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廢棋
一大早,葉云飛穿戴好后,下樓來到客廳。
他一整晚都呆在林念的臥室,凌晨才趴在床邊瞇了一會兒。此時,臉色略顯疲憊。
阿蘭擺好早餐,“少爺,早飯好了,您吃點吧!”
“不了,我今天晚點回來。”葉云飛看了眼二樓,“好好照顧,醒了,就打電話給我。如果有事,直接打電話給趙秦,再打電話給我。”
剛要出客廳,他又回過頭補了一句:“做點補身體的湯粥給他喝。”
“放心吧!少爺。”阿蘭點點頭。
不知道少爺和這個人什么關(guān)系,能讓平時對周圍事物從不關(guān)心的他如此掛牽,應該是個不一般的人。
葉云飛坐上車,慢慢思忖著,目前林念的下落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云霞!
車子開到老李面前,他吩咐道:“今天除了趙秦進來,其他任何陌生人都打發(fā)走。”
“是!少爺。”
車子離開,公館大門緩緩關(guān)上。
這處小公館,葉云飛不經(jīng)常來,平時沒事來小住幾次,所以只請了兩個傭人。
這兩個所謂的傭人本來也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只因為一次在大街上,看到阿蘭衣衫襤褸,想給幾塊錢打發(fā)走,沒想到卻被她糾纏上,最后看著可憐,便把人帶到這處住宅幫忙做些雜活。
阿蘭倒是個勤快話少的姑娘,正好符合他安靜的性格。后來,老李也是阿蘭一次買菜的時候帶來的老鄉(xiāng),葉云飛也就一并收下他來照看公館的安全。
老李和阿蘭本本分分,因為葉云飛的好心收留,換來了兩人的忠心耿耿,默默守著這棟宅子。
三河書店內(nèi),李生和吳三河坐在桌旁,兩人都沒有說話,茶壺里依舊燒著滾燙的熱水。
吳三河看著翻騰的壺蓋,想起了很多畫面,“林念最喜歡喝我給他泡的普洱茶了,每次來,都指名要喝。”
“真沒想到……”他聲音變得沙啞沉重,后面的話終究沒發(fā)出聲音。
李生面色凝重,他竭力忍住內(nèi)心的悲痛,拍了拍吳三河的肩膀,以示安慰。
這樣失敗的撤退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當年妻子和自己一起撤退時,就被日本人堵住了去路。妻子為了保全自己,把敵人的火力吸引到了自己那里。最后,他眼睜睜看著妻子倒了下去。
妻子既是自己的同志,又是最愛的親人,這種失去戰(zhàn)友的悲痛,他太明白了。
可他是隊長,拋開一切感情,他需要冷靜下來。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使命沒有完成。
“北大街昨晚的槍戰(zhàn),我懷疑我們撤退的人員里面有叛徒!”
李生看向吳三河,低聲說道。
“什么!”
吳三河有些震驚。
他有些不敢相信,“昨晚撤退的,只有七人,他們的底細我們都很清楚,怎么會有叛徒?!”
“我們漏掉了一細節(jié)——這七人的底細,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小隊長并不知道。”
仔細想想,撤退一事,因為通行證和封鎖的事,導致被敵人提前介入特務,是有極大可能的。
“那會是誰?”
吳三河將七個人的詳細信息在腦海里迅速過了一遍,“五子和小隊長是我直接聯(lián)系的人,林念也是,他們絕對不會叛變!難道,是另外四個人?”
李生繼續(xù)分析:“另外四人中,有兩人是藥廠里曾經(jīng)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叛變,藥廠早就保不住了。”
“那就只有老余和大劉了!”
吳三河想到,這兩人是物資的聯(lián)絡員,從未接觸過自己和李生,屬于組織里的外勤人員,叛變的可能性極大。
李生聯(lián)系到前幾天辦公室被人動過的跡象,似乎有了模糊的線索。
叛徒到底是誰?
