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綁架

        日軍開始暗查林念的身份，幾個黑衣人三番五次到學校里，對校長威逼利誘。

        校長無奈，只好把林念的檔案材料全部給了日軍。可查來查去，日軍小隊長也只查到了他的住處，以及來學校和南城的時間。

        聽著匯報，山口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檔案上林念的黑白個人照片。

        照片中，林念沒戴眼鏡，眼睛里散發(fā)著一抹柔光，平靜地看向前方，嘴角微微上揚，一種自在的神情很容易讓人生出一絲好感來。

        他內心開始期待抓到林念，不由地想象這樣一個人，是如何殺掉訓練有素，軍人出身的石川小野，又是怎樣闖過重重包圍，在密閉的火車上成功逃脫的？

        他想知道，很想！

        他被這雙眼睛吸引了，以至于沒有聽到小隊長的報告。

        “少佐？”

        小隊長看他分神，叫了兩聲，發(fā)現(xiàn)沒有回應。

        “少、少佐？！”這次他試探地提高了嗓門。

        山口猛然回神，冷森森地問道：“什么事？”

        山口的聲音不大，夾了殺意的語氣讓小隊長有些膽顫，他小心說道：“梁家巷二十八號要不要找人監(jiān)視？”

        山口龍彥放下手里的文件，只說了一句話：“任何地方都不放過！”

        “吳三河那里現(xiàn)在收手嗎？”

        “我的直覺告訴我，吳三河和這個叫林念的人一定有牽扯！”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桌上的文件，“先別收手，要想釣到大魚，必須要有好魚餌。”

        “是！”

        進入臘月，雪就沒停過。下了沒幾天，冰渣子還沒化凈，緊接著又來了一場。

        齊名揚把上個月生日宴會的照片洗了出來，交給葉云霞。她拿著幾張和林念的合影觀察許久，沒一會，眼淚就不聽使喚了。

        老師，你到底去哪里了？！

        這段時間，她尋找林念幾乎到了癡狂的地步。一放學，就開始讓老滿開著車滿大街找。

        梁家巷幾乎每天都去，城里大大小小的書店，也沒放過，可還是找不到人。

        曾經她去三河書店找，那里的老板還問自己找這人做什么，眼神里充滿警惕。不過，最后還是說沒見過。

        林念就如一顆微小的沙粒，沉入茫茫的南城，從此杳無音信。

        下午放學，葉云霞照例來到辦公室，那里的座位依舊無人。

        她沮喪著朝校門口走去，好朋友周穎從她身后跟來，告訴她最近人們都在議論上個月晚上城北的槍聲事件。

        “上個月幾號發(fā)生的？我怎么沒聽到。”

        “就是你生日那天。”

        “最近都封鎖了，還會有人敢在城里開槍？”葉云霞驚疑。

        “可不是嘛！”

        好朋友一臉認真地趴在她耳朵旁，小聲道：“聽說，死了不少人呢！有的沒來得及逃掉，被軍隊抓到直接擊斃了，腦漿涂了一地！”

        “你別說了！”

        葉云霞站在原地捂住耳朵，聲音充滿驚恐，“他們都犯了什么罪？被這樣殘忍的對待。”

        “說是土匪進城被國軍抓著了。還有的說是一伙賊在城里亂偷東西，要運出城的時候，被抓了，最后全被擊斃了。”

        周穎越說越寒戰(zhàn)，到最后，竟真有些害怕，“我先走了，你也趕緊回家吧！最近不太平，別在外面留太久。”

        “嗯～”葉云霞似乎不知在想些什么，乖乖點了個頭。

        看她這樣安靜，周穎拍了拍她肩膀，轉身離開。

        葉云霞獨自繼續(xù)朝門外走，心里涌起一陣擔憂：最近這么亂，林老師還這樣無聲無息地失蹤了，真怕他出事……

        走到門口車前，司機老滿下車開門示意她上車。

        “你先回家吧！我有點事要辦。”

        “小姐——”

