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海看得出來，即便是他們兩個沒看到獨輪手推車上的東西，張大隊長也相信趙東義的話。

認定了這院子里一定有豬肉。

更是認定了唐山海是干了偷雞摸狗的事。

現在院子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張大隊長表面上是想給唐山海一個從輕處罰的機會。

實際上是想詐出來東西，趁著沒人的時候好私吞一部分。

這人一撅尾巴，唐山海就已經猜到了對方要放什么屁。

可這時候不等唐山海說話，一直躲在屋里偷看著外面動靜的劉玉梅就跑了出來。

“張隊長，俺家山海真沒偷人家東西呀，你也知道他老實巴交的，干不出那缺德事兒啊。”

“那啥，你也知道俺家情況……我這就是一點意思，張隊長別嫌棄……”

劉玉梅說著，就將手里緊攥著的一個破舊的格子手絹，半捂不捂著打了開。

唐山海一看，那破格子手絹里包著的，正是發送了老丈人之后剩下的那五塊兩毛六分錢。

有一分二分五分的，也有一毛的，最大面值是五毛錢。

盡管只是個農村家庭婦女，卻也通曉人情世故。

只是很多時候沒有那個能力去世故。

但這一刻，劉玉梅為了能夠替唐山海洗脫偷盜的嫌疑，可是掏干了家底！

看起來錢并不多，可對于這年代的人來說，那可是一個壯勞力五六天辛苦干活才能賺來的。

張大隊長看到劉玉梅手絹里的錢也是兩眼通亮。

但片刻后，卻皺眉撇嘴臉色難看。

這年代豬肉高達八九毛錢一斤，十斤豬肉可就八九塊錢。

相比較起來，他當然覺得把豬肉弄到手更劃算。

但俗話說，閻王不嫌鬼瘦，即便是滿臉的嫌棄，張大隊長還是將手伸了出去。

就在這時候，唐山海卻先一步將劉玉梅的手推到了一邊。

“張大隊長可是那老些生產隊里最有名的鐵面無私，哪能要這錢。”

“再說了，今天滴事兒還沒弄出個明堂來，他要是拿了你的錢，到時候還能說清楚？”

“趙東義要是知道了這事兒，還不跑出去把張大隊長的名聲給搞臭了。”

“就算是趙東義不說，他那倆兒子可不是個省油的，那嘴叭叭叭的，可比咱村那些大喇叭老娘們厲害多了！”

“去年你們大隊那啥事兒，張隊長還記著不，你好懸沒被擼了那次。”

“張隊長你尋思尋思，那點小事兒咋就那么快傳鎮上去了？”

唐山海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而且句句戳在點子上，張大隊長很是吃驚。

錢沒拿到手，臉色就更難看了。

同時心里暗罵唐山海不是個東西！

去年自己好懸被擼了那件事，他可是一直都在打聽到底是誰傳出去的。

現在聽唐山海這么一說，心里面一下子就有了目標。

“啊對對。”但張大隊長此時卻嘴硬道：“這事兒可不是三五塊錢能解決滴！”

“要真叫我查著你女婿偷了人家東西，單是罰錢也不止這些，往后還想擱咱村呆著，那就別指望了！”

劉玉梅嚇得臉都白了。

“張隊長，俺女婿真不是那樣人呀……你可得給俺們做主……”

劉玉梅正哀求著，趙東義帶著之前那幾個婦女來了。

“媽，你先進屋去，我不叫你就別出來，今天指定沒啥事兒，你得信我。”

“這……”

“聽我的，回屋去！”

即然唐山海這么說了，劉玉梅也就沒再執拗。

她轉身回了屋子，并打算看看情況，要是實在不行，她還是得出來求張大隊長。

“張隊長，我把人給叫來了，就她們幾個，先前都瞅著姓唐的偷了那老些豬肉滴事了。”

趙東義剛才急急忙忙把人喊來，路上連問都沒問。

他對這些婦女可是了如指掌。

平時一個個在四鄰面前看著能扯能嘮的，但一見了村里大隊干部，個個都像耗子見了貓一樣，膽小的很。

只要張大隊長臉一沉，她們指定會主動去揭發唐山海。

見人都來了，張大隊長狠狠剜了唐山海一眼，說道：“哎呀，這可怪不得旁人呀。”

“唐山海，不是我老張不給你機會，是給了你機會你也不會辦事兒呀。”

心里這個恨呀！

錢也沒弄到手，豬肉現在也沒見著。

但張大隊長心里都盤算好了。

一會兒這些婦女做證，只要她們說剛才看到這院子里有豬肉，那便狠罰唐山海一回。

還要給他戴黑帽子全村游街！

“你幾個說說，剛都瞅著啥了？是不是瞅著姓唐滴偷了人家滴肉藏院子里了？”

“只要你幾個證明唐山海真偷了東西，大隊到時候就給你們獎勵。”

張大隊長在誘導著婦女們給做證。

“啊對對，你幾個放心大膽滴說，張隊長指定給你們獎勵。”

“張隊長，給俺們啥獎勵啊。”

幾個婦女互視一眼，心里面都有著各自的算計。

趙東義喊她們來的時候，她們并不知道是什么事。

但這時候聽說是要揭發唐山海偷東西，幾個人第一反應是剛剛沒多一會兒，唐山海給她們發豬肉的事。

前腳剛拿了人家東西，后腳就出賣人家，以后可是有啥好東西他們也撈不著了。

但聽張大隊長說有獎勵，幾個婦女就動了心。

只是她們也是很有心眼的，也要看看張大隊長給的獎勵劃不劃算。

可此時張大隊長卻說：“呵呵，我瞅你幾個也不咋眼熟……這么滴吧，你幾個要是能給證明唐山海偷了東西，一人給你們……”

“半斤苞米碴子吧。”

說得很是勉強！

幾個婦女一聽就撇嘴了。

半斤苞米碴子，怎么跟二斤豬肉比？

況且，唐山海和趙東義比較起來，她們自然覺得那個老實的更好交！

“哎呀張隊長說啥呢，啥獎不獎勵滴，咱要是真知道點啥，那還能不說嗎，是不他楊大娘。”

“就說是滴，別說給啥玩意了，就是啥玩意不給，俺們也得實話實說呀！”

“哎呀，要不咋說呢，咱村婦女覺悟就是高。”

張大隊長夸了幾個婦女一句，就等著她們一起揭發。

可這時候老楊太太卻說：“才剛俺們確實是擱他家門口看熱鬧來滴，可俺誰也沒瞅著山海手里有啥呀。”

“對呀，那大門就四敞大亮開著，要真有點啥，那還能瞅不著嗎？”

“嗯，沒瞅著有啥，啥也沒有……老趙你是不是雞屎吃多了眼花了？”

聞言，趙東義眼珠子都長了。

張大隊長更是滿是失望。

而此時的唐山海，卻是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趙東義這算計落空了。

可唐山海卻還要給他回個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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