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這孩子也太調皮了，真拿你沒辦法呢，下次再不專心，老朽可要罰你挨板子了。”看著這個雖然面生卻顯得很是聰明卻又調皮的少年人，摽有梅老人將戒尺在左手心輕輕拍了拍，語氣不由加重了些，搖了搖頭，重新回到講臺上，來回跺了幾個方步，看著窗外的風吹葉搖，思緒似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些鐵馬冰河的戰場上了。
　　“是呀，以弱勝強的戰例還有很多，比如云陽女帝十五年前在僰道長江邊的破釜沉舟之戰，或者東陳國陳慶芝的三千陳甲吞吳之戰，你下來后，好好參詳學習吧……，坐下吧，李存孝。”摽有梅老人從遙遠的思緒里回來，語氣平和，從容，淡泊。
　　“好的，謝謝二師祖，我一定好好學習。”李存孝向摽有梅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席地坐下，稍停片刻，忽又站起來，怯生生地說道：“二師祖，我能看看那半部《兵經》嗎？”
　　摽有梅沉吟半晌，緩緩說道：“這個需要征得魏掌宮的允準，才能去藏書閣閱讀這半部《兵經》的謄抄本的。……嗯，你先坐吧。”
　　“哦，謝謝二師祖，我等會便去求求魏掌宮，希望能閱讀這本兵書，……”李存孝此時心中全無底氣，話語亦是越說越小聲。
　　正在此時，姜九畹與兩名同伴悄悄從后門溜進論述堂內，看見已有三十余名學子在前面的書幾后正襟危坐著，無人喧嘩，三人便就近坐在最后面那一排，靠著陳徹旁邊的空位，席地坐在書幾后，轉過頭不經意看去，卻是陳徹正裝模作樣的隨意翻看著面前的書本，不禁嘻嘻一聲輕笑。
　　陳徹聽得旁邊突然一聲輕笑，便轉頭看去，卻是姜九畹正在旁邊一張書桌后輕輕嬉笑著轉頭看向他，一手支了腮邊，輕聲說道：“小弟弟，你長得真好看！嘻嘻……”
　　陳徹聞言，臉上微微一紅，忙調頭看向前方，對姜九畹的側目注視不予理會。
　　摽有梅看了看最后進來的這幾名學子，眉頭輕輕皺了皺，環視了一下面前席地而坐的眾多學子，溫言說道：“還有問題嗎？自由提問吧。”
　　“二師祖，我想知道如何計算圓周率的？”隨著姜九畹偷偷進來的一名小姑娘站起來，小聲的問道，很是害羞的樣子。
　　“呃，這個容易，你可以通過割圓術，從一開始的正四邊形慢慢拓展，一直算到正幾萬邊形或更多邊形，無限接近一個圓。就是運用對多邊型的極限研究思想，上古的一名學者正是基于這個方法，用了12200邊型進行割圓，以圓徑1億為1丈，將圓周率直接界定為3.1415926到3.1415927之間的某個數。你可以借鑒一下，用你經常結的漁網來試試，對吧，林蛛兒，如此，亦可以修煉你的耐性與韌勁，哈哈……”
　　大家聽到此處，不禁齊齊跟著二師祖哈哈大笑起來。
　　“知道了，謝謝二師祖。……你們，你們欺負人，不許笑！……還笑，不理你們了。”那名叫林蛛兒的小姑娘登時羞紅了臉，給二師祖鞠了一躬，忙席地坐下，羞怯怯地用手捂著了面孔，從指縫間偷偷探出眼光，掃了一眼那些回頭哈哈笑著的學長們，忙將頭深深埋下去。
　　摽有梅老人拿起茶壺，就著壺嘴輕輕啜了一口，對著孩子們笑了笑，說道：“孩子們，先安靜安靜。我們繼續探討，下面誰來？”
　　這時，一個容色清麗的學子站起來，落落大方，向摽有梅老人稽首一禮，神色肅靜，嫻雅沉著，有著十足的小女生情態。
　　她語音柔和而有力量，道：“二師祖，剛才李存孝學弟說到項之羽攻伐南漢，我想問一個關于尊嚴的道德問題。”
　　“呃，虞幼薇，你但說無妨。”摽有梅老人慈祥地看著眼前的那個少女，微微頷首。
　　“是，二師祖。”那名叫虞幼薇的少女向摽有梅再次鞠了一躬，侃侃說：“湘王以破釜沉舟的勇氣親自領軍十萬在汨羅江畔迎擊勇悍的西楚大軍，后來被項之羽率領三萬鐵騎擊潰，湘王在眾軍潰散之際，依然死戰不退，四面楚歌中，以致其胯下神駒悲鳴。最后，湘王見大勢已去，心如刀絞，他對著隨侍而來的湘妃，慷概悲歌：‘力盡志窮奈若何，天若有情天亦老。汨羅之水今已逝，湘土湘民可何往？’湘妃于四面圍陣之中，凄然起舞，亦賦詩一首：‘驕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忍淚和唱。歌數闕，湘妃拔劍自刎，以使湘王無牽掛。然湘妃之逝，令湘王更無心茍活，于是再無生志，拒絕渡江遠遁，率領僅余的親衛二十八騎數次沖殺楚軍，以證‘天之亡我，非戰之罪’，最后拔劍自刎，留下千古絕唱。后來，天下士子極是稱道湘王身上所展示出來的‘戰士’的自尊與英雄的那種湘中血性男兒的驕傲，便有一人作了‘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湘君，不肯渡江去！’的詩文來悼念這個湘中之王。”
　　虞幼薇頓了頓口氣，沉思一會，繼續說道：“二師祖，我想了解的是，湘國敗亡這一事件是否對世人心理上產生了何種極大的影響？——是否就是這個影響讓世人記住了‘成王敗寇’，認可了武力強權，同時，也認可了只要有強大的武力，便可以藐視一切尊嚴，從而導致了道德與倫理意識的逐漸沉淪？湘王是一國之尊，代表的是貴族精神。他的性格和心理，體現在‘戰士’的尊嚴與驕傲，是一個典型的‘英雄人格’。‘英雄’都有一些共同的特點：重視道義、有尊嚴、有自信、不愿意倚強凌弱、愿意保護弱小的人、坦率直爽……。真正的貴族精神不是炫耀富有和地位，而是珍視自己與自己的臣民高貴的人格。”
　　摽有梅老人坐在蒲團上，沉思了一會，說道：“在大錦帝國時期，貴族精神依舊保留。前朝盛世之帝君贊譽‘君子’，輕視‘小人’，所以，這位賢君說了一句話：親賢臣，遠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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