眼，老不死的東西，眼神倒是挺好，這么多人偏偏盯著她一個人搞事情。

這是想要她的命呀，陸九昭可是今日的重頭戲，不少人都盯著他看，她就是隨大流而已，經男人這么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想紅杏出墻呢。

“啟稟陛下，是臣婦冒昧了。”她對著宋懷恩的大腿根掐了一下，想讓他解圍。

男人面如朗月，笑意淺淡，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

沒辦法，林鶯時只好自己硬著頭皮上。

“不瞞諸位，臣婦的確多看了王爺幾眼，可臣婦只是覺得好奇，定北王也不是三頭六臂，這么多年邊關一直戰火紛飛，陛下剛登基不久就萬邦來朝，這可都是陛下您的功勞，說句大不敬的話，千古一帝也不過如此了。”

宋懷恩本來就是靠拍馬屁起家的，可林鶯時拍的馬屁著實令他汗顏，她還真敢說，千古一帝都說得出口。

“別丟人了。”宋懷恩踢了踢她的翹頭履。

林鶯時橫了他一眼，現在知道丟臉了，早干嘛去了。

周云逸那個老逼登又開腔了：“宋夫人，你不覺得自己在嘩眾取寵嗎？你一介女流之輩，怎敢妄議國事？”

今天是舉國同慶的日子，他們這些言官自然要拍馬屁的，可林鶯時把話題都提升到千古一帝的高度了，他們還怎么夸？

林鶯時恨得牙齒癢癢，這群老東西還真是馳名雙標，他們拍馬屁叫歌功頌德，她拍馬屁叫妄議國事，給這些人臉了。

“周大人，聽你這意思是瞧不起女人了？”這頂大帽子一扣，都不需要林鶯時贅述，在場女人們都齊刷刷地看向周云逸，尤其是在場最尊貴的女人太后娘娘。

“陛下明鑒吶，微臣沒有那個意思。”

雖然他賣力辯解，可還是治了一個殿前失儀的罪名，被拖出去廷杖了。

完事之后，林鶯時又是一通猛夸，夸得嘉靖帝都不好意思了，求救的眼神看向宋懷恩。

“差不多得了。”

林鶯時這才不情不愿地入席，一邊吃酒釀圓子，一邊小聲嘀咕：“真小氣，我說得口干舌燥，都不賞賜點什么。”

其他人聽不到，宋懷恩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忽地笑了：“你想要什么賞賜？”

林鶯時放下手里的象牙筷子，貼著他的耳廓，姿勢很曖昧，動作很有殺傷力，說出來的話更殺傷力。

“怎么？你想越俎代庖，代替陛下賞我點什么？”

宋懷恩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快速環顧四周，見沒人注意這邊才松了一口氣。

“你不要命了？”他驚魂未定，有時候都恨不得把她的腦袋撬開，看看里面是不是豆腐腦。

“嚇尿了吧。”她眼神若有似無掃了一眼，她比任何人都惜命，當然不會拿自己的項上人頭開玩笑，就是看不慣宋懷恩一副驕傲自大的模樣。

宋懷恩感覺自己被她用眼神輕薄了。

接下來都是歌舞助興，由于林鶯時剛浮夸的表現，倒沒有不長眼的讓她吟詩作對，生怕被碾壓。

當然各個部落也準備了精彩的表演，韃靼派出了十幾個勇士，表演拉弓射箭，這些勇士既然能出現在這種場合，肯定是門面擔當，不論長相還有身段都是萬里挑一的。

林鶯時眼珠子都看直了，那猥瑣的樣子簡直沒眼看。

“你收著點，又不是沒見過男人？”宋懷恩此時此刻恨不得把她的眼珠子摳下來，抬高胳膊給她夾菜，用廣袖袍擋住他的視線。

“我沒見過如此陽剛雄渾的男人。”她不耐煩地推開他的手。

“求你了，就當給我留點尊嚴行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宋懷恩就算是兇狠的老虎也得趴著，只能卑微地祈求。

“不行，當時我也求過你，是你一意孤行，從賜婚那日起，我的心就碎了，不不同的碎片會愛上不同的男人。”她都沒正眼看宋懷恩，對著那些粗獷而豪邁的年輕身體瘋狂吞咽口水。

“宋夫人，對不起，是奴婢不小心，煩請你跟奴婢走一趟，去換件衣服吧。”

林鶯時可是看過不少宮斗劇，這其中一定有陰謀，該不會宮里的某個娘娘跟原身有前仇舊恨，想變著法子弄死她吧。

“沒關系，一會就干了。”她微笑著拒絕。

果不其然下一秒綠衣宮女就朝著另外一個方向使眼色，林鶯時的余光瞟過去，剛好對上孔有德心虛的眼睛。

孔有德就代表了陛下，林鶯時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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