        沒等老滿說話，葉云霞轉身離開。

        她越想越害怕，聯(lián)想到最近沒有見到林念，一個恐懼的想法彌漫在心間，揮之不去。

        葉云霞不由地加快腳下的步子，朝梁家巷方向走去。

        剛一走過巷子口，一輛黑色汽車和她迎面開來。正要躲閃間，只見車子迅速在前面停住，車門打開，下來兩個黑衣人，直接把正在趕路的葉云霞拖到車中。

        葉云霞驚恐萬分，使勁掙扎著兩只被抓的手腕，還沒來得及呼救，人就被架上了車，絕塵而去。

        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前后不過兩分鐘，梁家巷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臨近年關，葉公館一天忙過一天。葉繼榮整天不是呆在書房里就是外出談生意。不僅忙藥廠的事情，還有忙著程彩云和齊名揚年前的婚事。

        晚上七點，葉父交代完事情，和宋楚剛離開書房，走到大廳，就看到劉伯慌慌張張地朝兩人走來。

        “老爺，不好了！小姐到現(xiàn)在還沒回家！到處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劉伯喘著氣，焦急地說。

        “什么時候不見的？！”宋楚急忙問道。

        “今天下午放學到現(xiàn)在。”

        “老滿是干什么吃的？！”

        宋楚有些不耐煩。他聲音不大，可透出了滿滿的焦急。

        葉繼榮此時沒有說話，他全力地思索著葉云霞能去的地方，想到這些地方大概劉伯已經派人都找過了，便沉聲說道：“把老滿叫來！”

        老滿來了，也只是把今天下午放學時，葉云霞交代的幾句話重復了一遍。

        所有人到此時，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程彩云打了好幾個電話詢問葉云霞的下落，最后都是無疾而終。最后，她帶著哭腔說道：“她的一些好朋友和同學的電話我都打遍了，都說沒看到。外面這么冷！她到底去了哪里？”

        她這一說，所有人都更加焦慮不安了。

        宋楚心里有著隱隱的不安，他總覺得云霞失蹤和日本人有關。他實在呆不住了，整個人就像要爆炸一樣，呼吸不暢。他憤怒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要離開。

        葉繼榮大聲問：“去哪？”

        宋楚紅著眼睛，怒道：“我去找！”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睛同時看向電話，認真聽著。

        電話響鈴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公館里，顯得格外詭異刺耳。

        葉繼榮定了定神，走到電話機前，拿起電話聽筒。

        “喂？”

        “葉老板，你好。”

        電話另一頭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清晰冰冷，讓人不寒而栗。

        “你是誰？”葉繼榮本能感受到危險，警惕地問。

        男子冷笑了一聲，接著自我介紹道：“我是日本駐軍總部的山口龍彥，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我這通電話的來意！你的女兒在我們這里。”

        葉繼榮危險地瞇著眼，警告道：“你要是敢動我女兒，你們日軍在上海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息怒，葉老板。我們沒有綁架你女兒，而是……請她來駐軍總部做客。”

        “你們不要得寸進尺！”

        “好了，葉老板，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女兒正在發(fā)燒，還是來看看她吧。記住，要一個人來。”

        說完這句話，山口掛斷了電話。

        葉繼榮握著電話久久沒有說話，他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fā)生了。

        “老滿，備車！去日本日軍駐軍總部！”

        宋楚心中一驚，果然沒有猜錯！

        日軍這次到底是沖著誰來的？自己還是老爺？

        他心亂如麻，腦袋里嗡嗡作響。

        待他還在愣神之際，葉繼榮已經上了車，關閉車門前，他交代給劉伯：“讓伙計去工廠告訴李經理，如果今晚我沒有回來，讓他照顧好藥廠，不要輕舉妄動！”

        這實際是為了警告李生別因為這件事暴露了自己和藥廠的其他人。

        說完這些，葉父關上車門，車子一記油門，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宋楚看著葉繼榮的車子離開，自己也悄悄離開了葉公館。

