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神魔之戰·敗北
方圓三尺之內,密密麻麻的黑色骷髏破土而出,咕噥著沙啞的聲音,蛇行于地,向烏緹娜爬去。
混元石之力終于緩緩催動,她帶著一身紅色的水滴斑飛升至半空,以為這類骷髏鬼兵不至有騰空之能,卻事與愿違——一具骷髏彈跳而上,倏忽至她眼前。
她靈機一動,假意舞槍,卻在刺出的剎那收勢,騰至更高。不想竟未引出白色骷髏與之互殺,卻在她騰躍之時,被白色骷髏從背后一劍刺穿右胸,全身紅斑瞬間消退。
烏緹娜出槍/刺死白色骷髏,未及它散架,就從高空跌落,頭朝下摔在地上,砸出塵土飛揚。
護額護頰盡碎,細長的血流從她額角汩汩流下。
“中計了”她趴在地上無力呢喃,終于知道為何它們已成包圍之勢卻只一具躍至空中與她對戰。
這是個誘敵之計。一者,一次調出眾多鬼兵,以節省時間;二者,誘她升空又孤軍突襲,以保存兵力;三者,一舉破壞她的療愈之法,以待后攻。
胸口的血,泉涌般淌了一地,滲進土里。這一劍將她的身體前后洞穿,進一步剝奪她的意識。她視線模糊,已連維持清醒都費力,遑論催動體內的混元石。
眾神飛落她跟前,似禿鷲飛臨待死的獵物旁。
“你們召出這么多鬼兵,就用了這幾個,也太浪費力氣了些”威霆有些不解,但仍不失禮貌,笑著問坤境。
“非也。”坤境自信滿滿。她和黑白無常都脫離了法陣,也來到此處。
黑白無常默念法咒,所有黑色骷髏全部散架,變作白骨,漂浮滿空,突然一塊接著一塊連起,拼作八條森白的骨鏈,接天連地,不見開端,亦不見盡頭。
黑無常出手向下輕輕一招,兩條骨鏈自云端甩下。但見其頂端尖銳似箭簇,疾疾穿梭于蘆葦之間,似長了眼睛般找到烏緹娜,自上而下刺穿她左右雙肩,卡在她前肩處。
黑無常又將手一抬,卡住她雙肩的骨鏈將她上半身拉起,呈跪姿。她在劇痛中極力保持清醒,卻又有兩條骨鏈飛來,擊穿她雙肘,卡住她雙臂往后一拉,她上半身便再不得動彈。
還未喘出一口氣,身后骨鏈又至,貫穿她雙膝,釘入土中。
六條骨鏈,皆一端擊穿她四肢,另一端連至天際。
黑無常踱步至她面前。上回來到人間,他被烏緹娜死死按在地上,用以威脅白無常退兵的恥辱尚歷歷在目。而如今,他終于令這個惡魔跪在他面前。
他居高臨下,冷冷發問:“‘天骨鏈’還有兩條,你可還想嘗嘗?”
烏緹娜笑道:“原來如此你就是為了當初在海邊的事你一個冥界小神,竟有如此志氣,令眾神陪你一人泄憤當真厲害可他們還不知道,當初你若有今日一半厲害,也不至于被我押作人質”
黑無常不語,臉上已是羞憤至極。他一揮手,最后兩條骨鏈分別貫\入烏緹娜腰際兩端,一左一右穿出,卻未卡停如故,而是一路向上竄去。
一段段骨節從她腰間捅/進又穿出。牽動她全身隨之抖動不止,緊蹙雙眼,死咬雙唇,決計不肯發出一聲叫喚。直到骨鏈再度通入云際,這場慘烈的折磨才告停止。
八條“天骨鏈”自天空披掛而下,通向八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其中兩條,從天邊森白而下,垂至地面又血紅而上。半黑半紅的交點,是她浴血之身。
烏緹娜汗透重衣,長發濡濕,絲絲分明貼在額間,額心的水紋印,已然無光無澤。她松了唇,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睜開眼,抬頭望著血淋淋通向天邊的骨鏈,卻只見一片混沌的紅。
