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歹也是宋懷恩明面上的妻子，就算是路邊見了一只在雪地里快要凍死的狗，也不能如此冷漠吧。

“如果你特意過來一趟是看我笑話的，那么恭喜你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她很有骨氣地吸了吸鼻子，可清鼻涕不爭氣地又滑了下來，還耷拉了老長，像過了沸水面條一樣。

宋懷恩嫌棄的表情半點不像是裝的。

“你別給我弄臟了。”  他解下領(lǐng)口的系帶，把披風遞給林鶯時。

披上鶴氅，林鶯時整個人都暖和了，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

“謝謝你，祠堂冷，我就不留你了。”鶴氅給她了，男人身上只穿著鼠灰色的圓領(lǐng)袍，看著就很冷。

“你回去吧。”

“你以為我特意過來一趟就是給你送衣服？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我來是找你爹有要事相商。”

林鶯時整個人都縮在寬大的披風里，只露出一雙茫然的大眼睛，聲音也是甕聲甕氣的：“那你去找我爹商量吧。”

宋懷恩騎虎難下。

倒是慕白提著一個三層食盒從外面進來了：“端公爺，今日太晚了，想必林太傅已經(jīng)睡下了，咱們明天早點過來商量雪災(zāi)的事情。”

“夫人，你不知道，為了徐州雪災(zāi)的事情，端公爺是殫精竭慮，這么晚了都還沒用膳，小的就自作主張去弄了點飯菜，你是不是也沒吃呢？”

臺階都鋪到睫毛下面了，她要是再矯情就顯得不懂人情世故了，欣然答應(yīng)：“嗯嗯，我剛好還餓著呢。”

她幫忙擺碗筷，抽空看了宋懷恩一眼，就看到他對著原身母親的牌位發(fā)呆，最后鞠了個躬。

剛想回頭，男人就猛地看過來，四目相對。

林鶯時笑著招手：“你是不是跟我娘說我的壞話了，她是親娘，才不會聽你這個外人胡說八道。”

“吃飯吧。”他用公筷夾了一塊魚肉，剔過刺之后才給林鶯時。

不過林鶯時并沒有領(lǐng)情，搖搖頭：“你自己吃吧。”祠堂里燈光昏暗，她害怕宋懷恩眼神不好，沒有剔干凈。

“剔干凈了。”男人好像有讀心術(shù)一樣。

“謝謝。”她吃的時候依舊小心翼翼。

吃著吃著，碗里又多了幾個蝦仁，她只是看了男人一眼，繼續(xù)埋頭吃飯。

“你自己也吃，飯菜一會就涼了。”

“嗯。”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宋懷恩才開始吃飯。

“你什么時候回去？”

林鶯時突然覺得碗里面的飯菜不香了，  她不想回去，回去就意味著要跟宋懷恩同床共枕。

“我不回去了。”吃人嘴軟，穿人身暖，她現(xiàn)在嘴里還吃著人家的飯，身上還披著人家的鶴氅，自然沒有什么底氣。

聽起來不像是表決心，倒像是小夫妻在鬧別扭。

“為什么不愿意回去。”

“這里才是我家，我喜歡在自己家里待著有問題嗎？”她早就想跟宋懷恩一刀兩斷，她有潔癖，過不了張麗燕那個坎。

“可你已經(jīng)嫁給我了。”

“賜婚的圣旨怎么來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嫁給你不是我的本意。”她吃飽喝足之后，拍筷子都很有勁。

聽著里間傳來摔筷子砸碗的聲音，慕白眉心挑了挑，不是冤家不聚頭，怎么好端端的又吵起來了。

“那你的本意是想嫁給誰？”宋懷恩轉(zhuǎn)身看到起姚氏的牌位，滔天的怒氣瞬間煙消云散，語氣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林鶯時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宋懷恩用這種哄孩子的聲調(diào)跟她說話。

“咱們回家吧，我什么都依你。”

她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嚴重懷疑宋懷恩是被什么不得了的臟東西附身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該不會是中邪了吧？”

宋懷恩遞給她一個白眼：“你才中邪了。”

吃完飯，男人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其實有個人陪著她挺好的，至少沒有那么害怕。

雖然祠堂里供奉的都是原身的祖輩，可她不是原身，萬一這些祖宗怪她鳩占鵲巢就麻煩了。

“你不走了嗎？”

宋懷恩看出來女人想讓他留下來的心思，惡作劇一般搖搖頭，還起身朝林鶯時的方向走過去：“我要回去了，把我的鶴氅還給我。”

“不行。”如今這可不是一件衣服，而是她的命，有了鶴氅她晚上可以美滋滋地睡一晚上，要不然會凍死的。

“我要回去，路上冷，還給我。”

不講武德的男人竟然過來硬搶，她裹著衣服不撒手，兩人拉鋸了好一會，林鶯時才反應(yīng)過來，半信半疑地問了一句：“天黑雪厚，要不然你別走了？”

男人假裝思索了一會，才不情不愿地點頭。

石頭奉命來給小姐送被子，就看到一男一女合披一件鶴氅，嚇得魂都飛了。

在他失聲尖叫之前，慕白捂住了他的嘴巴。

“鬼叫什么，那是端公爺，你們家姑爺。”

看石頭點頭，慕白才把人放開，  接過他手里的被子：“今天的事情不許告訴任何人，要不然……”他抽出锃亮的腰刀。

石頭原名叫張從文，因為性子耿直才得了“石頭”的稱呼：“不行，這件事我必須告訴老爺。”

慕白：“……隨你便。”

“老爺，你說怎么辦？”

“能怎么辦？你去把他們倆拉開……”林居易打著哈欠，顯然是困乏極了。

“是，小的這就去，當著祖宗牌位的面卿卿我我也太不像話了。”

林居易不悅地蹙眉，他自己的寶貝女兒，自己怎么罰都行，他都舍不得罵，石頭一個下人怎么敢的。

“京郊的那邊的莊子缺人，你明天過去吧。”

“老爺，這……”再過十幾天就過年了，他們這些當下人的除了每個月的例銀，可就盼望著過年呢，主家都會給封紅包，運氣好的話，能有二兩銀子呢。

去了莊子，就要一輩子老死  在莊子里，根本沒有機會回來。

“老爺，明明是小姐她做錯了事，你罰她跪祠堂，是讓她靜思記過，她倒好胡吃海喝就算了，還把男人招來了，你可不能因為小姐的事情遷怒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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