        日本駐軍部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更何況是個女子。

        他知道山口綁架葉云霞的目的，雖然此時他對林念的下落只是猜測，但情況危急，他也顧不得許多了。他決定賭上一把，去救葉云霞。

        此時已臨近深夜，冬日的夜晚總是靜的可怕。大片大片的黑暗仿佛要吞噬整個大地，沒有半點光明可言。

        中山巷的小公館內，葉云飛正坐在二樓林念的臥室里。

        現(xiàn)在他和林念兩人，經常是這種無聲的相處狀態(tài)。自己倒是很享受這樣片刻的安靜時光。

        林念一開始很不習慣這樣有人在的環(huán)境，可時間一久，倒也沒有那么在意。他經常是自己心無旁騖地專心工作。

        葉云飛倚在書桌旁的沙發(fā)上，無聊地看書，“昨天吳老板問我地址，沒有告訴他。”

        他低著頭，雪白的長手指輕輕翻著林念交給他的那本詩集，漫不經心地說。

        林念坐在書桌前低頭寫著什么，聽到這話，他抬頭笑了笑：“想不到你這么警惕。”

        “書店被監(jiān)視了。”

        葉云飛還是那么平靜。他抬起頭，眼窩深邃，棱角分明的臉上現(xiàn)出一副認真的表情，“近期不要輕舉妄動，這也是吳三河親口讓我轉告給你的。”

        林念知道葉云飛這么說，是為了自己安全著想。

        可自己的使命不容許半點懈怠。它召喚著自己，趕緊回到無聲的戰(zhàn)場上，繼續(xù)戰(zhàn)斗。他晚一天不行動，就會讓自己的組織失去更多有利的機會。

        “做特工的，我知道該怎么聯(lián)絡，你還是自己小心點吧！近期也不要經常朝這里跑了，以免被人跟蹤。”

        葉云飛不理會他的勸告，轉而問道：“你為什么選擇地下黨的身份？”

        看著他這樣認真，林念也不想再隱瞞，他認真地說：“在大學，學校天天游行，很多進步青年四處演講鼓勵青年學生加入組織，為國貢獻力量。”

        林念說著，慢慢進入回憶：“我和幾個要好的同學畢業(yè)幾年后就加入了地下黨。經過最后的層層選拔，我就有了山鬼的代號，幾年的訓練下來，我開始執(zhí)行一些重要的秘密任務，這一干，就是這么多年。”

        說到最后，連他自己都驚訝于自己的命居然這么硬，幾次的絕境，都讓自己平安脫險。

        就在兩人聊天之際，阿蘭匆忙跑來，“少爺！葉公館那邊說小姐出事了！”

        “怎么了？！”

        葉云飛突然站起身，急切地問道。

        “小姐一晚上沒回家，是被日本人綁架了！老爺正趕去日本駐軍部救小姐呢！”

        “什么？！”

        林念也站了起來。

        “多久的事？”葉云飛繼續(xù)問。

        “老爺走后，劉伯就打來電話了。”

        葉云飛拿起門后的大衣，套在身上就要往外走。

        “我也去！”

        “你呆在這里，哪里也不許去！”

        葉云飛回身說著，聲音里沒有了之前的溫柔，夾帶著警告的意味。

        “我不能坐以待斃！日本人要抓的是我！”林念爭辯道。

        他一瘸一拐地挪到床邊，要去拿自己的薄殼□□。

        “阿蘭，看住先生！”

        撂下這句話，葉云飛關上門就匆忙下了樓。

        “你——”

        林念猛然坐在床邊，他恨恨地用力捶打了一下自己的傷腿，憤恨自己的不爭氣。

        想了一會，他還是將□□別在腰間，穿上衣服往外走。

        “先生，你不能出去，還受著傷呢！”阿蘭上前拉住他的衣角。

        “這都什么時候了！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你讓開！”

        林念著急地扯下自己的衣服，不顧阿蘭的勸阻，蹣跚挪動腳步。

        阿蘭拉不動他，一個沒留神，便被他脫了手。她哪是林念的對手，畢竟林念有功夫在身，追了沒幾步，林念便消失在了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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