“……是個梟雄。”檀殷忍不住感嘆,但他仍記得此行的任務,又道:“只要你告訴我們混元石在哪,這一次我們真的放了你。若再讓我們用刑,只怕你身子就要廢了。”
“左邊……三千七百八十一節……右邊……四千六百七十二節……”
此言一出,黑無常嚇得退了一步。
“她在說什么?”凌清問道。
“那兩條‘天骨鏈’……穿過她腰間的骨節數……”
眾神愕然。
螢在蹤奩前緊捂雙唇。她雙目圓睜,不知不覺豆大的淚水從中滑落。
原來有一天,她會為這個魔鬼落淚。
她試圖喚起對她的恐懼和憎恨,仿佛那樣能使淚水倒流,滿腦子卻盡是她一次次救她、保護她的記憶……
她彎下腰深呼吸,想將眼淚憋回去,不爭氣的淚水卻越流越多。
沐風輕撫她腦后,柔聲道:“你不必憋著。你不會敬錯人,也不會憂錯心。她本就是頂天立地,只可惜生為魔身……”
螢終于放聲痛哭,為這場慘烈的戰斗,為烏緹娜,也為她長久以來無謂的恐懼和怨恨……
“怎樣才能救她?你愿意……你愿意救救她嗎?”她啜泣著搖著沐風的手臂。
“我血契未除,無力遠行,也不能施法……”他無奈地閉上眼,卻又不得不睜開,不忍,卻又不得不看向蹤奩
“看來我們無需多言,她是什么都不會說的。”威霆嘆道。
凌清對檀殷抱拳道:“前輩,您猜的應該不會有錯,混元石就在她體內。請您施法取出吧。這樣復雜的法術,只有您能做到。”
檀殷點頭,掌中已生出根根散發著幽綠光芒的藤蔓,逼向她額心的水紋印。
眾神待著烏緹娜束手就斃,忽聞一個女聲由遠及近,在秋風拂動的蘆葦中飄飄蕩蕩。
“莫天遙——”
這個稚嫩的聲音,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令烏緹娜瞳孔一震。她難以置信地側目望去,艱難地辨認出,從不遠處向她跑來,跑入眾神之中的人,竟是趙雪晴!
“姑娘是什么人?此處禁地,休得擅闖!”坤境一把攔住她,不想她竟一掌扇了過去。坤境沒想到竟挨了這這人類的小姑娘一巴掌,一時怔住。
眾神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去。
“坤境,帶她離開!事后再行詢問!”檀殷命令道。
“是!”
就在他們分神之時,烏緹娜突然怒目圓睜,雙拳猛地一握。眾神面前,一塊巨大的紅色冰墻拔地而起,擋在他們和烏緹娜之間。
“糟了!”他們往墻的一側跑去,墻卻比他們的腳步延申得更快,他們跑不出去,就向上飛去,而紅色的冰已先于他們造出了天花板。他們跑了一圈,又飛了一圈,卻使得紅冰為他們量身打造了一個牢籠,將他們牢牢鎖住。
“可恨!”白無常憤怒地向冰壁揮拳,拳頭砸在冰上,卻不生半點波瀾,“那人類女子定是她招來的救兵!就為了讓我們分心一刻,造出這樣的結界!”
“這確是結界。”凌清撫摸著紅色的冰體,道,“她最終還是硬逼出了混元石之力,才造得這鐵壁銅墻”
“無妨。”坤境鎮住滿腔怒火,冷靜道,“她傷成那樣,還硬逼出混元石之力,等于自尋死路。這結界固然牢固,但也堅持不了太久。”
黑無常冷笑道:“何況‘天骨鏈’還會繼續剝奪她的意識,要不了多久,就”
“那女孩”檀殷打斷他的話,低吟思忖,“那女孩真的是人類嗎?”
坤境聽后疑惑不解:“晚輩靠近她時,她的確只有人類的氣息。這是萬分不假的。前輩何出此言?”
“沒什么,許是我多想了罷。”
烏緹娜仍是被骨鏈吊住的跪姿,經這突然爆發的力量一沖擊,全身幾處創口一同綻開。她垂下頭,大口吐著鮮血。
“莫天遙,莫天遙你怎么了”趙雪晴輕拍她的脊背,焦心得淚流滿面,卻感覺手掌濕潤,收回一看,滿手浸透鮮血。“你到底怎么了!”她哭喊道,“那些人是誰啊?!”