“如果有叛徒,藥廠里的同志們豈不是也要暴露了?”吳三河突然問道。
“老吳,我需要你盡全力打聽出昨晚的同志,還有誰逃脫了出來。”
“好,我打探打探。”
“記住!一定注意安全!”李生小聲提醒道:“經(jīng)過昨天一戰(zhàn),陳浦瑞肯定會獲得第一手消息,他不會善罷甘休的,你最近的行動務必要隱蔽好。”
“好!”吳三河點頭答應。
待李生走后,吳三河隨后關(guān)了店門,離開了。
而此時,兩個黑衣人在距離三河書店不遠的大華電影院門口,他們探出頭,盯了吳三河離去的方向,鬼鬼祟祟跟了上去。
自從昨晚凌晨得知臥底計劃失敗,小分隊和陳軍又起了火拼沖突,損失了半數(shù)人員,中森奏也在這次任務中喪生,遠藤伊明就整宿沒合眼。
他焦慮不安地在會議室來回轉(zhuǎn)圈,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安振業(yè)坐在會議桌前的椅子上,擔憂地問道:“大佐,接下來該怎么辦?”
遠藤揉了揉眉心,十分無力道:“昨天的行動已上報北平,如今這個結(jié)果,山口上將不會滿意!”
他口中的“山口上將”,是駐北平軍部的總指揮山口和也。
“陳浦瑞聲稱抓了幾個小賊。極有可能就是那伙地下黨!”
遠藤伊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現(xiàn)下,怎么從他那里得到情報是最關(guān)鍵的。”
“大佐,您是要繼續(xù)追查這批地下人員的下落?”安振業(yè)問。
“藥廠里肯定還有其他地下黨,我要挽回這次行動上的損失!”
遠藤伊明經(jīng)過這次事件,才知道這群地下黨到底有多頑固!
他恨透了這群猶如跳蚤如此頑固之人,這群讓他吃盡苦頭,絞盡腦汁想要消滅的人!
正說著,北平方面來電,遠藤伊明電話匯報了此次行動的失敗,結(jié)果被山口和也破口大罵,勒令他先暫停一切行動,他將派一個得力助手敢往南城協(xié)助他。
遠藤問是誰,山口和也很是驕傲地告訴他,那人正是曾任北平別動隊小隊長,自己的侄子——山口龍彥!
當遠藤伊明掛下電話,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陰冷可怖。
山口和也派人來協(xié)助自己工作,這已經(jīng)是對自己的工作所表現(xiàn)出的強烈不滿。當他聽到來協(xié)助自己的人是山口龍彥時,他徹底失望了。
看他變了臉,安振業(yè)疑惑地問:“這人一聽就是個沒多少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年輕人,來了也不會對您的前途有影響,您又為何這般憂慮?”
遠藤坐在會議桌前,搖搖頭,表示否定:“這個人雖然只有二十四歲,可無論是抓捕還是暗殺,手段都是出了名的毒辣!”
遠藤伊明明顯感覺到了被取代的危險,山口龍彥的軍銜雖比自己低,但是此人能力超群,年輕有為,加上其叔叔是北平的山口和也上將,山口家?guī)状鸀槌迹瑸樘旎市ЯΓ沂朗诛@赫。
想到這里,遠藤默默閉上眼。此刻,他的大腦太亂了,他需要休息,需要好好想想該如何收拾這場亂麻般的殘局。
葉公館二樓書房內(nèi)。
葉繼榮在李生離開后,一直呆在書房里,他默默坐在桌前思考著,神情有些疲憊。
這次撤退失敗,讓他感受到當前越來越嚴峻的形勢。林念幾人的下落,至今不明。
葉繼榮知道,昨晚一戰(zhàn),陳浦瑞必定拿通行證說事,這還不是最關(guān)鍵的。他真正害怕的,是陳浦瑞從此會對藥廠起疑心。
一陣沉悶的叩門聲響起,“老爺,陳司令來了,正在樓下等你。”
葉繼榮沒想到他會這么早來找自己,他回了句“稍等”,便匆匆下樓。
“陳司令,今天是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葉繼榮吩咐劉伯上茶。
“葉老板,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陳浦瑞拿出昨晚繳獲的那張通行證,別有深意地看向葉繼榮,“您還認識這個嗎?”
葉繼榮沉著道:“今天早上經(jīng)理來電話說藥廠里有人偷了通行證,正打算報警,怎么會在陳司令您這里?”
兩人的一番對話,心知肚明。
陳浦瑞假惺惺地回答:“說來也巧,昨天晚上,我的兵在北大街那邊,截了一車的違禁藥。”
他湊到葉繼榮身邊小聲說道:“正好截到了這張通行證,我記得,所有的我開出的通行證里,只有您是藥廠。您看看是不是被偷的那張?”