烏緹娜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她。她到這里多久了?她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她明明已經消除了她的記憶,她怎么還能記得她
但眼下她實在沒時間,也沒力氣發問,只是雙唇翕動:“寧波”
趙雪晴面前,現出寧波槍,在風中懸著。
這柄魔槍,隨烏緹娜出生入死一萬年,形同她的左右手。如今她卻只有將它喚出的力量,根本無力操使,只能默念法咒,希冀它能替她完成最后一件事。
“舉槍殺了我。”烏緹娜轉頭對趙雪晴道。此刻她連說話都已艱難。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開什么玩笑?!”
“你還在執著什么現在你還看不出我是女子嗎”
趙雪晴恍然,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人。她的容貌,她披散的長發、她那絲毫不能掩蓋身形的戰袍
趙雪晴顫抖著伸出手,伸入她的領子,在咽喉處反復摩挲,終于確認——她沒有喉結。
“現在你信了。”烏緹娜道。
“但我不能殺了你。”趙雪晴收回手,柔聲道,“盡管你騙了我,但我想你是有苦衷的吧。那個拯救我,保護我的人仍然是你,你并沒有變。能認識你已經很幸運。你既是女子,便是我的摯友。我如何能夠見死不救,反而恩將仇報呢?”
“你清醒點吧!”烏緹娜撐起全部的音量,怒聲道,“你已看到我施法設結界,怎么還不明白我并非人類?如果這個事實還不足以讓你動手,那么我再告訴你一個事實!十年前,你父母葬身的海嘯,是我發動的。”
趙雪晴一愣,發起脾氣:“你腦子有什么毛病?這種事情好玩嗎?!”
“如你所見,方才我發動的結界,是以寒冰凝就。我的法術皆為縱水之術。十年前,我與神界有過一戰。為退敵,我在人界發動海嘯,引水入天淹沒神殿。當時你的父親趙飛秦,帶著你和你的母親文思鳶,在沿海一帶任職。那日他們帶著你至海邊游玩,我就是用你眼前的這桿槍,發動海嘯,殺了他們他們為將你推向高處,失去了逃走的時機”她一連串說下來,消耗過大,氣喘不已。
她父母的名字,任職地,他們當日的活動每一個細節,全都無縫地契合她的記憶。
趙雪晴從烏緹娜身邊離開,站起身,眼睛卻一寸不移地看著她的臉。
藍色的眼眸,狹長的瞳孔,額心若隱若現的水紋印這張她曾熟悉卻羞于回想的美麗容貌,如今在她眼前卻覆上了一層恐怖的迷霧,令她心悸。
這個女子真的不是人類,從頭到尾,從內而外,都不是。她是什么?她到底是什么?
“你是什么?你到底”趙雪晴欲言又止——烏緹娜已失去意識,不能再回答她。
寧波槍就在她眼前。魘山冰髓發出奇異的藍光。她能感覺到它強大的力量,正在向她招手。
她靠近槍身,指尖觸及冰髓的剎那,她回到了海嘯那一日。
趙雪晴身處海水之中,起起伏伏地踩空,一次次被咸咸的海水嗆得難受,卻看見云際的人影,和奇異的藍光,與今日她于這柄槍\頭之上所見,一模一樣。她哭著,喊著。無邊無盡的濤濤海水,即是絕望本身。就在她要被淹沒之時,兩雙手托住她,將她推往一處高地。她脫離了險境,卻親眼看著她親愛的父母被越沖越遠,一個浪頭蓋過,再看不到人影。
她瀕臨崩潰,卻驟然驚醒,自己仍在蘆葦蕩中,眼前是發著藍光的槍,和跪在地上的“莫天遙”。
她終于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翻江倒海的力量,終于相信此人所言皆為真實!
“真的是你!”趙雪晴崩潰痛哭,“真的是你——!!!”
原來所謂天災竟是人禍!那般寵愛她的父母,竟是這樣死于魔爪之下。她只享了六年的父母之恩,就開始綿延一生的孤苦無依和備受欺凌。而罪魁禍首就在她眼前,就是這個跪著的,欺騙了她那么久的女子!
“好,我答應你!”趙雪晴抓過槍。那槍沉得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她爬起,牢牢攥緊槍柄,站穩腳步,拖過\槍\頭抵在烏緹娜左胸,料想此處應是心臟所在。
但須臾,她顫抖的手還是將冰髓右移了幾寸,一咬牙一閉眼,用盡全部力氣刺出一槍。
烏緹娜受了這一槍,陡然醒來,低頭只見魘山冰髓已沒\入她胸膛一半。
“足夠了,謝謝。”她笑了,喃喃出最后一句話:“魔蠱血契,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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