葉繼榮看了一眼通行證回答道:“”正是這張。”
陳浦瑞突然抬高嗓門,義憤填膺道:“這些“賊”,簡直是膽大包天!我本想著好好審審這群賊,不過現(xiàn)在不用審了,都死光了。”
葉繼榮聽到“都死光”三個字,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他知道這次撤退算是徹底失敗了,林念也……
“這張通行物歸原主吧。”陳浦瑞把通行證推到葉繼榮面前。
接過通行證,葉繼榮面上毫無波瀾,“這可太感謝司令了!正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陳浦瑞繼續(xù)道:“我今天來,還要還給你一個人。”
“是誰?”
葉繼榮笑著問道,心底一陣驚悸。
“你們的宋秘書!他昨天在北大街被我們的人遇到,當時情況比較混亂,小隊長怕漏掉可疑的人,就把他帶回了司令營審了審他,葉老板,您不介意吧!”
陳浦瑞也是個試探的高手,他把消息告訴葉繼榮,就是為了看他是否營救宋楚。
如果救人,那么宋楚半夜去北大街的行為就是受了葉繼榮的指使。坐實了他通共的罪名,到那時,他就可以拿著宋楚這個“活證據(jù)”來要挾葉繼榮了。
葉繼榮聽到是宋楚,不由松了一口氣。
他看向陳浦瑞,陪笑道:“如果是配合司令您的工作,審問一下,倒也沒問題。”
竟毫不在意!
他看到葉繼榮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打錯了如意算盤。
陳浦瑞不好再繼續(xù)呆下去,他說了句“告辭!”,匆匆離開。
看著陳浦瑞離開,葉繼榮所有所思:看來陳浦瑞已經(jīng)對自己起了疑!
陳浦瑞回到司令營,看到滿身是傷的宋楚,氣就不打一出來。
本來以為自己抓了顆有用的棋子,卻沒想到拿到的竟然是一顆廢棋!
他對著宋楚罵道:“媽的!廢物一個!你在葉家,連條狗都不如!你的葉老板聽到你被帶走,眼皮都不眨一下。”
宋楚一直低著頭,他眼神渙散,似乎沒了自主意識。
用語言連諷刺帶挖苦,宋楚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陳浦瑞氣的命人又打了他一頓。直到下午,才用一輛小轎車將人扔到葉公館的大門口。
管家劉伯以為是個乞丐要飯的,出門查看。
宋楚渾身臟污,西裝上衣被打爛,有一條褲腿破了個大洞。他從來沒有這樣狼狽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以至于劉伯看了許久才認出是宋楚。末了,他竟嘲笑起來:“宋秘書,你這是去哪里逃難了?”
劉伯嘲笑他,也是因為宋楚平時看不起這些下人管家,純粹為了扯恨圖一時的嘴爽才說的。
宋楚面無表情,眼神陰郁,沒有接話,踉蹌著朝客廳走去。
葉繼榮看著宋楚全身的傷,神情依然淡漠。
他雖不清楚宋楚去北大街的目的,可他生氣的是宋楚差點暴露自己,被陳浦瑞抓到把柄!
宋楚急于想解釋昨天的事:“老爺!我是聽到了槍聲,一下慌了神才不小心闖進搜查區(qū)的!我——”
“別說了!”葉繼榮打斷了他,“回家處理傷口,傷養(yǎng)不好不要來工廠!丟人現(xiàn)眼!”
說完這些,葉繼榮轉(zhuǎn)身上了二樓。
宋楚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葉繼榮離去。
原來,自己真就像陳浦瑞說的,在葉家,連條狗都不如!
他怨恨自己昨天急功近利不小心落得這個地步!怨恨陳浦瑞竟對自己如此心狠手辣!怨恨葉繼榮看到自己這樣,連一句關(guān)心的軟話都沒有!
這所有的怨恨就像一劑毒藥,深入他的肺腑。
宋楚明白了自己的在葉家的地位,他慢慢朝門口走去,眼神冷淡無情,輕輕活動一下肩膀,扯動傷口。
似乎沒有知覺,他越走越快,來到車前,剛要開車,管家劉伯上前:“宋秘書,您還是養(yǎng)好傷再工作吧!”
說著伸出手,意思很明顯攔住了宋楚要開車門的手。
宋楚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沒說任何爭辯的話,笑著點了點頭,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那個他衷心耿耿地付出了多年的葉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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